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祭

　　没成想，原本还好好的只是轻咳几声的陈英，猛然丢掉手中的伞，捂着嘴开始大口喘息，连续咳嗽起来。

　　阿塔潘和关钟鹏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没两下，陈英直接咳出了血，吓得关钟鹏背起陈英就往山下跑，“塔塔，快点，你去开车，我们去医院！”

　　阿塔潘也顾不得下雨，收了伞，从后面扶着陈英的身子，防止她滑落，“好！妈妈，妈妈，你坚持一下。”阿塔潘边说边准备掏手机跟陈英的主治医生联系，可他颤抖的手仿佛不受控制，按了好几下都没拨通电话。

　　关钟鹏埋头朝着车停泊的位置跑去，还不忘关注阿塔潘的动向，看他这样，着急间不忘出声鼓励他，“塔塔，冷静点，不要慌，镇定下来，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嗯嗯，我可以，我可以的！我要冷静！”阿塔潘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然后再次尝试，终于顺利的打通了电话，跟医生简单说明情况，以及他们需要多久能到医院，让医生提前做好准备。

　　一切妥当后，关钟鹏顺利的把陈英安顿到后座，阿塔潘正准备钻进驾驶位，被关钟鹏拦住了，“还是我来开吧，你去后面照顾阿姨！”关钟鹏脱掉西装外套搭在陈英身上，盖住了飞溅到她素白衣服上的一片血红。他有些担心陈英的状况，也有些担心阿塔潘，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阿塔潘在强撑，在心底暗自懊悔，刚让他来开车决定完全错误。

　　阿塔潘顺从的坐进后座，扶起陈英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陈英还在咳嗽，只是没有刚咳得猛烈。他抽出放在一旁的纸巾，小心翼翼的帮陈英擦掉嘴里的血珠，“妈妈，没事儿的，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坚持一下！”

　　关钟鹏从后视镜观察着他们，他的掌心和额头上都冒着薄汗，心抖动得厉害。他有些害怕的闭了闭眼，脚不自觉的踩重油门，一直加速，无视身后跟着的警报声响个不停的警车，连闯了两三个红灯，才顺利到达医院。

　　一到医院，医护人员各项工作已经准备妥当，阿塔潘跟着他们把陈英送到急救室。

　　关钟鹏停好车，本来打算跟着阿塔潘进去的，却被后面的警方拦住了，好在那警察看他是因为着急护送病人才违规的，并没有为难他，但是该走的流程还得走，该交的罚款也并没有少。关钟鹏当场缴纳了罚款，并向他们表达了感谢后，急匆匆的跑进医院。

　　关钟鹏从急诊室跑到手术室，远远看见阿塔潘一个人，双手抱头，低垂着脑袋，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因为奔跑的缘故，关钟鹏呼吸有些急促，他在离阿塔潘不远处停下脚步，深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一步一步走到阿塔潘身旁坐下。

　　阿塔潘听到动静，知道是关钟鹏，抬头看一眼他，没说话，侧头靠在他的肩头。

　　关钟鹏抬高肩膀，用手扶着阿塔潘的头，让他靠的舒服些。

　　“你说，妈妈她会没事儿的吧？”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响起，瞬间淹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

　　关钟鹏抿着嘴，温热的气息从鼻孔中窜出，打在阿塔潘的发梢上，“塔塔，别怕，有我陪着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关钟鹏刚说完，阿塔潘就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小声低泣，肩膀因抽泣不断抖动着。“我该怎么办？医生之前就跟我说了妈妈的情况，我心里也早有准备，可刚刚看到她满嘴是血的倒在我怀里，我还是无法接受，我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坚强。”

　　“塔塔，塔塔。”关钟鹏知道现在所有安慰的话都已失效，他只能紧紧抱着阿塔潘，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我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阿塔潘闭着眼，任由泪珠从脸颊上滚落，“我记得爸爸离世的那天，也跟现在这样，阴沉沉的天，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妈妈抱着我愣神的站在雨地里，雨打湿了她的衣襟，拍在我的脸上，很凉，刺的我骨头发疼。我嘴里一直叫着‘妈妈，妈妈’，她都没理会我，最后还是外婆把我抱走的。我窝在外婆怀里，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双眼无神，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虽然当时失去了父亲，但我还有母亲在，还有外婆在，我从未担心过未来......”

