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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孙大夫是个好大夫,又是个不近人情的小老头。
赵山岚给谭殊词喂完药,药罐都还没去洗呢,就被孙大夫强制驱赶。
而谭殊词先被输了异能,后被扎了几下,这下又喝了药,很快就降了温。
赵山岚一看,没那么凶险,也确实可以走,就把诊金和药钱付清,提着两贴药,背着谭殊词回家。
谭殊词身上又出了许多汗,死活不肯汗津津地睡,要从被子里咕蛹出来。
赵山岚让他团在床上坐好,自己去烧了热水,打了一盆来,让对方自己擦擦身上。
可小哥儿这会儿手脚绵软,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眼睛可怜巴巴睁着。
睫毛上黏着泪水,鼻头红彤彤,又可怜又可爱。
赵山岚没法子,耐着性子问他:“先衣服脱了睡一觉,醒来再擦洗好不好?”
谭殊词还是不乐意。想着身上黏黏腻腻的,怎么好脱光了钻到被窝里,那样岂不是连被窝也不能要了。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扒拉一下赵山岚的袖子,自以为想出了个好主意:“你来,你帮我擦,必须擦。”
赵山岚喉结一动,嗓子眼突然干涩,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给你擦?”
“嗯!”谭殊词重重点头,两只手伸出来摊开,乖乖任人宰割的模样。
赵山岚犹豫,也没听说过发烧的人还能这样啊。
要是他来擦,那岂不是……
想着想着,鼻子一痒,他迷惑抬手摸去,哦哦,原来是流鼻血了。
赵山岚捂着鼻子仰着头赶紧跑出去:“!!殊词你等等我!我这边有点急事!”
谭殊词等了一小会儿,甩甩脑袋,最终没敌过千斤重的眼皮,啪地倒在床上。
等赵山岚洗干净鼻血,以防万一又找了点厕纸塞着进来,某人已经睡得天昏地暗。
“……”
赵山岚遗憾,最后给人拉开被子重新盖好,端着水盆退出屋子。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谭殊词这病反反复复三四天才好全。
只不过赵山岚再没有等来代劳擦洗的机会。
养了许多天的雄鹿已经好全,赵山岚挑了个大集的日子,和谭殊词赶去镇上。
好巧不巧,又碰到了上回坐过牛车的老大爷。
老大爷这次又是空着车,一见赵山岚两个,赶紧把牛拉停,“你们小夫夫与我老头子真是有缘啊,快快上来吧!”
两人也没客气,背篓往板车上一放,人也坐上去。
“大爷,您这次是跑哪里啊?”赵山岚问。
老大爷哈哈一笑,“害,不干咯,儿子在镇上买了小院子,接我去住,我又闲不住,两头跑一跑。”
原来大爷的儿子月初就将老人接去了镇上,老人家放心不下地里,昨天跑回来看看,今天早上又回去。
“恭喜您啊,以后可以安心享福了!”
不料老人又叹了口气,摇摇头,“哪有什么福哦,他往年去外地跑商,做些小生意。现在干这行的越来越多,挣得就少了。”
赵山岚随口又问大爷儿子做什么生意。
老人说:“是去南边贩水果。”
“这南边啊,天道可比咱们这好多了,那些瓜果一年可以熟两三茬,多得是咱们几辈子见不着的东西。”
“就是太远了,东西就算运过来,咱普通老百姓也见不着。”
“我还记着你们上回去卖野葡萄呢,在咱们这边,野葡萄都是稀罕物。”
后头两人对视一眼。
谭殊词仿佛对南边很感兴趣,问:“那南边有些什么金贵瓜果啊?”
“金贵?就说那荔枝和黄金果,在南边都是烂在地里的。耐不住运输耗损大,到了京城就成了贡品。”
“就像咱们福禄镇,穷是穷,可也有好东西运出去。”
说白了就是地域限制。
赵山岚猜测这南边,怕不是靠海,跟末世前的南岛差不多,气候炎热,瓜果粮食多熟。
谭殊词听过荔枝,传闻是宫里贵人吃的果子,至于那黄金果?
