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两人同时转过身去，张磅和唐鑫育小跑了过来。

　　“诶，这钱真不能白拿你的。”张磅拿着几张红钞作势要塞余枞西手里，“兄弟，拿着拿着，没必要了，甭跟我们客气了。”

　　余枞西没接，“结都结了，当我请你们的。”他说，“也不是多少钱，当交个朋友了。”
　　张磅笑着看了廖忱一眼，“是了是了，早是了，咱队长在寝室里天天念叨你呢，一会儿我家鱼儿这一会儿我家鱼儿那的，我们都熟悉你了。”
　　廖忱无奈地耸耸肩，没吭声。
　　张磅作势要去勾余枞西的衣兜，准备硬塞进去，“来，拿着拿着，要不然我这心里可真就过不去了。”
　　余枞西摇摇头，“真不用。”

　　廖忱及时拦住，“行了行了，他还缺那点儿钱吗？”他瞟了余枞西一眼，“人公司老总，我们可都是为他打工的，请一顿怎么了？”
　　廖忱说，“下回还请你们二顿三顿。”

　　唐鑫育嘁了声，“瞎嘚瑟，这钱用着也是钱，小钱大钱都一个道理，总有用完的一天，咱这叫做事儿。”

　　廖忱笑了起来，看向了余枞西，他也轻轻乐着，最后还是接了下来。

　　张磅也不清楚多少钱，慌忙中荷包里随便抓了三张，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他知道，就他仨这食量这点儿钱肯定是不够的。
　　他还想细问，但余枞西没给机会，那头电话响了，抓着手机跑一旁接电话去了。

　　唐鑫育随着余枞西的背影看去，“挺忙。”
　　廖忱也瞟了眼，“嗯，事儿多，大忙人。”
　　张磅拍拍廖忱的肩，“毕竟这快过节了，体谅体谅。”
　　廖忱点头，“你们回哪？我送...”

　　“不用不用。”张磅打断了他，勾出手机扫了一眼，“我叫车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我也是。”唐鑫育说，“我家就这附近，你们回去也注意安全。”

　　“喝了这么多能行吧你俩？”廖忱担心道。

　　张磅拍拍胸膛，“妥妥的。”他说，“对了，那点儿钱肯定不够，一会儿你问问你家鱼儿具体价钱，到时候手机上还你。”

　　廖忱无奈笑一下，应了下来，但压根没询问的打算，“一会儿到家了都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行。”唐鑫育冲两人挥挥手，又朝背对三人打电话的余枞西扬一下下巴，“我就先回去了，替我向大老板道个别。”

　　廖忱点头，目光唐鑫育离开后张磅那边儿车子到了也紧随其后。

　　余枞西那头正巧忙完，看见只有廖忱一个人不解地问了一嘴，“人呢？”
　　“都回去了。”廖忱重新牵上看余枞西的手，和他朝车位的方向前进，“你呢？累不累？”
　　余枞西摇摇头，“还行。”他问，“怎么突然这样问？”
　　“不是快年底了吗？”廖忱说，“这个节那个节的，公司挺忙吧？”
　　余枞西攥着廖忱有些发凉的手揣进了衣兜里，“嗯，还行。”

　　廖忱没再吭声，总之他问什么余枞西都是还行，这些年以来，两人从来报喜不报忧，都不乐意把负能量带给对方。

　　坐进车里，余枞西第一时间打开了热气，廖忱的身体也终于暖和了起来。
　　吃这么一顿晚饭吃到了十点过，车子钻出小巷就堵在大街上了。

　　廖忱无聊划拉着手机，余枞西则戴着蓝牙耳机电话接个不停。
　　廖忱安安静静地没说话，玩一会儿手机开始观赏窗外的美景。

　　这过阵子又是什么圣诞节，虽然不挨边儿，但肯定也有人瞎凑热闹瞎庆祝，后面一月份的元旦和春节才是重头戏，大点儿的公司早就开始策划了。
　　廖忱虽然不懂余枞西工作上那些事儿，但对于这些还是能理解的。

　　一条街堵了将近半小时，好在后边儿就算顺畅了。
　　余枞西这车技是越开越好了，混杂在车流里稳得一批的同时还能动着脑子甩着嘴皮子办公。

　　在车鸣笛响里，廖忱无聊地将视线放去了余枞西的脸上，他目视着前方，眉间弧度微蹙着，严肃着一张脸，一身大衣，身上戴一块儿低调名表，典型的一副成功人士的范儿。

　　能遇上余枞西，廖忱觉着真是自己八辈子福气修来的。

　　车子一路驶进了地下停车场，稳稳停入库后余枞西消停了会儿，到电梯口又来了一通。

　　廖忱睥他一眼，余枞西嘴里说着，却捧着手机一直划拉，像是在处理什么危机般。
　　电梯敞开了，但廖忱没进去，陪余枞西在这罚着站。

　　他低头努力着，嘴里也念叨个不停。

　　“那就换新的方案，道歉声明马上发，不要拖，多拖一秒他们就更起劲。”
　　“我不想听解释，现在只需要你把这事情解决了。”
　　“不行？不行就卷铺盖走人。”
　　“...”

