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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大岛结香是平成25年入社的。
分配至人事部时，恰好赶上那年秋末青木良课长升任次长职。
家人自豪四年的名古屋大学漂亮学历，在成为她得以叩响清水建设的敲门砖后，立刻淹没于周遭前辈同期东大，京大，上大，早大的豪强争霸里。
平凡得就像无色无味空气。
老实说，她最开始感觉挺挫败的。
第一年新人，从助理的助理做起，24小时待命不够，恨不得睡觉也睁着眼再把手机音量调到顶级。
什么“征服东京”，什么“实现梦想”，不足八叠，通风不畅，摸哪里都潮湿油腻的部屋只用了两周，便轻而易举将她打回原形。
“没关系，我以后养你啊～”
虽然都在东京拼搏，却因工作地点遥远而无法同居的男友，成为了大岛结香能够坚持下去的唯一光亮。
［只要能赚够房子的首付就可以了。］
［只要活得和大家一样就可以了。］
越是顶级会社，女性员工数量就越少；越是高层职位，女性担当就越少。
这是全国职场生活默认的规矩。
她所在人事部，虽说女性职员数量常年居会社部门性别榜前三，做到课长级及以上的也不过田中课长和青木课长两位。
一个“成家育儿，二线养老”。
一个“冷淡苛刻，嫁人无望”。
没谁会闲着跟最底层尚摸不着“内部风向”的新人去科普，为什么要说戴着订婚戒的青木课长“嫁人无望”。
尤其在新人们将要“投靠”的“派系”还不明确之前。
“哇，那你可千万得跟她保持距离。”
倒了两班地铁，穿过大半个市区的男友带着游戏机来共度周末。
好不容易拜托同期换班的结香小心翼翼换下自己最贵的套装，穿着起了球的家居服去清洗才从大婶们手中抢夺到的打折肉块。
“这个年纪，肯定是被包养的“情.妇”啦。订婚戒指什么的，绝对在做幌子。”
身后伴随游戏厮杀声效，早一年入职的男友信誓旦旦向她传授“经验”。
“和这样的女人相处，可是会把结香你的名声也带坏。”
年薪差距至少十倍以上，大岛结香对于“应不应该和青木课长相处”，自认还远远不到需要考虑的时候。
各位上司的上司们如何腥风血雨争夺次长宝座，每天至少准备50杯不同口味咖啡的新人隔着茶水间和会议室边缘，也隐约嗅到危险。
青木课长工位总是空的，坊间有部分传言部长让她下到各地方“接管势力”，也有部分人持相反观点，认为是在削弱“青木派系”的本部管控。
已经可以加入下班后“居酒屋聚餐”的大岛唯唯诺诺猫在角落里，听前辈们挥舞着精心保养的彩色十指，各种绘声绘色八卦青木课长。
“工程部的人可都狠死她了，除了会生病，什么也不干。”
“咱们怎么比得了啊。那位手段，随随便便想让谁退职，就能让谁退职。”
“一个学了八竿子打不着专业的人，居然也能做课长，上面有人就是不一样。”
“你们注意到她又换手表没？我在杂志上看过，超级！超级贵！”
“还有那个戒指，明明贵到吓人，还装什么低调不起眼，肯定是身份见不得人！！！”
女性对待女性的恶意，许多时候都骇人恶毒到闻者哑口无言。
结香打了个寒战，不敢去看在座任何一位的眼睛。
部门二把手职位，最终还是落在了青木课长身上。
不算爆冷，也不算多么大跌眼镜。
至少在任命通知被发送到全员邮箱里的时候，只是不足三秒沉寂后，立刻爆发此起彼伏长达数分钟的欢呼与恭喜。
“…如果能成为青木次长的助理就好啦……”
和她一起等待打印机完成工作的同期，见这场面声音里满是艳羡。
“哪怕脾气再古怪难伺候，毕竟也比现在处处看人脸色要强。”
［是啊，怎么都会比现在要强。］
青木次长正式上任的第二个工作日，在大岛结香的记忆中留下了无法抹灭的印象。
——那天，她的男友被会社辞退，突然搬来行李要同居生活。
还拎着次长传说中的“未婚夫”先生，给部门每位送来的高级洋果子套装，结香靠在足有祖母年纪的洗衣机前，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泣。
她为自己的市侩和贫穷感到羞耻。
次长助理的职位，自然轮不到新人来做。
青木次长似也不在意谁来当她的“心腹”，整日闷在独立办公室，加班时间越来越长。
平心而论，跟着这样有能力握住实权的领导并不难熬。
新人们聚在一起，讲起自己加班却并不会强制下属“坐陪”的冷淡次长，倒没有像前辈那般议论的“忿忿不平”。
听说青木次长还在坚持学习英语，总以安静形象示人的大岛结香回到家数了数存折余额，决定背着男友也报名一所收费低廉的非正规网校。