　　阿塔潘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一个身穿防护服的、带着手术帽的护士走了出来，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谁是患者家属？患者家属在吗？”她四处张望，高声喊着。

　　阿塔潘和关钟鹏“腾”的一声站起啦，小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我是！我们是！请问我妈妈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护士，病人的手术顺利吗？”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这需要我们签字吗？”

　　“护士......”

　　阿塔潘和关钟鹏急切的询问冲击着那名护士，堵住了她几欲开口的话。

　　“停，都停下，听我说。”那护士大声吼道，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过无数遍，她早习以为常，可看着面前两人紧张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你们现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只是现在病人情况危急，患者虽然之前动过手术，也做了化疗，只是她癌细胞扩散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没有办法，里面的医生也很着急，他让我给你们下病危通知书，请你们在上面签字！”

　　“不，你骗人，我不签。”阿塔潘情绪激动，狠狠的拍打着拿着病危通知书、递在自己面前的手，“不可能，我妈妈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我不签，我不要签这玩意！”

　　“塔塔，不要这样，冷静一点，我们不要耽误医生时间，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好吗？”关钟鹏用手捧着阿塔潘的脸，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塔塔，听话。”

　　阿塔潘咬着唇，在上面留下一排深深压印，泪水模糊了他在眼，透过水珠看着面前朦胧的身影，死心夺过护士手中的单子和笔，在上面潦草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关钟鹏从阿塔潘手中接过单子递给那护士，她点点头，“患者家属不要太过忧心，我们会尽力的。”说完，就又冲进手术室，门也被紧紧关上了。

　　阿塔潘真的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看就要倒向地面，眼疾手快的关钟鹏稳稳的接住了他。

　　“塔塔，小心。”关钟鹏搂着阿塔潘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先前的位置，扶着他坐下，而自己站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头，贴在自己腹部。阿塔潘顺手环抱住关钟鹏的腰身，两手握在一起，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很疼，可都不及心疼。

　　关钟鹏不知保持这样的姿势站了多久，腿都有些麻木了，红彤彤的“手术中”三个字才被按灭。手术室的门再次开启，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脸色惨白的陈英出来了。

　　阿塔潘和关钟鹏听到开门声，齐齐回头，立即冲了上去，还没开口询问，医生先说话了，“手术已经结束，但患者仍未脱离危险，我们需要把病人推到特护病房观察48小时。”

　　医生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陈英，叹口气，“在这期间，一切都可能发生，所以还是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阿塔潘没说话，抬步追上前面推着陈英的医护人员，双手握着护栏，眼睛一直盯着沉睡的陈英。
　　关钟鹏鞠躬向医生道了谢，说声辛苦了，然后就去追阿塔潘等人。

　　“患者家属请留步，你们不能进去。”两人被一名护士拦在了加护病房外，他们只能透过玻璃观察里面的情况。他们看着医生在陈英身上装上各种检测仪器，旁边的心电仪上，弯弯曲曲的记录着陈英心跳的频率。

　　阿塔潘双手扒着玻璃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的陈英。“妈妈，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和外婆，还有钟鹏都在等你。”阿塔潘在心里呐喊，祈求，“求你了，妈妈，快点醒来。”

　　关钟鹏捏捏阿塔潘的肩头，也在心里祈祷，“拜托你，妈妈，答应我，再坚持坚持，好吗？”

　　两人静静在看着陈英，都没说话。“铃铃铃”一阵电话声打破了宁静，阿塔潘没有理会，关钟鹏从他兜里掏出来，看一眼，是阿塔潘的外婆，他没犹豫，直接接听，“外婆，我是钟鹏，塔塔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钟鹏啊，你们不是去看塔塔的爸爸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陈英在出门前拉着阿塔潘的外婆说了一大堆话，顺便告诉她，今儿他们要去看望阿塔潘的爸爸，可过了好久几人迟迟没有回去，她想着给阿塔潘打电话询问一下。

　　“塔塔妈妈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出门前嘱咐了我一大堆东西，还让我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结果你们倒好，自己都不按时回家吃饭。”阿塔潘的外婆嘴上抱怨几句，“不管你们忙什么，早点回来啦！”

　　关钟鹏心虚的瞥一眼陈英和阿塔潘，敷衍的答应，“好好好，外婆，我们知道了，只是今天临时有事出差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虽是这样说，阿塔潘的外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总感觉有啥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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