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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燕飞觞一路无阻地走进国公府,她一时纠结他会在哪,脚步不自觉慢下来,刚想问这里的下人,突然想到他很大可能会在书房。
她没再耽搁,快步往府中的书房方向去。
片刻后,燕飞觞见书房的门没有关,便知道她猜对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书房附近似乎要比别处安静许多。
“自己那都一夜不回,怎么想到来找我了?”云溪暮听到有人过来,头都没抬,幽幽出声。
他知道来人是燕飞觞,他吩咐过除了燕飞觞,其他人都不可靠近这里。
燕飞觞走到他身侧缓缓搂过他,脸埋在他脖颈,闷声解释道,“昨夜我去找我师兄了。你不在,我不想在家待着,这才没回去,是我一时兴起想到的,本来打算今天再说的。”
“仅仅这样?”云溪暮眼眸微眯,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垂眸看着她,低声说着,“你出去不是去见那位旧人,不告诉我你跟他谈得如何?”
清洌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将她躁动的心安抚下去,燕飞觞额头抵在他肩上,浅淡眉眼柔和下来,声音低缓,“没多久的时间,离开挽风楼我就去师兄那边了。”
她环在他脖颈的手挪开去握他的,刚才看不见,云溪暮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缠的纱布,不由得皱眉,声音也随之变沉,“怎么伤到的?”
一时忘了手上的伤,她隐隐不想他知道,手不自觉向后瑟缩,却被他握住手腕,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皓腕,垂眸在她眼尾落下轻吻,缓声说着,“我才离开不足两日,怎么就伤到了,何时伤到的?”
燕飞觞睫羽轻颤,眨了眨眼,声音轻不可闻,“昨夜,我……没注意打碎了一个酒杯,不小心划到了。”
“不小心?”云溪暮揽着她起身,低笑着重复一遍,一边带着她往外走。
燕飞觞被他搂着离开书房,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似是有些疑惑,“作何离开?”
云溪暮眉梢晕开笑意,温声浅笑着,“帮你换下纱布,纱布快散了,顺便看一下你有没有骗我。”
她确实没注意,这纱布是她从顾无影那离开时刚换的,被她来回折腾,松散开也不奇怪。
“我……”燕飞觞闻言不由得心虚起来,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合适,而且此时再阻止他也来不及了。
在燕飞觞的忐忑不安中,两人走入房中,云溪暮缓缓将她手上的纱布拆下,手上的数道刚刚结痂的血痕映入眼帘,他想到方才燕飞觞说的话,差点被她气笑,意味不明地问她,“不小心打碎个杯子?我怎么不觉得这是不小心的?”
燕飞觞不是多在意手上的伤,只是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底气不足,她以为伤已经结痂了,没想到又成了跟辰时一样了,她暗想着这伤简直在不断给她添乱。
她完全忘了自己将顾无影给她的药丢在一旁,为图省事干脆就没用,随便将纱布缠上就没再管它,在她这般不在意下还能结痂属实是恢复得不错了。
“……我…没控制住,酒杯…其实在我手上碎的……也算是不小心了,不算骗你。”燕飞觞低声解释着,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看着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的人。
将她的手包扎好,云溪暮才抬起头看向她,似笑非笑地说着,“倒是我之前低估你了,原来你还有这么大的脾气,甚至能将杯子弄碎?”
这话明显不是在夸她,燕飞觞伸手将他抱住投入他怀中,轻声呢喃,“……手疼……”
“我还以为你不怕疼,连药都不肯用?”她温软的低语让他忍不住心一软,云溪暮无奈地暗叹一口气,语气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他这应该是看出来她之前的包扎没有上药,此时是她理亏,燕飞觞心中闪过好几个说辞,却又被她一一打消,沉默着假装没听见,没受伤的那只手讨好般轻碰着他的。
云溪暮不由得失笑,眼底弥漫开点点笑意,温声说着,“好,我不提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别再这样‘不小心’伤到自己了,有人惹你不悦时酒杯不是用来让自己受伤的。”
他特意将“不小心”念得很重,燕飞觞倚在他身上,轻声答应他,,“不会再发生了。”
若不是闻君谪昨日所说的牵扯到她跟云溪暮的事,她也不会一时失态,而且最可笑的是,她无法否认那些,即便她知道她会处理好。
“着急回去吗?”云溪暮指尖轻抚着她下颌,声音低沉染着浅笑,低低钻入她耳畔。
燕飞觞眯了眯眼,懒得动便随他去了,声音散漫,无意识拉长了尾调,“不着急你打算做什么?”