　　大概五分钟，余枞西那头终于挂掉了电话，他后知后觉地抬起脑袋，发现电梯早已停止了负一楼。

　　余枞西摁了下电梯，疑惑地牵着廖忱走了进去。“怎么不进去？”
　　“电梯里边儿没信号，我看你挺着急，寻思着忙完再进去，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儿。”廖忱按下楼层，淡然地说。

　　余枞西将手机揣兜里，突然有点儿愧疚。
　　廖忱望着电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安静着，心里可劲儿地想着怎么让余枞西开心点儿，听他刚刚那语气冷嗖嗖的，像是要审判一个死囚犯似的。

　　两人各藏着心思，就这么一路安静到了屋子里。

　　余枞西进了卧室，廖忱则跑去阳台找二饼玩，想着给他留出一个让人舒心的环境，也方便他办公。
　　廖忱一屁股坐去阳台角落，他关上了阳台的门，和二饼窝在一块儿交谈了几句便开始拿出手机刷。

　　刚刚不看推送不知道，廖忱现在才算搞清楚余枞西慌忙的理由。
　　不久前爆出他们公司下的一个设计师抄袭，现在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

　　网友那嘴炮能力是一流的，廖忱看得都难受。

　　他去搜了搜这个设计师，总结出来就仨字：很有名。
　　也难怪会被喷得这么惨，原来是飞太高了。

　　五分钟前这个设计师发表了道歉声明，廖忱翻了下评论，但依旧有不满意的。
　　廖忱看得莫名心急，但没等他急一会儿，公司旗下又发了解决方案。

　　一大串，大概意思就是与设计师解约，并且给予相应补偿，斥责设计师的言论有，反省自己的言论也有，看起来还算舒服，毕竟态度诚恳。
　　廖忱默默感叹这就是资本。

　　这通告一出来评论区的戾气可算少了些，没再搞事情。

　　廖忱关掉手机摸了摸狗头。
　　夜晚的风凉，他依旧是一身单薄的衣服，吹得直发抖。
　　但是廖忱不敢进去，生怕扰了余枞西。

　　他就这样玩着玩着，逐渐就困了，很随意地靠着栏杆闭上了眼。
　　...

　　余枞西回家光顾着处理网上舆论，再歇下来时左右瞧瞧硬是没在卧室翻出廖忱的身影。
　　他出门看了一圈，客厅也空无一人。

　　余枞西刚要打电话，随手拉开阳台的门却愣住了。

　　廖忱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后仰靠在栏杆上，身上的衣服被冷风扯得凌乱，他双眼紧盖着，一只手放在狗脑袋上，二饼则趴在他的腿上，双眼大大睁着，看见余枞西后欢喜地叫了一声，立马跑了过去。

　　廖忱被这一声突然惊醒了，懵逼着睁开眼就正撞进了余枞西复杂的眼眸里。
　　他已经走了过来，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廖忱愣了愣，感觉脖子有些僵。
　　他缓了两秒，在余枞西的沉默下手撑着地蹿了起来。

　　“你在这儿干嘛？”余枞西看着廖忱这模样有些哑口。
　　“我怕打扰你。”廖忱左右抻抻脖子，冲着余枞西绽放了一个美好的笑容，露出了那颗小虎牙，“处理好了？”
　　余枞西点点头，心中早已软得不成模样。
　　廖忱二话不说捧着余枞西的脑袋亲了一口，“哎呦，我家鱼儿真棒！”
　　余枞西吞了吞口水，揪下廖忱冰凉的手攥手心里捏了捏，带着他向客厅走，“困了怎么不进来睡觉？”
　　“我和大哥玩会儿嘛。”廖忱扫一眼跑来脚边的二饼，被余枞西扯着前进，“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余枞西心里早就愧疚得不行，听廖忱这番若无其事更加难受了，带着他进了卧室。
　　卧室里暖和多了，廖忱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疲倦地扑去了床上。

　　余枞西站在床尾看他一眼，开始解释，“公司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刚...”

　　“知道了知道了。”廖忱打断了他，最后还是提着最后一丝清醒开始脱衣服，余枞西爱干净，他这打完球的臭大汉可不能上床，“解决了就行。”
　　廖忱脱光上身，衣柜里翻找到睡衣进了卧室，“别想了，困了就好好睡一觉。”

　　余枞西随着廖忱的背影看去，他关上了浴室的门，整个卧室又恢复了寂静。

　　廖忱将睡衣放篮子里，淋浴间冲洗几分钟就清醒了。
　　他给自己认真搓了个澡，浑身洗得香喷喷了才出去。

　　余枞西已经躺下，整个卧室留了一盏台灯的明亮，香薰的味道让人心静。
　　廖忱步伐不由得放轻了很多，轻悄悄地钻进了被窝里。

　　他也累一天了，打球时不觉着，此刻那浑身累劲儿都找了上来。
　　廖忱正面睡着，两只眼盯着天花板，他扭了扭脚腕，认真感受了一下，脚踝扭动的时候是有点儿微微的刺痛感，估计还没好完。