好奇地又问老人黄金果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只知道熟透了黄澄澄一个,有的比手掌还大,形状嘛……像猪腰子!”
谭殊词想不出来。
赵山岚倒是确定,这不就是芒果嘛。
他摸摸下巴,有个想法,“大爷,我叔怎么不带着种子回来自己种啊?这些果子种出来,得多值钱。”
“哪里那么容易哟,他倒是捣鼓了几年,可种不出来啊。那些金贵东西到了这边种不活就算了,种活了也不结果,没用!”
老大爷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转头又问赵山岚他们这回去镇上卖什么。
赵山岚如实告诉他。
接着又是老人对打猎感兴趣起来。
于是一路两张嘴巴都没停过,就这么一直到了镇上。
付了路费,辞别了老大爷,小夫夫两个人好不容易挤进市集里。
福禄镇的大集果然人山人海,走路都艰难得不行,大多数时候是前胸贴着别人后背,后背挨着别人前胸。
谭殊词被护着还没感觉怎么,赵山岚就惨了,愣是被掐了两下屁股。
每回猛转头,又看不到罪魁祸首,只能吃闷亏。
气得赵山岚半死,自己这么个糙汉子还要被掐屁股!靠!
朗朗乾坤,人心不古,让他逮到这变态,非得揍他个半死!
大集上摊子多,卖啥的都有,让人目不暇接。
走到空旷点的地方,赵山岚干脆把背篓放下来,把鹿捞出来用绳子牵着。
这样别人看他行头,就知道是卖鹿的,也不用在闹哄哄的集上再叫卖。
还能一路逛吃。
一头鹿出现在集上,好些人都稀奇。
但却没有谁真的要买。
这一头鹿五六十斤,赵山岚喊价二十三两,有几个问询的都退了回去。
“兄台!”
一只从后边伸出来,赵山岚下意识就是一个后踢脚,人飞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好在没用大力,两人赶忙道歉,问人有没有哪里被摔到。
被踢摔的汉子站起来拍拍屁股灰,摸了摸发髻,没乱,随后摆手说没事。
汉子长相清俊,穿得斯斯文文的,一股子书卷气,竟还是个书生。
福禄镇上没有私塾,读书人都往县里去,能在这看见个书生,还真稀奇。
“都怪某从后头叫兄台,否则兄台怎会无故踢我。”
文绉绉的,赵山岚老大不习惯,“这位——”
“徐鹿鸣,呦呦鹿鸣的鹿鸣,兄台称我鹿鸣便是!”
“我叫赵山岚。徐兄,你要买鹿?”
都叫鹿鸣了,还不知道人家啥目的就太蠢了些。
“正是。老远便看见兄台和嫂夫郎牵着鹿,这才挤过来问个价。”
“你的话,二十一两。”一口就没了二两,赵山岚觉得自己踢了人家一脚,适当减价也是应该的。
“当真?”徐鹿鸣当即掏出荷包,拿了银子就给赵山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赵山岚确认是二十一两,也把绳子递给书生。
徐鹿鸣接了绳子,抱起鹿就跑,“赵兄,下回再会!”
看着文弱的人跑得还挺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赵山岚差点以为被骗了,可手里的银子确实是真的。
谭殊词猜测:“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赵山岚点头,也觉得应该是有急事。
这头,徐鹿鸣抱着鹿跑得飞快。
他也确实急得不能再急了。
八月初时,他赴府城参加乡试,四日前放榜,他榜上有名,中了举人,虽说排名靠后,却总好过名落孙山。
看了榜,他便同书童马不停蹄赶回三水县,向父亲秉明,对恩师家小师弟倾慕许久,望父亲能帮他提亲。
徐家是三水县的氏族,在京城做官的也大有人在。
徐父得闻二子中了举人,高兴不已,下令摆上十天流水席。可听了二子的愿望,又坚决不肯同意,把人说了个狗血淋头。
话里话外都是对他恩师王家的贬低,说王家也就出了个穷秀才,对徐鹿鸣往后仕途无半点帮助云云。
徐鹿鸣当然不肯听。
他十三岁拜入恩师王贤之门下,四年苦读,早对恩师家的小哥儿有意。
两人竹马竹马,天造地设,要让徐鹿鸣死心,根本不可能。
于是瞒着父亲去到王家,才得知王家会了祖籍福禄镇,又屁颠屁颠追着过来。
前天终于找到恩师家,同恩师和师弟表明心意。
小师弟告诉他,倘若他能在三天内寻得一只鹿做信物,便嫁给他。
于是他整日早出晚归,就为了买只鹿,没想到今天他就寻到了,不是老天爷都看好这姻缘是什么!
