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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 亲仇
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袁文做尽了他前半生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放下统领再三叮嘱的任务,单骑匹马从兖冀边界只身折返。
他从乱军中救下杜晓,凭着怀中的一块玉石,一路追至这处偏远边城。
他无问缘由的杀掉了挡路的北府将领。
他甚至带着彭兴他们,闯入了一户人家,以举家性命相胁,要户主去请一个大夫。
勉强算的上此地富农的叶巢,归根结底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一下子没了主意。
倒是这农户的儿子,只一眼就辨清了形势。
毫无惧色的青年挺身上前:“别伤害我爹!我去请大夫。”
眼前的青年斩钉截铁:“绝不会引来官军的那种!!”
事态的发展出乎叶家人的预料。
当他们真请来大夫之后,这群浑身染血的煞星态度急转。
为首的不速之客满是歉疚的道了歉,甚至还掏出了远超诊费的银子。
是夜,叶家的长子寻入客房:“军爷,我看您也怪累的,要不您去休息,这里我来看顾?”
回应他的是明晃晃的钢刃,一整晚谦逊而不失礼数的这位军爷,骤然爆发出凌厉的杀气。
“军爷,我爹拿了您那么多银子,我指定不能出卖你们。”青年举起双手一派肃然:“我看过他的通缉,我已经帮了你们,你们落网,我家必然被牵连。别这么紧张,我可以帮你。”
“多谢,不必。”
“你这样不眠不休,就是他好起来,你们也跑不掉。”
袁文定定望向眼前的青年:“你想要什么?”
“我听刚那两位军爷喊你袁将军?符统领手下战绩最好的袁督军?”
袁文不应,仍是重复道:“你想要什么?”
青年一笑,毫不客气:“我要你帐下的一席之地。”
面前的义军将领毫不迟疑。
“他能无恙,我的副手你来做。”
“说定了!”
叶奉文掷地铿锵,天下将乱,他投效的这一方,未来会是怎样的光景,此时的青年亦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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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叶家人搞到了更好的伤药,请到了更好的大夫,甚至主动去探了内外追兵的动向。
智谋,心机,野心,抱负,那个名为叶奉文的青年,拥有除却背景之外、上位者该有的一切特质。
这些,袁文都无暇顾及了。
榻上,终于转醒的家伙开始尽说胡话。
“……你别管我了。”
“成怀略说只有三块符——不是我————”刘晨辉剧烈的咳嗽起来:“不可能是伯父————那就只有他。”
“木头——”青年强自撑起半身,近乎偏执的望进他的眼底:“他杀了我哥。”
“杀了他————”
“你答应我。”
来龙去脉,袁文知道的更多,可现时此刻,他一个字都不敢讲。
“我不会替你报仇。”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拒绝对方,袁文静静望着身前的人:“活下去。晨辉,我答应你,你活着,不管你要和谁为敌,我都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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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晓匆匆推门而入。
“袁将军,少将军交与您了。”
杜晓出言解释:“四哥传书过来说老爷病了,成怀略还派了使者到西府,我同二哥需先行一步,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杜大人,幸苦您。”
“袁将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杜晓一乐竟是苦笑出声来:“少将军是我们的上峰,这些原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倒是将军您当心惹上麻烦。”
并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杜晓自顾自笃定着:“当然,我知道,您不怕麻烦。”
“但有一事,望袁将军您慎重。”
“杜大人请讲。”
“杜某希望将军您不要再回应复仇一事。成怀略是北府军师,在北府一人之下存在。若真是他做的,仅凭西府的军力,我们报不了仇。少将军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真相,他需要军方的支持。北府的使者已然到了,老爷病了,难保刘府不会有什么变故,以铁血的手段,接手家主之位,才是少将军当为之事。”
袁文不语,良久才道:“这个时候,大人想劝晨辉夺权?”
“我是在劝少将军保命。”
袁文不语,良久才道:“大人认为我能说服晨辉?”
“杜某希望大人尽力而为。”杜晓神色凝重:“大哥的仇是少将军带我们报的。弟兄们的命是少将军救的。这一切,杜某都是为少将军考虑。”
“袁将军——”青年眼底似有深意:“纵使是二少爷,在军中的威信也远不及少将军。只要少将军点头,起码在西军中,没有比少将军更众望所归的西府之主。可如果少将军自己都没有意愿,那底下的兄弟纵是有心,也不可能主动去做这违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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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见到叶三的人马,已经是在青、关二州的交界线上。
数日前,叶三在流云关外追上他,劝他折返,之后再无消息。
驱马上前的青年眉宇间满是忧虑:“袁大哥,你们怎么这么久?”
