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祸

　　日子转眼到了年下。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一大早，程伊带着何汉生、秦大山，挑着两筐青菜，进城去了。
　　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冬天吃到新鲜蔬菜，程伊特意在后院辟出来一个温室，开了大窗户，糊上窗户纸。白天有阳光的时候温室里头明亮温暖，夜晚或者阴天的时候则是通过烧地龙的方式保持温度。秦大山主动要求照看温室，晚上看着烧火。温室的菜长得不错，加上程伊悄悄从空间里拿出菜添进去，一家人在冬天也能时不时吃上新鲜蔬菜。
　　驴车已经不用了，雪太大，只能步行。
　　到了城区，天色还早，几人将青菜分别送到保生堂和李蒙的牙侩店，也没去见主人。本来程伊不想给李蒙送菜，但一想到李蒙一年来对自己的帮助，虽说有了上次的龃龉，但也不好一竿子打死，年礼算是送去了，但李蒙的回礼，她是坚决不会收的。
　　送完了菜，一行人直接赶往东郊煤窑。在煤窑视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纰漏，便返回城区买些过年的东西。
　　天公作美，今天是个晴天，街上的人也挺多的。虽然生活艰难，但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就要来临，即便是困苦，也要出来购置点玩意儿哄哄孩子。
　　程伊走在街上，看着来往行人明显地比去年更加穷困潦倒，脸色都是蜡黄黑瘦的，身子也佝偻着，小孩子很少，间或有一两个，也都蓬头垢面、蔫头耷脑的。
　　程伊叹息不已。
　　晋城有自己和保生堂护着，这里的人还是免不了承受饥寒之苦，那些没有人庇护的地方呢？岂不是要哀鸿遍野了？
　　早上在家吃了饭，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又饿了。程伊想起那家馄饨摊子，不知道那对老夫妻还摆不摆路边摊了。
　　何汉生自然明白程伊的意思，让程伊和秦大山先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歇，他一个人去看看，若是有，再回来叫他们。程伊觉得太费事，便提议三个人一起去看。
　　一路寻去，也没看见馄饨摊子，程伊等人只好找了一个小门店，买了几个烧饼充饥。吃完烧饼，几人又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不少的针线、绣线、大红纸，又买了两匹颜色鲜亮的布，去福记买了八斤糕点、五斤糖果、二十斤五香瓜子、花生。
　　想着过年了，程伊又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给何云儿的是一副翠玉的耳坠子，给张氏买了一副鎏金镯子，何汉生和秦大山的是绣了金银线的荷包，荷包里被程伊偷偷塞了金银锞子，给大宝和秦二川的是每人一把小匕首，不过是没开刃的，伤不了人。本来想给小二宝一支好笔，但总觉得送笔的话有点像逼着孩子学习的严厉家长，便改主意亲自给二宝亲手做一个礼物。家里另外的那三个人程伊也没忘了。夏侯千是武师傅，张良是文师傅，一个送了双靴子，一个送了砚台。那女子出身富贵，普通的东西恐怕入不了她的眼，程伊便挑了一对胖墩墩的彩色泥娃娃送她，图个喜庆吉利。
　　准备回家的时候，程伊又想要拜访一下方老大夫。虽说方田也是离王阵营的人，但毕竟真心帮助过自己，其人也确有行医济世之德，还是值得尊敬的。
　　程伊从空间里翻了半天，一眼看到了一块品相中等的毛皮。说是中等，实际上已经是极品中的极品，在凡俗世界是不可能见到的。这毛皮很大，铺开了能有六米见方，只看花纹像一块虎皮，但颜色却更加暗沉。这毛皮的样子程伊觉得太土，并不十分喜欢，但青环说她不识货，这毛皮来自于一个二级妖兽，可随着外界的变化自动调节温度，水火不侵，刀枪不破，而且这毛皮隐含着灵力，常常穿在身上会有强身健体、消除疲劳、延年益寿的功效，更难得的是，它外表看着普通不惹眼，给凡人用也比较合适。程伊顿时觉得不错，上次给大宝和二川做了靴子和马甲，给自己做了一件披风，还剩下好多。此次来拜访方老大夫，快过年了，不能空手，便将空间里那条披风拿出来，用一块布包成一个包袱，挎在胳膊上，准备送给方田。
　　两人在内堂叙话。说起晋城百姓的困苦现状，方田也是感叹不已。
　　“程娘子，你知道老朽为什么会参与权谋之争吗？”
　　程伊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一直都疑惑的事。方田本来是一个闲云野鹤的方外之人，怎会甘愿被卷入一场政治乱局之中？
　　方老大夫“呵呵”笑了，道：“程娘子今天特意来看老朽，便是还认可老朽的为人。老夫年过百岁，游历于天下，一切红尘俗事本与我无干。直到十二年前，留侯给我捎信，让我来晋城助他。我与留侯有过一些纠葛，曾经答应他，我可以为他做一件事。等我依约前来，才知道留侯已经去了，代他践诺的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小留侯。接下来的事，你大概也都听说了。原本我帮他把保生堂的名声传扬之后便可以离开，但在离开的前一天，我占了一卦。这一卦，便改变了我的初衷。”
　　方田站了起来，踱到一副百姓农耕行乐图面前，道：“程娘子，北辰百姓的现状，你应该有所了解了。老夫行走江湖，对北辰百姓的艰难更是深有体会。这些年连年灾害，天道降怒，众生何其苦也。我有幸得伺天机，更希望可以快些结束乱世，黎民百姓才能重见光明。所以，我这个大半个身子迈进鬼门关的老头子，才会看不开地去这趟浑水里掺和一脚。就算是我入土之前最后再积一个功德了！”
　　方田指着面前的图画，向程伊道：“程娘子，你看，天下间的百姓本该过着这样的日子。你我算是半个同道中人，程娘子的悲悯之心比之老夫只多不少，要不然也不会不求名利，只求救治灾民、保天下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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