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之福

作者:楚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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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七:乌拉那拉氏


      承正七年年底,顺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六十大寿,京城顺亲王府内宗室福晋、诰命夫人相聚内堂为她庆贺,外堂那儿他的丈夫、儿子们招待宗室、百官。
      “和硕荣惠大长公主到——和硕端柔大长公主到——”伺候的嬷嬷引着两位大长公主进内堂来。
      乌拉那拉•玉娴起身去迎接她们并说:“两位公主可是来了,我和四嫂可是等的久了。”

      爱新觉罗•武宁没好气地拍了她的手背一下说:“得了,是你等的久了,不耐烦了吧?还扯上四嫂这面大旗。我说的是吧?景姐姐。”

      和硕端柔大长公主笑笑着应和,同是大长公主她可不比爱新觉罗•武宁这个堂妹,虽然她是孝穆皇后的养女。她的亲阿玛是圣祖第十六子庄亲王允禄,世宗登基后她被孝穆皇后抱到中宫抚育并收为养女,企图分薄世宗对大公主的宠爱。她入宫后看在她的亲阿玛的份上,皇父对她很好也很宠爱,只是……养女再好又哪儿能比得上亲生女?更何况……她看了一眼爱新觉罗•武宁,更何况……还有武宁的存在。

      端柔黯然地想,武宁的阿玛是皇父御口称赞的‘贤王’,并在百年之后被三哥追封为忠敬诚直勤慎廉明怡贤亲王,加封怡亲王一脉世袭罔替铁帽子王。而她的亲阿玛受封庄亲王,阿玛死后她的兄弟继位爵位降郡王,后蒙皇恩浩荡升亲王,可这亲王能和铁帽子王比吗?皇后养女与亲王之女同封和硕公主……可见这怡贤亲王之女有多么尊贵。

      乌拉那拉•玉娴看到端柔眼中闪过的那抹微不可查的黯然,她上前去挽起爱端柔的手笑着说:“两位公主赶紧的入席吧!这都开始点戏了,待会儿错过了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啊!”

      爱新觉罗•武宁看着二人了然道:“知道了……偏生你心急。”说到这儿她随口说:“昨儿个阿牟还说今儿个想来五嫂你这儿转一转,可不想今儿个起床觉得气闷,精神头也倦怠了下来,所以啊她老人家说不来了,不过给你的生礼物可是比往年多了一成。”

      爱新觉罗•武宁口中的阿牟指的就是太皇太后李福雅,她幼时蒙李福雅抚育但是并未记在她膝下成为养女,但二人之间的情分可不比亲母女少了。

      因为亲近的缘故,武宁一直称呼李福雅为阿牟,直到李福雅登上后位、成为太上皇后、皇太后,乃至于太皇太后,都没有改口。

      除非正式场合否则爱新觉罗•武宁都唤李福雅为‘周某’。原本李福雅登上中宫宝座后,怡亲王就想让女儿改口,但是被雍正和李福雅双双阻止了。李福雅自己也很喜欢这亲密的称呼,雍正也应允这个称呼,并说了不必改口。从此以后,宗室里能毫无顾忌的称呼李福雅为‘阿牟’的人只剩下爱新觉罗·武宁一个。

      “累着皇额娘她老人家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是,怎么还敢要她老人家的赏赐?”乌拉那拉•玉娴急道。
      爱新觉罗•武宁说:“五嫂就收着吧!阿牟的孩子如今可就剩下三哥、四哥和五哥仨了,想当年阿牟四子一女在侧的那个热闹劲儿……”

      端柔回过神来说:“想一想五哥都年过古稀了,他可是皇额娘最小的亲生儿子……你这个儿媳妇儿她老人家也宝贝着呢!”
      乌拉那拉•玉娴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座位上,以她们今时今日的地位不用跪拜她们的女人在少数,而且大多都在宫里没有出来,所以这内堂又是一阵热闹。

      吉时到后乌拉那拉•玉娴的孩子们携妻儿上前去拜寿,因为马佳氏所出的嫡长子被追谥为顺恪亲王的永珂已薨,所以第一个上前拜寿的就是自小养育在李福雅身边,承正皇帝永瑜继位后被封为谨亲王的永璞。
      永璞之后就是被册为良郡王的乌拉那拉•玉娴的长子永玠携妻儿道:“祝额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乌拉那拉•玉娴三子一女,分别是第四子永玠、第二女万可、第五子永璂、第六子永璟,由于承正皇帝登基后永玠被册为良郡王,所以原世子永珂薨后弘曦请立嫡四子第五子永璂为世子。