他想快点跑回王家,让小师弟看见他的心意。
谁知离王家越近了,人又越多起来。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却被人踩着衣摆,连人带鹿摔了个结实。
耳边敲锣打鼓,不知是在干什么。
他抬起脑袋。
只见正红的花轿停在王家门前,人庭若市。
他看见恩师在门口同红衣汉子交涉什么,又将盖着盖头的人交给那红衣汉子。
……
徐鹿鸣如遭雷击,久久回不过神。
王家,除了王凝玉,还有谁要出嫁吗?
“这王家真是好福气,看看这排场,凝玉嫁得好啊!”
“那可不,看见新郎倌没,一表人才不说,人家还是府城来的!”
“听说是知府大人的外甥呢!啧啧啧,王家这才是真的攀上高枝咯。”
“就说王秀才那个弟子靠不住吧,听说这回只擦边中了举人,哪有什么出息哦!”
徐鹿鸣爬起来,不敢再听,行尸走肉般退出人群,连鹿被顺走也没察觉。
他不明白,他和凝玉这些年的情谊算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说变卦就变卦,明明昨天还在安慰自己,找鹿的时间还长,不用太忧心。
明明凝玉也是喜欢自己的,又怎么会和他人成亲……
徐鹿鸣百思不得其解,连自己游荡到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不小心撞到人家摊子,什么也没碰坏,却被拦着赔钱。
“我没碰坏你家东西!”
“我不管!你碰了我的摊子就是要赔钱!”
“我凭什么赔!”
“你今天不赔看能不能走出这条街!!”
徐鹿鸣从未觉得人有这么难缠,气得去摸荷包,却摸了个空。
他自觉运气好,出生富贵,吃穿不愁,有惊无险地考中举人。
然而今日的一切,却像一个个巴掌狠狠打在脸上,试图让徐鹿鸣看清现实。
“我没钱……”
“好啊!没钱你还那么横!死穷鬼滚开!”
徐鹿鸣耳边嗡鸣,胸口一痛,嘴里喷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摊主被滋了一脸血,惊恐大喊:“死人了!”
赵山岚和谭殊词恰好在附近,听着声音看过来,就看见那眼熟的书生倒下。
得,又碰见了。
怎么办,救呗!好歹是大主顾。
徐鹿鸣再次醒来,看见的就是赵山岚青黑的脸。
想起来所有,他羞愧难当,又朝赵山岚道谢:“赵兄,多谢你救我一命……”
若不是赵山岚夫夫,徐鹿鸣躺在那地上半天也不会有人管。
那摊主喊了声就推着摊子跑了,周围尽是看热闹的。
“我就不问你怎么搞成这样的,直说这诊费三百文,你得还我。”
赵山岚想想就肉疼,这最差的医馆还要三百文,真贵。
“咳咳咳,赵兄,”徐鹿鸣一张脸苍白,“我荷包也被偷了。”
“?”赵山岚无语,“那当我日行一善了,既然你醒了就快些归家去吧,我也要走了。”
说着起来就走,他在这守了两个小时的人,殊词都快把镇子逛完了!
“赵兄!”
“又怎么?”
“你能不能借我几两,我,我家在县里……”
赵山岚服了,掏出二两递过去,赶紧走。
这哪是什么大主顾,大麻烦还差不多!
徐鹿鸣看着手里的银子,鼻子一酸,委屈不已,恨不得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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