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几率

　　归赖于药物的作用，周楚宜是在第二天接近下午的时候醒来的。

　　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头脑沉得像被浸泡过后吸满水的海绵。手机屏幕在枕边频繁亮起又熄灭，她看了一眼，是沈丛一。

　　【一：昨晚谈得怎么样？】

　　她的指尖停在输入框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敲下那句话：
　　【cy1：挺顺利的，开场确定下来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复。

　　周楚宜心下狐疑，这很反常——以沈丛一的性格，就算再忙，也不会在看到这种消息后完全消失，至少会回应一句。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点不安，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屏幕上方的缩略框就又跳出了新信息，来自詹敬。

　　【詹：昨晚风太大，你跑得倒挺快。】
　　【詹：我外套你穿倒还挺合身。】

　　她的指尖瞬间发凉，眉毛简直要拧到一块。后面的文字已经完全不需要再看，语气暧昧到近乎露骨，毫不掩饰任何试探与轻慢。

　　周楚宜胸口发闷，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灭了手机屏幕，把它反扣在桌上。

　　她不想回，也不敢回。一旦留下任何模棱两可的语句，对方只会愈发得寸进尺。而如果明确斥骂他，很可能会被他以Resound的开场机会作为要挟。

　　周楚宜起身去厨房倒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水还没烧开，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她没耐心去看，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又随手从书柜里抽了一本书，坐回沙发上。

　　视线落在字里行间，时间分分秒秒地走着，她指尖的书张却一页也没翻动。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天色早已完全暗沉了下来，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周楚宜心头一跳，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还好，是沈丛一。

　　她打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冷不冷？进来坐。”她下意识想去接他的外套，可沈丛一却站在玄关没有动。

　　屋内暖柔的灯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却冷得几乎没有温度，整个人像一块被冰霜包拢住的硬石。

　　“脱衣服坐呀，”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双眸微眯，勉强泛起笑意，“怎么了？”

　　沈丛一只是走进来后把门合上，依旧立站在玄关处不动，穿着他的墨色大衣。

　　屋里安静得过分。像是努力了许久，他才从喉咙里硬挤出一句话，眉目稍显阴鸷：“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楚宜呆愣了一下，歪头瞥他一眼，语气里是真真切切的困惑：“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沈丛一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赌气般点头，像是被气笑，却是比哭还难看的。他没有再开口，而是直接解锁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了她面前。

　　那是昨晚的照片，光线昏暗，角度刁钻。詹敬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的那一瞬间，被狗仔拍得暧昧至极。

　　“这……这狗仔也太会造谣了吧？”周楚宜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蛋涨红，有点没底气地出口解释，“他这只是对后辈的关心，你懂吧？我和他年龄差那么多——”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糊弄吗？”沈丛一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你自己不上网的吗？”他几乎是压着火气说，话语间阴恻恻的，还有着轻微的颤抖，像残翅的鸟一样，“你点开微博，每条营销号都是你和他的照片。”

　　“每一张，你都笑得特别灿烂。”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这一连串的话像是直接砸在她耳膜上，周楚宜的眉心一寸寸皱紧，语气也渐凶：“沈丛一，你有病吧？”

　　“你宁愿相信捕风捉影的狗仔，你不信我是吗？”

　　“我是喜欢过他，那也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我又不是骨肉皮，就因为他音乐玩得好，我就随便和他睡？”她的胸线剧烈起伏，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难堪。

　　沈丛一冷笑着，牙根直犯痒痒。他低头又翻出更多照片——有詹敬贴得极近的侧影，有那一瞬间搂住她肩膀的画面，还有那一帧极容易被误读的借位。

　　每一张都像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砸在周楚宜本就慌乱的脑中。她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缄口不言。

　　因为她无法说出真正发生过的那一幕。说了，就等于亲手掐断Resound的第一场演出。

　　“好，我信你，”沈丛一目光灼灼盯着她，话语极重，“你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给我看，我要是还看不明白，我道歉。”

　　周楚宜表情错愕，猛地抬头，平直地看他：“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是我的隐私。我说了没做就是没做。”

　　“周楚宜，口说无凭，解释总要拿出证据吧？我也想信你，可是这桩桩件件摆在这，你让我怎么信你？”他的声音因为愠怒被压低，却比怒吼与咆哮还要让人胆寒，像利刃在一寸一寸地刮着她的骨肉。

　　两人都沉寂须臾，周楚宜忽然昂起下巴与他直视，轻飘飘吐出一句：“那分手吧。”话一出口，她的气焰顿时减褪大半，自己都愣住，但已经追悔莫及。

　　“分手？” 沈丛一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表情僵在那一瞬间，像是整个人被硬生生击碎。

　　“嗯，”她攥紧了拳，眼睛干涸到流不出一滴泪，悻悻道，“反正你已经觉得我出轨了。我解释了，你也不信。那你还想要什么？”

　　她又平静补充一句：“阿骁他们都加了詹敬的微信，开场也已经确定下来了，后续你们自己联系吧。”

　　沈丛一冷着脸闷声呼吸，咬紧牙关在她脸上凝视很久，像是想把这个人看穿。

　　四目相对，二人的眼底都被毫不相让的嚣张气焰填满。这样的状况耗下去对彼此毫无意义，只会把话讲得愈来愈恶劣难听。沈丛一缄默着轻轻吐气，转身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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