      看到永璂携妻儿祝寿这一幕,乌拉那拉•玉娴眼神微闪,一瞬间恍若隔世……想到这儿她微笑着让孩子们起身,确实是隔世了不是吗?她转头望向坐在身边的丈夫——顺亲王弘曦。

      她上辈子的高宗废后乌拉那拉•玉景,生前不得宠保护不了子女,死后无法庇护仅剩的儿子,也许上天也不忍心她一生的悲哀,所以给了她这辈子……虽然名字不一样了,可她依旧是乌拉那拉氏•那布喇唯一的女儿。

      乌拉那拉•玉娴的目光望向恭亲王爱新觉罗•弘历,隐约中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个令她心伤、心碎的男人……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乌拉那拉•玉景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雍正九年,恰逢中宫皇后崩逝,当得知大行皇后的谥号时她呆住了,居然是‘孝穆’而不是‘孝敬’。觉得不对劲的她谨慎地窝在家里,不敢放肆的去打听外界的事情,直到永寿宫齐贵妃李佳氏升皇贵妃,次年齐皇贵妃入主中宫封后的消息传到她耳里时,她才明白不仅仅是她的名字变了、不仅仅是大行皇后的谥号变了,而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乌拉那拉•玉娴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时代里小心生存,她不敢告诉旁人这耸人听闻的事情,只能看着她的阿玛和额娘也每日愁眉苦脸地忧心于乌拉那拉一族的前程。先皇后得罪了现任的皇后,虽然她的一族不是先皇后的家族,可同姓乌拉那拉氏先皇后的荣耀他们与有荣焉,先皇后的错他们也得背着……

      乌拉那拉•玉娴偶尔听到兄弟们的谈话,其中透露出的消息让她心惊,那个她从来不知道的继皇后的娘家的势力竟然那么庞大,乌拉那拉一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雍正十年的秀女大挑,她这一支的乌拉那拉一族有两名秀女待选,她和堂妹的身上承载着希望,寄望于她们的婚姻能为乌拉那拉氏这一脉带来生机。

      也许是姓氏足够庞大,也许是这阵子乌拉那拉氏的所有人低调过日子令人满意,也许是主子有心放过乌拉那拉氏一族一条生路,她——乌拉那拉•那布喇嫡女,乌拉那拉•玉娴被指给继皇后幼子,年长她十一岁的贝勒弘曦为继妻。

      听到这一消息乌拉那拉一族上下无不喜气洋洋,虽然皇五子只是个贝勒,而且乌拉那拉•玉娴是继妻,可是这到底是和李佳氏搭上关系,不用日日担心会像郭络罗氏一族一般败落。

      皇家只给了半年时间,为了不失礼于人前而日后在妯娌面前抬不起头来,承载着全族希望的乌拉那拉•玉娴的嫁妆被放在首位。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很多东西都备不齐,族长决定推迟其她姑侄、姐妹的婚期,将她们嫁妆中贵重物品以及需要时间准备的物品挪用。

      乌拉那拉•玉娴握紧拳头看着她的阿玛、额娘每天忙得脚不着地,她的额娘每天还要抽出空子教她管家、服侍丈夫、平衡后院关系。等她平安出嫁后她的额娘病了一场,而她却要管着贝勒府的后院脱不开身不能前去尽孝,幸而这辈子的丈夫对她尚好,对她的娘家也不小器,还请了让太医前去诊脉。

      秀女大挑的时候乌拉那拉•玉娴并没有见到中宫皇后,她是雍正皇帝指给弘曦的,她听过阿玛和额娘私底下提起的继皇后与先皇后的恩怨,对于未见面的婆婆和‘前任婆婆’她心底有些犯怵。

      前世作为弘历的侧室,乌拉那拉•玉景只见过齐妃李氏一次,而且那个齐妃李氏输给了‘她’的婆婆钮祜禄氏。这辈子作为新上任的弘曦的继妻,乌拉那拉•玉娴没有见过新婆婆皇后李佳氏,但是她已经知道‘她’的婆婆斗不过她的婆婆。

      在第一次见到李福雅的时候,乌拉那拉•玉娴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艳于她的保养与美丽,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气度,含着微笑的眼睛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乌拉那拉•玉娴暗自赞叹,这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这气度,她至今都未见到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人。无怪乎……能得尽恩宠……