　　廖忱吞了吞口水，默默祈祷着脚踝没啥事儿，毕竟运动员最怕的就是脚踝出事儿，这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正给自己施加着心理压力，余枞西那窸窣一阵，翻身抱住了廖忱。

　　他愣了一下，偏头慢吞吞地想要看一眼，结果这一下正巧对上了余枞西两只深黑的眸子。

　　廖忱茫然地眨了眨眼，轻言细语着开了口，“还没睡啊？”
　　“在想什么？”余枞西问，声音有些沙哑。
　　廖忱否认地嗯嗯两声，“没什么。”他关心，“你呢？想什么呢？又睡不着了？”
　　余枞西垂下睫错开了视线，手掌轻轻地拍着廖忱的肚子，哄睡似的，“有点儿失眠。”
　　闻言，廖忱转身回应了余枞西这个拥抱，“和我睡一块儿还睡不着了？”他玩笑着打趣，“心事儿挺多啊你。”
　　余枞西眉梢无奈地扬了一下，没再说话。
　　“行，那我陪着你失眠。”廖忱安慰道，“这样你就好受点儿了。”
　　余枞西抬起眸再次看向了他，心疼地问，“今晚蹲在那里干嘛啊？”
　　“啊？”廖忱笑了一下，“不是说了吗？”他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怕影响你，看你忙。”
　　“是这样吗？”
　　廖忱顿了几秒，抬手碰了碰余枞西柔顺耷拉在眉间的刘海，“还有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你怕我找你麻烦？”余枞西立马问。
　　“没有。”廖忱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皮，“我看着像那么心胸狭隘的人吗？”他说，“你要真骂我两句心情就能顺畅的话我巴不得呢。”
　　“那你是干嘛？”余枞西疑惑。

　　廖忱感觉今晚的余枞西脑子被僵尸给吃了，“真的是单纯的怕打扰你。”他说，“你要办公得有个安静的环境才行。”
　　“我又不是不清楚自己这德行。”廖忱说，“我知道我是挺能闹腾一人，所以这时候我先主动避开，把这闹腾也带走。”

　　余枞西不吭声，两只大黑眼珠子依旧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廖忱。

　　“实话啊哥。”廖忱咧着唇角，“我骗你五雷轰...”

　　话还没说完，余枞西亲了上去，舌头迅速地撬开廖忱的唇缝将字儿咬碎了。
　　他好笑地受着，也宠溺地回应着这份热情，此刻什么也考虑不了，只想把余枞西逗开心了。

　　再拉开距离，余枞西已经翻了个身，将廖忱压去了身下。

　　“哥，你上我吧。”廖忱突然说。
　　闻言，余枞西愣了愣。
　　“就今晚。”廖忱笑着搓了搓余枞西的胸口，“快点儿。”
　　他没动，眸中装满了疑惑。
　　“没逗你玩儿。”廖忱手指调情地摸索到了余枞西的后颈窝上，“我想要了，你麻溜的。”
　　余枞西喉结扯动了两下，“你在讨好我吗？”
　　“我想让我家鱼儿开心点儿。”廖忱说，“别人家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我家的鱼儿有七十年的记忆，脑子还尽爱装苦愁，我真的好担心。”

　　余枞西和廖忱互盯着，他的眸子里洒满了亮晶晶的星星，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受到了多不平的待遇总是笑着的，时不时还要去安慰别人激励别人，余枞西有时候觉得廖忱是天使下凡了，永远只当别人眼中的开心果，委屈自己嚼碎了噎了，然后将快乐带给别人。

　　长久的寂静，廖忱疑惑地嗯了声，“你怎么想的？”他说，“睡不着就干点儿其他事儿呗，咱俩挺久没那个了，偶尔运动运动也不错。”

　　余枞西没说话，身体一软瘫去了廖忱的身上，“大晚上我就不折磨你了。”他将脸贴上廖忱的一侧脸，视线随意地放在一处，感受着身下这个人的体温，“今天抱歉。”
　　“抱歉什么？”廖忱疑惑问。
　　“所有。”余枞西说，“车子上开始，然后再到家里。”
　　廖忱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儿啊，这有啥？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哥？”
　　余枞西没吭声。
　　“你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哥？”廖忱又重复一遍。
　　“不是。”这次余枞西答了。

　　“那就对了。”廖忱盯着天花板，“没必要自寻烦恼，我好得很，心里也没有不舒服，我理解你。”他说，“两人待一块儿不就是需要互相理解吗？有些事儿你可以不和我说，但是你委屈了可以朝我怀里靠。”
　　他嘀咕着，“我长这么大个儿就是为了让你靠的。”

　　余枞西笑了一下，转头将嘴唇贴去了廖忱的脸颊上，他闻着香香的，“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
　　“那可不？”廖忱斜眼看他，和那双温柔的眸子交汇着，“遇见我你简直是太幸运了。”

　　余枞西二话不说地亲了上去，廖忱扣住了他背上瘦弱的骨头，轻轻地捏玩着。
　　两人接了一个特别温柔绵长的吻，最后相拥着安分地睡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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