如果问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后来跟随青木良多年的大岛只能给出像开玩笑的答案。
“也许因为我还不想死吧～”
至少在能够支付房子的首付之前，就算是做不了人，也得活下去。
然而号称“苛刻冷漠”的青木次长，却让谁都没想到的，为下属背了锅。
“并且拉住整个人事部一起跟着丢脸。”
上面的话，出自惜败于次长位的北川课长直系。
就像亲身去道歉，又当众自省问责的人不是青木次长，而是他本人一样。
“我要是青木桑，绝对寿辞职嫁人去。”
“对啊，未婚夫该出场了吧？也不知道何方神圣。”
“信不信。就算“金主”，这次都不会管她了。”
可私下里，又几乎部门所有人都在感慨，遇到位会护着下属的领导，真是难以表达的心情。
内里想法到底复不复杂，谁也不会和同事唏嘘交流。青木次长最后还是为“失误”走了，保留位置的12个月商务外派，即使回归也很有可能要退到二线。
“那也是比不了的好命啊～”
关于“青木次长的好命说”，似乎就从这时起，一点一点代替所谓的“嫁不出去”，“被金主包养”，并在未来某天达到难以想象的珠穆朗玛峰高度。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结香你怎么想的？次长虽说回来了，但表现出的完全是要退二线啊！！这还算好的，如果突然辞职嫁人，你可就完蛋了。”
入职第三年初，部门内要为结束英国商务外派回归的青木次长选一名新助理，来代替近期调职市场部的前任。
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出了青木桑想退下来的心，以及随时会结婚离职的高风险。
更何况她还“戴着罪”。
象征性筛选，向来存在感颇低的大岛结香，可以说欣然接受了任命。
而并不管“事”的青木次长，对于她这个被前辈带来的陌生普通面孔，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需要时会拨打内线”。
之后两周，工位上的内线就几乎没响过。
这让结香接受任命之后同男友持续至今的冷战，好像变成了一场笑话。
——意味着她已经没有机会去亲眼证实“青木良入社11年间创造的传奇”。
但此时24岁的小助理大岛结香并不知道，她所能见证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那是平成27年的七月——］
在ri本，J家偶像应该算每个女孩都憧憬过的“云上之人”。
当知道青木次长直接被常务任命，负责协调四部和国民团arashi合作时，办公区久违停顿寂静了片刻。
但这其中绝大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大top A团，而是因为青木良又重新掌权，风头无两的站回一线。
结香死死盯着的内线电话，终于清脆作响。
……
……
“我当时居然根本没察觉到您和樱井桑的关系。”
新人们口中“做事零失误”的大岛前辈，皱着眉头向自己亲近的樱井部长“承认失责”。
她又飞快回想一番，仍旧没有任何宫城演唱会筹办期间，自家次长同arashi的樱井先生打交道的画面。
若说“与松本监督争执不让”，倒真可以甩出几场酒局里和会议上的利益拉扯。
“大家偷偷传说的版本里，有讲您是在任工程部系长期间负责的国立控上和樱井桑相识的。”
不过相信这个版本的人很少，毕竟后来青木良工作调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时间跨度如此之大，怎么可能吸引大明星死心塌地十几年？
“也有讲宫城演唱会上你们结的缘，之前宣称自己订婚，不过是为了工作升职避开独身闲言碎语而已。”
工作职位履历漂亮闪眼到令人咋舌的好处，就是绝大多数民众以及媒体，都相信并润色合理了这个“强强相遇”的故事。
但大岛结香作为宫城演唱会期间，全程紧跟青木次长的下属，却根本无法想象那两人是因此为起点，最后走进婚姻殿堂的。
［哪怕说是和松本桑，她都能多信一分。］
“额——”
对待跟了自己快十年，如今做事越发一板一眼，气势威严的大岛君，连罕见八卦一次，都要板出认真推敲脸。才在对方“监督”下吃完今天午休加餐的樱井部长，终于无奈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提点出自己和樱井翔差点露馅的那次。
“他20周年演唱会……”
“大岛前辈，大岛前辈。”
屋外寻找大岛结香的急切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对话。