答话的人非是袁文,袁文的身后,开口的青年神色泰然:“多带一个躺着的,袁将军这都不算快的话,那就只能请教阁下有何良策了。”
叶将成警惕打量一眼说话的青年:“你什么人?”
袁文打断争执的二人:“他叫奉文,和你一个姓,是他救了我们。”
袁文继续为叶奉文引见:“奉文,这是小三————”
一旁叶三干咳一声,袁文快速反应过来:“他叫将成,是我的亲信。”
“哦,叶三啊——”叶奉文拉长语调:“幸会幸会。”
“你——!”叶三负气,却还是一置衣袖不予计较:“算了,我带了三百亲兵来,北府再追上也不必去怕了。晨辉哥怎么样了?”
这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已然展现出了过人的克制自制与审时度势的能力。
袁文摇摇头:“还是有些低烧,先回西府,看看有什么办法吧。”
“不能回西府。”叶三叹上口气,道出自己守在此处的缘由:“杜晓将军传来消息,老爷听到二少爷的事一时心急,大夫说已命在不测。西府现在由晨辉哥的族叔刘鉴殷把持,这混账信了成怀略的话,正纠结族中耆老,拟将晨辉哥从族中除名。”
叶三越说越气,青年重重一垂桌案:“这个混账!”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完全不及顾叶三恶狠狠的视线,叶奉文自顾自的继续道:“我是外人,你们可以听听我的看法。按照那日成怀略的说法,可能与犬封串谋的人有三个,韩老王爷、成军师,少将军。北境与犬封数代为仇,韩家与刘家世代相交,不论是老王爷还是成军师,都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二少爷。可少将军不一样,刘公现在话事西府,近乎是靖西王第二。刘公膝下就此二子,二少爷死了,少将军就是最大的受益人。为着所谓的权利兄弟相争,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何况是西府之主这张宝座。”
“于情于理,都是刘晨辉弑亲谋权的可能更大,讲究情义是好事————”叶奉文奇怪的望向二人:“但你们真的半点都不怀疑刘晨辉吗?”
“狗屁按照成怀略的说法!按他的说法你就给他带沟里了!!”叶三豁然而起,青年一把揪上对方衣襟,竟是拔刀架到了叶奉文身前:“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你当自己知道什么?!在胡言乱语当心我宰了你!!”
“别激动。”按下叶三的刀,袁文静静向少年投过目光:“奉文——如果你想跟着我的话,这些话以后都不要说。今天的话,你但凡在少将军面前提到一句,我不再保证你的安全。”
“成成成——”叶奉文乖乖举手认负:“我明白了,无条件支持少将军就对了。”
叶三双手抱胸切上一声:“算你识相。”
“所以二位手上有多少人?”叶奉文继续识相着:“所谓政治,说到底不过是恐怖平衡。打翻刘鉴殷,掀了刘家耆老们的桌子,拥立少将军话事西府。只要少将军控制了西府,真相就不重要了。当年天可汗杀兄上位,如今照样是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
“奉文——”
叶奉文被打断了。
青年疑惑投过视线,眼前的将领一派肃然:“这件事不是少将军做的,我袁文以性命向你担保,一定不要再做这样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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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有很多,人马也有很多。
西府的地界上,哪怕是刘宪,都不会比刘晨辉在军队里更有话语权。
面对找上门来的杜晓,袁文仍在犹豫:“晨辉现在承担着莫大的嫌疑,我们再不由分说,以武压人。那就等于认了,事情是少将军做的。”
杜晓不以为然:“刘鉴殷完全信了北府的说辞,难不成让少将军把命押给他吗?”
“军方介入,这就不是家事了。”
“老老实实受制于刘鉴殷,将此事当作刘家家事去处理,会害死少将军。”
“或许有更稳妥的办法,能否先找刘鉴殷一谈?”
二人一言一语之间,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叶三匆匆而入。
“晨辉哥去刘府了,我拦不住他!!”
屋内的义军将领豁然而起,袁文不带犹豫:“将成!去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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