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

　　方堃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热心肠方老师”的笑容，将一杯勉强算是干净的白开水放在卢云面前的桌子上。
　　卢云嘴角扯了扯，道了声谢，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以及窗外那些偶尔晃过的妖族身影。
　　“卢队长别客气，先喝点水，休息一下。秦队长他们过来估计还得要些时间。”
　　方堃语气温和，仿佛真的只是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战友。
　　猴子靠在窗边，一副百无聊赖看风景的样子，但那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显然没安分。
　　不能再让卢云有机会从那两个心思单纯的妖族嘴里套话了。
　　方堃心念电转，必须找个理由把他们支开，换上个机灵点的。
　　他目光扫过屋内，很快锁定了老貉，黄鼠狼精，那小眼神贼溜溜的。
　　通透人性，但关键时刻靠得住，而且算是方堃对他有恩吧。
　　“老貉，”方堃声音不大，“一会儿你去陪卢队长聊聊，咱们临时基地平时干点什么……”
　　老貉抬起头，他看到方堃眼神里不容置疑的暗示，以及那微不可查地朝向卢云方向的示意，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好嘞。”
　　老貉晃悠到门口，很自然地对着刚才和卢云搭话的那两个小妖招招手：“你俩，别傻站着了，去趟仓库帮白玉搬一下箱子，那边东西沉。”
　　那两个小妖没啥心眼，“哦”了一声就去了。
　　老貉回头看了方堃一眼，方堃极轻地对他点了点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机灵点，盯着他们。”
　　老貉眨眨眼，表示明白。
　　支走了潜在的风险，方堃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更沉重的担忧压了上来。
　　原圆！原圆怎么样了？
　　刚才那冰凉、沾满黏腻血液的蛇尾触感仿佛还缠绕在脚踝上，带着一种濒死的虚弱。
　　原圆一定是遇到了极其凶险的情况，才会以那种形态、用那种方式示警。
　　他现在藏在哪儿？伤得重不重？会不会……
　　“卢队长，你们先坐，我安排一下晚饭。”方堃找了个借口，步履平稳地走出了临时指挥部。
　　一离开卢云的视线范围，方堃的脚步立刻加快。
　　他先找到了正在教学楼后方空地上带着几个人整理杂物的孙雪和小张。
　　“长话短说，”方堃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里面那个卢云，可能是内奸，冲着赵光头来的。”
　　孙雪和小张脸色瞬间一变。
　　“方老师，确定吗？”小张肌肉瞬间绷紧。
　　“我信原圆，不过我们不动手，但是秦队长来之前，不许把光头的事暴露。”方堃言简意赅，“你们现在立刻去藏匿点，确保赵光头的安全，加强隐蔽，除非我或者秦虎亲自去。”
　　孙雪重重点头：“明白！我们马上去！”
　　“小心点，别被任何人注意到。”方堃补充道。
　　看着孙雪和小张悄然离开，方堃深吸一口气，现在，必须找到原圆！
　　他环顾四周，看到一只鼻子特别灵的大狗妖正趴在墙根打盹。方堃快步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爪子。
　　大狗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方堃，打了个哈欠：“方老师，啥事啊？”
　　“阿黄，帮我找个‘人’。”方堃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找原圆，他受伤了，应该是蛇形，藏在附近，味道……应该有很重的血腥味。”
　　阿黄爬起来，鼻子贴着地面，仔细地嗅闻着，带着方堃绕到教学楼侧面的灌木丛后。
　　越靠近窗户那片区域，血腥味越浓。
　　终于，在指挥部窗外那片茂密灌木的最深处阴影下，阿黄停了下来，用鼻子朝里面拱了拱，低声道：“在里面，味道很弱了。”
　　方堃的心猛地一沉。
　　他拨开层层叠叠的枝叶，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了那条蜷缩成一团的、熟悉又令人心碎的影子。
　　鳞片此刻黯淡无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浸染了身体，尤其是大腿和腰侧，伤口狰狞，皮肉外翻，腰侧的伤口更是泛着不祥的黑紫色，显然还中了毒。
　　那条漂亮的蛇尾无力地耷拉着，一动不动。
　　“原圆……”方堃的声音瞬间哽住了，他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凉的蛇身。
　　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极其细微，生命体征正在迅速流失。
　　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他的小蛇，他那么爱美、有点娇气却又无比依赖他的小蛇，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玄墨吗？还是别的什么？
　　无数疑问和愤怒交织在胸口，但此刻都不是追究的时候。
　　救人要紧！
　　方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轻柔又极其迅速地将原圆冰冷的、血迹斑斑的蛇身包裹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
　　那沉甸甸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
　　“阿黄，谢了，你去忙吧，当什么都没发生。”方堃低声对阿黄说。
　　阿黄懂事地点点头，摇着尾巴走开了。
　　方堃抱着怀里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的原圆，快步走向宿舍。
　　他轻轻将原圆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伤口。
　　越看心越凉，失血太多了。
　　他不是医生，孙雪又去保护赵光头了，他现在手头只有一些最基本的止血粉和消毒水，对于这种伤势，几乎是杯水车薪。
　　他只能先尽力清理伤口，撒上止血粉，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好。
　　看着原圆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方堃的手抖得厉害。
　　“坚持住，原圆，坚持住……”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原圆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等你醒了，得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许有事，听到没有？”