樱井部长一脸“得救了”的幼稚表情。
怀孕之后完全跑偏曾经的高冷人设。
全部门日常脚不沾地忙碌了整个下午。和老部长当时一样，樱井部长在下班时间45分钟后，悠悠哉哉推开办公室门，路过一众还在次长和各位课长带头下加班的苦逼下属，笑眯眯摁亮管理层电梯。
不用后辈提醒，大岛结香的手机闹钟按时响起，人没抬头已经放下文件立刻跟在樱井良身后。
在负二层部级以上停车场，远远目送自家“高龄产妇”上司带着已经满七个月的大肚子，被几乎每天按时来接的丈夫稳稳扶进私车后排。
夫妻两个都向她挥手告别。
已经看惯了J家最高级偶像私下如何婚姻和睦的结香，蓦地扒捡出樱井部长中午提起的那半句开头。
［Arashi的二十周年演唱会……］
这在当时真是一件盛事。
大岛结香沾了青木次长的光，得到分在她手上J家给兄弟会社送来的两张赠票之一。
还是根本抢不到的东蛋场神席。
“唔，就做大岛君的新年礼物吧。”
得到上司认可的结香，只以为青木次长是不方便将感情极好的未婚夫，带进自己有工作性质在的场合。
毕竟她将去后台感谢拜会的，可是要了命的Johnny's。
青木次长平日将工作和生活分的极开，更没有像别的上司那样，拿助理当“佣人”使唤。
这天也是，大岛结香按约定等在自家楼下，次长驾车出发先去取了预定的谢礼点心，继而拐来让她能够不必去挤40分钟“恐怖”地铁。
“抱歉，大岛君，可能接下来需要你驾驶了。”
生理痛实在将青木次长折腾的够呛，她看上去甚至会随时晕倒。
“我先带您去医院或者药店吧？”
话音刚落，对方有气无力指指后排一纸袋的药品以及好几瓶矿泉水。
“我刚到点心店，就发现自己例.假来了。药已经吃过了，可能等会就能起效……”
她在副驾上捂着小腹闭了眼睛，结香不敢再废话，知道今天去应邀参加演唱会，自家次长被上面委派开场前去后台向arashi致谢，不仅必须得到，还要按时再提早。
可能是青木次长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引得带他们进入后台arashi乐屋的担当经纪人连连侧目，竟都露出关心表情多问句。
“您需不需要我找间空闲屋子去休息一下？”
这话在五分钟后，结香从乐屋外等到次长拜访结束出来，arashi的担当经纪人又担忧着重复了一遍。
“谢谢您，没关系。”
今天会社除了青木次长带着自己，还有旁的几位领导，以及其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熟会社，也该到大家互相寒暄客套等待演出开始的时间了。
大岛助理自然清楚此刻根本不能缺席的必要性。
……
……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虽说如今回想，作为国民团arashi的经纪人，当时对方对待青木次长态度确实过度恭敬和关心了些，然而这一切都是以结局的角度来倒退。旁的无论拜访时间，还是接触人物，在大岛结香能够看见的地方，全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她返回了办公区，随着天色渐暗，室内已经灯火通明。
“前辈，你要喝咖啡吗？”
一堆新人挤成团，正打算集体订外送。
“这家我之前喝过，居然是用保温杯来装外带。”
新奇做派果然吸人眼球，连着结香都挂了一耳朵，回到座位脑海中还想象使用保温杯的基础成本。
［保温杯。］
对了，只有一点奇怪，但那时她只顾着和大佬们同席紧张，根本没敢问出口。
［明明严令禁止携带液体，所以满保温杯的生姜烘焙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
也已经寻到此生幸福，半年后将要做新娘的大岛结香低笑着自言自语。
——或许所有的“传说”，“故事”都是假的。
——或许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曲折跌宕。
——但支撑着她，认可着她的青木次长，足以匹配世间任何深情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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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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