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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场陈词滥调不如新曲开场
“这么大事,皇姐不知道?”参泽川并不友善地询问。
“知道什么,我如今与器物文明合作,不是做委托就是在做委托的路上。好容易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带着手下人回来看看,竟然还要被自己的亲妹妹质疑消息不灵通了。哎,这样的事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川泽,当着我这些属下的面,你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
皇女靠向椅子,姿态放松,开始按着面具提前准备的话术和参泽川慢悠悠打起机锋。
按面具说的,参泽川会操心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这都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只要她能背下来并合理地演绎就能应付了。
比如对于死而复生的解释是不清楚,大概和舞域永生机械有关也不一定,总之有记忆起就已经在器物文明的代表小姐身边做事了。
留下还是离开要摇摆不定,这样才能看到参泽川真正的态度。
试探祸事沉默要点到为止,如此参泽川就不知道她的在意有多深厚。
三分真七分假,足够了。
至于甩锅给墨提斯芙·壬是否道德这件事,面具的意思是,要相信墨提斯芙·壬小姐的能力。
皇女总觉得面具说话时意有所指,但既然是面具说的……
管那么多干嘛!
无脑跟了!
她还能运气差到这样,在哪里都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命不成?
正如面具所料,参泽川没有疑心她的话,反而认可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皇姐果然无论在哪都是闪闪发光的那个。器物文明组织在易区的地位超然,即便方才皇姐已经私下告知过我,还是不免让人感慨皇姐的幸运……”
余光里忽然捕捉到一抹极为明显的视线,参泽川看向那道视线的来源。
是暗域的那个天命之人。
参泽川不认为自己的注视和平常对待那些愚蠢的臣子一样犀利。但暗玲儿像是被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缩着脖子像是埋头到土里的鸵鸟。
她的嘴角僵了一瞬。
这还真是……
让人难以想象。
本以为暗月一直仰仗的天命预言有什么过人之处。她还想,假以时日如果大陆格局被暗域的两姐妹改写,她需要提前做好和对方打好交道的准备。
如今看来,预言多半是二人的障眼法。
真是预言的救世主,怎么能把孩子培养成这样的怯懦模样?啧,她以后的继承人绝不能像暗玲儿一样。这样的行径实在让人看不上,带出去都丢人现眼。
仓鸮低头凑到暗玲儿身边极小声询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暗玲儿并未多说,一副余惊未定的模样低着头机械吃饭。
仓鸮和参泽川一样以为暗玲儿被吓到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无人注意一道暗芒迅速闪过暗玲儿的眼底,只留下一抹深不可测的思索。
这种场合下,他不便多言。
但参泽川的情绪逻辑不对。
如果参泽川真的像自己想要表现的那样盼望皇女姐姐回去,那么她不应该觉得皇女姐姐幸运,而应该感慨她们二人同样幸运。举个例子,那种心态下,正确的表达应当是“即便方才皇姐已经私下告知过我,我仍感谢幸运女神眷顾能让您被这些人救下,让我们重逢……”
他没办法从面具姐姐的表情里看出她的真实想法,但是很显然明儿姐和仓鸮哥哥都没听出来这其中的区别。皇女姐姐看样子只是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没反应过来不对的原因。这倒也正常,皇女姐姐是当事人嘛。
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才如此清楚的呢?