云溪暮弯眉轻声浅笑,嗓音清冽挟着温柔,“陪我睡会,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夜未睡?”
方才事情一多分神给忘了,燕飞觞这才想起他等了她整宿,心底一软,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气恼,“下次你不用等我,若我再整宿不回呢?”
“你还想整晚不回家?”
他幽幽的语气让燕飞觞发觉说错话了,唇角笑意一滞,随即恢复原状,声音柔和,“自然不是,这是最后一次。你不是说了困,我不着急走。”
“既然不着急,那不妨在这住段时间?”
燕飞觞被他搂着缓缓倒入榻间,心中还在想着他说的,回神时便已经被他圈在怀中,青丝松散开来,周身被他的气息包围,心神被搅乱,她一时失了平日的分寸,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找到,“……我来时没想过……你…可以跟我回去…”
“你可以现在想,只是住几天,不用顾虑什么。”他潋滟眼底晕着笑意,眸光落在燕飞觞脸上,温声说着,“就像之前那样。”
两人有时闲暇时会过来国公府住几天,毕竟长时间没有人在府上,难免会惹得有心人怀疑。
燕飞觞找不到理由反驳这个决定,浅然一笑,似是有些无可奈何,“我知道了,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拒绝?”
“你只要说你不愿就可以拒绝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会逼你?”
他话音落下,燕飞觞还没将话说出口,气息就被他温柔地夺去,深刻而又缱绻的吻宣泄着他的眷念,翻涌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其中,她如同迷失了方向的舵手,将他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我昨日就一直想做的,没想到直到现在才得到。”云溪暮垂眸看着神色有些涣散的燕飞觞,低笑着调侃,说罢又出声问道,“方才忘记问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不回家?”
受伤的那只手被他抓着以免再碰到,此时只有一只手能动,燕飞觞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听见他的话心底不由得想逃避,不是很想告诉他那时的想法。
“……当时时辰太晚…就没回去……”
云溪暮轻挑眉头,随即低低笑出声,“晚?有多晚,亥时还是子时?你不是刚说没多长时间?”
她最多在挽风楼待半个时辰,她当时心中想着事,没心思再去考虑其他,自然是不会跟闻君谪多说什么。
“都不是……我又不知道你回来,回不回也无甚区别……”编的话被拆穿,燕飞觞也懒得再编,索性破罐子破摔。她若是知道他会回来,哪会不回去。
“我不在?”见她别开视线,无疑是猜对了,云溪暮弯了弯唇角,有些好笑地问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找我,时辰太晚?”
她又不是想不到,只不过拉不下面子先低头而已,燕飞觞搂着他的肩膀倾身吻向他唇角,点到即止,凑近他唇边,轻不可闻地说着,“不想过来,还有要问的吗?”
似有若无的幽兰气息袭来,扰乱着人心神,云溪暮勾起她下颌轻吻在她唇角,动作温和克制,松开她后低笑着开口,“现在没有,以后会不会再想起来就不知道了。”
在燕飞觞听来这便是没有了,至于后半句她只当没听见。
“随你慢慢想,不过现在不行,我累了。”
昨夜她一直被梦魔缠着,其实不止昨夜,之前云溪暮不在时她亦是如此,燕飞觞着实有点倦了。
“睡吧,我陪着你,不会离开。”
燕飞觞被搂入他怀中,令她心安的雪松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躁动不休的心此时终于得到慰藉,随之而来的疲惫使得眼皮越发沉重,眼前逐渐变暗。
意识陷入沉睡前,她感觉到眼尾被轻轻吻过,随即便没了意识……
在国公府不闻外事地空闲了两日后,燕飞觞才万般不愿地开始处理朝堂上的事,也不得不将林鹤去留决定下来。
中书省
燕飞觞坐在殿内主位上,神色难辨地看着走近的林鹤,她确实厌恶被人背叛,可严谨说来,林鹤并未背叛她,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闻君谪派来的。
虽然闻君谪说了林鹤会在她手下办事,不过她还是想看看林鹤本人的想法,万一林鹤想回楚国呢,真将人留在大周岂不是强人所难。
“大人。”林鹤在殿前站定,神色一如往常那样,似乎不觉得身份暴露了之后该有什么变化。
燕飞觞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墨笔,饶有兴趣地问道,“当初怎么肯听闻君谪的命令来大周呢,你就没想过若是再也回不去楚国怎么办?”