　　包扎完毕，原圆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方堃知道他需要足够的休息，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在这里，祈求他能熬过去。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卢云还在外面，像一头潜伏的恶狼。
　　他必须回去稳住他，防止他起疑，防止他趁机搞小动作。而且，他得确保秦虎到来之前，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安顿好原圆，方堃深深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离开了，轻轻带上门。
　　回到前面，卢云果然还在和老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试图套取信息。
　　老貉正插科打诨，把话题往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引，倒是没让卢云再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卢云明显越来越焦躁，他那个手下猴子也时不时消失一会儿，估计是在寻找赵光头的藏匿点。
　　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彻底钉在这里，让他们无暇他顾。
　　方堃目光扫过教室里那些因为无事可做而显得有些躁动的妖族，又看了看墙上那块破旧的黑板，一个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教室前方，敲了敲黑板。
　　“咳咳，都安静一下！”方堃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站在讲台上的那种清晰和力度，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高三班主任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我们抓紧时间，上一堂课！”
　　卢云愣了一下，这还真是奇特啊……
　　上课？这都末世了，丧尸围城，朝不保夕，上什么课？
　　不过这里的妖族似乎都只是撇撇嘴而已，然后一副任命的样子往大教室聚集。
　　老貉呵呵一笑：“方老师说知识文明建设什么时候都很重要，我们每天都有文化课上。”
　　方堃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到他语气严肃，带着一种“天塌下来也要学习”的执着：“知识就是力量！多学一点，生存的几率就大一点！今天我们就重点复习一下常用生存物资的名称书写，以及基础数□□算！这对你们以后搜寻物资、分配资源至关重要！”
　　妖族们面面相觑，大部分都露出苦瓜脸。
　　但方老师积威甚重，而且他们似乎都有点习惯了……
　　卢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觉得这老师是不是有点魔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上课？
　　方堃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拿起一截宝贵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向量”、“方向”、“坐标系”等词语，声音洪亮地领读起来：“来，看黑板——”
　　妖族们参差不齐地跟着看，教室里响起一片哈欠声。
　　卢云：“……”他感觉有点荒谬，但又不好直接打断。毕竟，方堃看起来是那么认真，一副“为学生操碎了心”的模样。
　　接着，他又开始讲基础的加减乘除，用搜寻到的罐头数量、队伍人数分配作为例题，讲得深入浅出，唾沫横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方堃讲得口干舌燥，却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从生存知识，讲到团队协作的重要性，甚至引申到了简单的物理原理，解释为什么某些结构的庇护所更牢固。
　　卢云如坐针毡。他几次想开口劝方堃休息一下，或者找个借口离开。
　　第一次，他刚站起身，方堃就转过头，关切地问：“卢队长是坐累了吗？站起来活动活动也好，我们继续，这个知识点很重要……”
　　第二次，他刚说“方老师，讲了这么久，歇会儿吧”。
　　方堃立刻用一种“你怎么能如此不思进取”的眼神看着他，痛心疾首道：“卢队长，时间不等人啊！孩子们底子薄，现在多学一点，将来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我们做老师的，怎么能因为一点辛苦就放松要求呢？丧尸潮之前我带高三，那都是连着讲四五个小时不喝一口水的！”
　　他那属于高三班主任的强大气场瞬间全开，带着一种为教育事业奉献一切的悲壮和执着，卢云再说什么都有点刻意。
　　尤其他见过不少激烈抗争，桀骜不驯的妖族。
　　而这里的妖虽然也不喜欢上课，可都还算老实。
　　卢云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悻悻地坐下了。他跟一个有点教书教傻了的老师较什么劲？
　　老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配合地提个问题，让方老师的“课堂”更加逼真。
　　三个多小时，整整三个多小时！
　　方堃站在那块破黑板前，嗓音从洪亮变得有些沙哑，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但他愣是没坐下休息超过一分钟，知识点一个接一个，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教学机器。
　　他用自己的方式，为昏迷的原圆，为隐藏的赵光头，为整个摇摇欲坠的学校基地，构筑了一道无形的、由“知识”组成的壁垒。
　　就在卢云的耐心即将耗尽，眼神越来越阴沉，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时候，教学楼外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沉稳熟悉的男声：
　　“方老师！我们到了！”
　　方堃拿着粉笔的手微微一颤，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些。
　　教室里的妖族们也大都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听到了下课铃声。
　　卢云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无比难看。
　　方堃轻轻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对着秦虎露出一个疲惫却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轻松的笑容。
　　“秦队长，您可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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