这种像是存在于本能中的能力。
无需思索、像是直言一样、通过他人表现出来的言谈或举止看到本意的能力。
暗玲儿心不在焉地戳着手里的刀叉。
等他回过神来,盘中的可怜肉排已经被他割出无数个叉,显得有些糜烂了。
但这餐桌上的人们心思各异,谁也没工夫关心他的行为举止。
暗玲儿无声冷笑,他坐直了身体,舒展地张开双肩,切下一块肉塞入口中:
“……”
暗玲儿眨了眨眼睛,对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面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笑着继续切下一块肉,一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紫瞳里除了惯用的无辜外,反倒多了一丝玩味。
面具:……
暗玲儿游刃有余地变化着眼底的笑意,时而得意,时而憧憬,时而懵懂,时而揶揄。
他的脸太漂亮了,以至于明明是一张孩子的脸,展现出如此多种复杂的表情时,竟然没有一点小孩的叛逆,有的仅仅是谜底揭开时令人恍惚的神秘与洞然。就像一面以星辰为材料为宇宙做的面纱。
是的。
他就知道面具姐姐会关心他,被发现了很正常。
毕竟他本来也没想过瞒着她。
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就应该真实而全面地展现给她。她不会被欺骗,她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否接纳他。而他的面具姐姐同样不会随意抛弃他,她选择的就是他,完整原初的他。
面具倒是没暗玲儿想的那么多。
她就是在想之后得带着暗玲儿回联邦看看眼科。
也不知道四百年,病情会不会耽误了。
另一边一来一回的温柔交锋进行许久,笑里藏刀的刃影一寸寸深入皇女的心脏,她对此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怠。
“我吃饱了。”皇女站起身,“这样的招待过于丰盛了,我们看完资料就离开,接下来的几餐普通清淡些就好,我这些朋友们口都淡。”
“好,我都听皇姐的。”参泽川很体贴地答应下来。
“川泽……”
皇女起身,眉头似蹙,欲言又止。
一声轻唤在不大的厅内回荡,像是一场郑重其事、又只流于仪式的告别。
参泽川无言,望着她的皇姐。
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但比起留下当作一个授命于圣威的“符号”,她认为皇姐还是离开更好。
对她们两个人都好。
皇女抿了抿干裂的唇,除了那一口菜外她什么也没吃。那道菜本身也咸得齁人,以至于现在她口干舌燥,连口都不想开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再没什么值得挽留的了。
皇女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大门走去。其余四人纷纷起身。
“感谢招待。”面具丢下一句,移步到皇女身后半步位置。
暗玲儿模仿着面具跟上。
神明鼻子里发出一声虚伪的假笑,甩头起身。
仓鸮匆忙但有条不紊地又塞了两口、拿起餐巾抹嘴、还顺便憨笑着对参泽川招手告别。直把参泽川看得无语,他才追了过去。
皇女笑着点了仓鸮一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其他几人也一起笑了出来。
明媚温暖的日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照在五人的身上,在地面透出长长的影子。从参泽川的角度看,这个场景是背光的,因此她只能看到那些模糊的身影一同推门而出,只是能明显感觉到此刻的气氛与方才截然相反。
那么浪漫、那么同频、那么共契。
那么意气相投。
参泽川觉得她的皇姐身上有两种矛盾的气质。但在她的身上,这两种气质又格外融洽。
风流爽朗,温和谦卑。
不是所有值得尊敬的帝王都生而为王,她原本只是参泽最接近骑士精神的大皇女殿下。
在她还是大皇女殿下时,凡她出席的舞会,必然令舞池里所有人的舞伴黯然失色。
曾有一位极富才情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将自己在篝火舞会偶遇大皇女殿下的故事记录出书,才一出版,立刻收获无数共鸣,光是典藏精装版就出了十几版。
“她既在舞池中心周旋自如,也会体贴引导羞赧的新人在其中享受。她纯情而风流,不懂婉拒不请自来的新舞伴;她风趣又诙谐,总能引得她的舞伴巧笑连连;她洒脱却薄情,永远不会注意被抛弃的舞伴如何含情脉脉、恋恋不舍。
“她总是不吝溢美之词,怜惜而温柔地将女孩的心拖进她轻易织就的薄网;她总是不够专注,在她们需要时立刻伸出援手、妥帖地问候关怀,让人误以为那是她全心全意、时时刻刻的关注。
“与她共舞的时分,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她始终用深情地目光注视我,仿佛我是天底下最好的舞伴。
“她让我理解圣人的博爱,也让我忘记圣人是博爱的;她让我感激且期待她博爱,却也让我忮忌那该死的博爱。
“她正是这样的人,她是一位天生骑士。我爱她的灵魂,正是在爱这世间一切真善美。”
她身上的确有这样的魅力。
好像参泽的所有人都觉得英勇锋锐的大皇女天生就该是初代骑士长,而不是什么参泽女皇,更不是带领参泽成为世界霸主的某位大人或陛下。
和她不一样,参泽川天生就是要去做女皇的。
所以参泽人和大皇女更亲近理所当然,对她这个二皇女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这些她都明白,也并不在意。
敬在畏前,那些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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