即便知道燕飞觞跟闻君谪有段过去,可听见燕飞觞直呼闻君谪的名讳心情还是有些复杂,在楚国林鹤从未听人说过这个名讳。
“下官如今已无亲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牵挂,在那里做事也无甚区别。”
原来是这样。燕飞觞心中了然,她无意多问旁人的私事,故而问起旁的事,“如今呢,你是想继续留在大周还是回到楚国?楚国的来使就快离开,若你想离开便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不必有顾虑,闻君谪会同意的。”
留在大周毫无疑问就是继续在中书省办事,或者说为燕飞觞办事。若是初到大周时,林鹤会犹豫不定,不过此时他却很确信自己对楚国已经彻底没了念想。
相比闻君谪,燕飞觞的脾气简直可以说是春风和煦,倒不是说闻君谪经常动怒。相反,他几乎没什么情绪,从他身上看不出来喜乐,也看不出来怨怒,好似玉塑的假人,比着最完美的继承人所刻画的,当然,不肯成亲这点除外。
林鹤只在他提到燕飞觞时能看出他的喜怒,除此之外,他身上再也没有逾矩出玉像之外的地方。
仅这些便足够了,足以让朝堂上的人任他差遣不生二心,林鹤也与那些人一样畏惧着他,可如今他有了更好的选择,所以他自然会选择在燕飞觞这边做事。
在楚国使臣入京后不久,他有去求见闻君谪,他本就是闻君谪为燕飞觞挑选出来的下属,所以闻君谪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下官并无回楚国的打算。”
燕飞觞听了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接着问道,“你的理由,能说服我相信你不会再为他做事的理由。”
“大人定然知道,下官的身份是绝不可公诸于众的。”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了,林鹤没有再说别的理由,相比于那些绝无二心的誓言,他更相信把柄对人的桎梏,燕飞觞也不会想要他立下什么真假难辨的誓言的。
他想得不错,燕飞觞确实不需要他表明忠心,这种东西,有时候廉价得可笑,她不相信所谓忠诚,所以,他给的理由,燕飞觞接受。
“你可以继续留在中书省,另外,如今没了退路,你也该有个朝臣的样子,别再像个只会摆弄经文的墨客,还是说你只会这些?”
燕飞觞说的是林鹤在中书省像个过客,游离在权争之外,俗话说便是书生气,林鹤既然能让闻君谪交付任务,应该不止是个文弱书生模样。
林鹤在中书省够惹人注目了,如今他只是不惹事可在这里长久不了,燕飞觞确实可以让他安稳地在这个位置,可没有任何回报的事她不会有所投入的。
所以林鹤必须向燕飞觞证实他有这个能力,朝堂很快就会再次动荡,燕飞觞已经能嗅到空气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了,届时林鹤要想不被波及或是牵连到,便只能靠他自己。
日子进入七月,朝贺临近尾声,他国来使陆续向武昭帝提出离京,在双方三番客套下决定了离京的时日。
高句丽来使在与大周的官员不断地交涉下,终于讨得几分好处,双方达成友好协议,紧张的边境局势也终是解决,前段时日前往三秦边境的骠骑大将军左望津预计将于近日回京。
京城城门
城墙上以武昭帝为首的一行人看着楚国的使臣缓缓离开京城,见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在场众人都不由得松懈下来,暗呼一口气,前来朝贺的使臣差不多都离开了,他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这些人在京城出什么事,可不是轻松了不少。
闻君谪回过头看了一眼立于城墙上的数人,并没有他想看见的人。
又一次了,他从没等到过她来送行,三年前便是如此,他在苍南山等着燕飞觞出现,跟着他一起离开。
若那天她随他离开,两人就不会有这三年的离别,更不会有云溪暮的出现,她依然可以得到她筹谋的一切。不必忍受三年的心灰意冷,也不必将生离死别的痛苦都一一经历……
遗憾的是,那天他等了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人过来,他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被人察觉,前来带他走的下属不知道为何他会这般执拗,他曾经的亲信被人盯着,那一天已经是在冒险了。
闻君谪其实知道,他等的人不会来了,燕飞觞从不会失约,更不会让人等,所以,他离开了,在苍南山的行踪也彻底消失,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出现在这里过。
他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那时他跟燕飞觞感情正好……
苍南山
阳光透过苔藓和树叶投下斑驳的阴影,不知名的鸟雀鸣叫在山间回荡,泠泠溪流蜿蜒向远处,清透的水下几条游鱼清晰可见,一根竖叉陡然出现在水中,游鱼瞬间四散开来。
拿着树杈在水中随意划拉的少女见游鱼散开,明媚的姣好面容上划过无趣,将树杈随手扔到一旁,无聊地说道,“我还不如回去听我师父教我剑法。”
一容貌矜贵的少年跟她一同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少年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身旁少女,唇角扬着浅笑,“可师兄大概已经帮你糊弄过去了,这时回去会不会又要害他被师父唠叨?”