      “玉娴在想什么?”李福雅看到新儿媳有些茫然的双眼柔声问。
      乌拉那拉•玉娴回过神来跪下回答:“臣媳今儿个才算知道什么是‘母仪天下’。”

      李福雅笑着拉过乌拉那拉•玉娴的手说:“这可是会哄人巧嘴,听主子说你识礼仪、重规矩,可不想才成亲一天这小嘴就向你家贝勒靠拢了。”
      “儿子的媳妇儿当然要像儿子了不是?”弘曦得意洋洋的回嘴。

      乌拉那拉•玉娴红着脸低下头,她呐呐地应着不敢抬头,她都不知道看着老成持重的弘曦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李福雅说笑了一会儿后对她说:“本宫也不久留你们了,去向你们禧妃母、裕妃母她们磕头吧!”

      “儿子/臣媳告退。”弘曦和乌拉那拉•玉娴跪安后离开李福雅的寝宫向禧贵妃和裕妃的寝宫走去。

      再次看到禧贵妃钮祜禄氏,乌拉那拉•玉娴心里各种滋味都有,钮祜禄氏对乌拉那拉•玉景的喜爱来自于她满人的出身,也来自于她够直、够听话,一旦乌拉那拉•玉景有了其他的心思……第一个饶不过的就是那个慈爱的‘皇额娘’。乌拉那拉•玉景凭借太后的恩宠,也只能仰仗太后的恩宠管理六宫。

      “臣媳给禧妃母请安。”这一次跪下的是她乌拉那拉•玉娴,从此以后她不用再与凤印扯上关系,她只要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就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乌拉那拉•玉娴发现自己的丈夫喜欢温柔的女子,但是这种温柔不是弘历所喜欢的那种菟丝花那样的女子,离开了乔木就难以生存。弘曦喜欢的温柔的女人是那种外柔内刚,当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能够撑起这个家。乌拉那拉•玉娴嘴角含着一抹嘲讽,温柔?没有了那一层责任的束缚,她也可以很温柔、贤惠。

      乌拉那拉•玉娴发现她现在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毫无顾忌地鄙视高氏,就算她对高氏有任何不好的言辞都不会招来责骂与冷落。她是皇子继福晋,而高氏只是皇子的一个小小的格格,就算后来弘历请旨升了高氏分位,可弘历也得尊她一声‘五嫂’,高氏?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雍正十三年,乌拉那拉•玉娴烦恼地看着没有任何危机感的弘曦,这些年他的爵位一直没有动过,在她想来也许是主子留给新君的恩典。眼看着八月越来越近,她愈加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弘曦主子的大限将至,但是想到这些年的物似人非她又不确定了。

      八月三十日雍正皇帝退居太上皇,乌拉那拉•玉娴再一次被震惊了,这个世界同她记忆力的差距甚远,她不用再看回想那份记忆了。

      乌拉那拉•玉娴复杂地看向上方接受拜贺的女人,一个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是极致了吧?越对比就越觉得自己没用的乌拉那拉•玉娴深深地郁卒了。但是很快的她就没空悲春伤秋了,只因为她嫁给弘曦三年肚子都不见动静,眼下弘曦被封为和硕顺亲王,她作为顺亲王妃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

      乌拉那拉家的人也在想尽办法让她怀上,补药、送子观音等等更是时不时地送到顺亲王府内,乌拉那拉•玉娴哭笑不得地看着娘家人的关心,她也明白自己应该早一些生一个阿哥好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帮扶乌拉那拉家。

      终于,醇正三年乌拉那拉•玉娴生下了她的长子永玠,六年生下长女万可,九年生下次子永璂,十三年生下三子永璟,看着被命名为永璂和永璟的两个孩子她感慨良多。她心里暗暗决定,这一辈子她一定会保护好孩子们,绝不会重蹈覆辙,因为自己而连累孩子失宠。

      一年又一年,世宗宪皇帝驾崩后不到五年醇正皇帝也退位了,她去参拜荣升太皇太后的婆婆时发现她优雅如故,除了老了许多。

      “在看什么呢?”弘曦看到妻子居然在永璟拜寿时晃神后问。
      乌拉那拉•玉娴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儿,只是看到六弟身边的魏氏,恍惚间像是见到了从前的高氏一般,心里有些感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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