少女闻言眉头一皱,她已经让师兄背好几次锅了,再这样未免不太好,虽然师兄不会真记她仇就是了,“那还是算了,我确实不喜欢学剑法。”
少年见她打消了主意眼底笑意加深,他只是想让少女跟他待在一起才这样说的,不过他对少女不学剑术这点有些顾虑,“可是鹤晴,剑术你总要会点的。”
名叫鹤晴的少女避开他的视线,眼睑低垂,似是陷入往事中,少年并不意外她的沉默,无奈一笑,索性也不再提,眼底神色宠溺,“算了,我会就够了,我保护你。”
“我只是不会剑法,哪里需要人保护?”少女明艳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张扬意气,话中虽是对少年话语的不满,脸上却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少年作势沉吟一二,很快就改了话音,浅笑道,“方才说错了,应该是有我在,动刀动枪的事都交给我处理,不需要你出手。”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毕竟血弄到身上太脏了。”少女设想了一下,对于少年的提议很满意,没有犹豫便给出了答复。
少年唇角弧度更深,流转眸光落在少女脸上,半开玩笑地开口说着,“这样你就要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少女似是没想到这一层,一时愣住,少年几乎没有停顿地接着问下去,语气中不知不觉少了玩笑的意味,“鹤晴,若我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君谪,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少女从方才的愣神中出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她确实没办法给他答案,或许在他真正离开时她才能给出答案。
“你可以慢慢想,不过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会的。”
之后少女变得很忙,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闻君谪也一直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后来,他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再后来,他就算知道答案也挽回不了了……
靖国公府
燕飞觞瘫软在床榻间,光洁的手腕上系着一条嫣红绸带,绸带的另一端是在床榻上,一抹艳红与白皙的皮肤交相辉映,绝色的面容此时神色有些涣散,越发显得这番景象悱恻糜乱。
“还是坚持这个态度吗?”
云溪暮轻勾起她的下颌,眼底是深沉的欲望,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戏谑,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回话。
“……你…”燕飞觞刚出声,发现自己嗓音变哑了,心底对这个始作俑者生出不满,索性将要说的话又咽回去,别开了视线。
她发现云溪暮没出声,刚要回头就看见他递来一盏茶,燕飞觞没去伸手接,挑了挑眉,面带挑衅地看着他,莞尔一笑,“我不想喝。”
云溪暮打量着她,深邃眼眸中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语调散漫地说着,“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说罢他抬手扣住燕飞觞后颈,含住一口温茶,俯身吻在她唇上,燕飞觞他靠近时一时愣住,不得不仰头承接着,等反应过来时茶香已在两人唇间弥漫开,等他退开,唇角残留的茶汤顺着她下颌滑落。
“你是想要我这样?”云溪暮将她唇角的茶水抹去,眼底眸光随笑意轻颤。
入喉的清茶让她忍不住轻咳,眼尾不知何时被染上了胭脂色泛起水光,涣散的神色又为其添了几分艳色。
“你自作主张。”燕飞觞故作沉静地说道,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腕上的绸带,扬眉示意,“是不是该给我解开了?”
云溪暮瞥了一眼绸带,唇角扬起浅笑,懒洋洋地开口,“怕是不行,而且看起来它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燕飞觞暗咬了咬牙,她今日原本该跟武昭帝一行人去为来使送行的,只不过被云溪暮打乱了计划,在他软磨硬泡下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留在这里,再之后就成了这样。
她自然能解开绸带,毕竟另一只手没被束缚住,可他在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我同意戌时之后不再出去,这样如何?”
燕飞觞刚说完就被他吻住,清冽的气息侵入唇间,意识沉沦前隐隐听到他在耳畔低语,“……不够,继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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