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

　　…

　　他们见着，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清净小厮，正一脸惊慌失措的反抗着大理寺狱丞的推搡，他满眼的惶恐不安，努力的侧过身子对陆少卿那个方向喊着：“大…大人…大人，我…我知道，他不是园主，他不是园主！！”

　　“小…小人作证，园主五日前就没有来过园中了，这几日一直没有现身…”

　　“园…园中…园中的确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小人…小人曾见过…大人，青天大老爷，小人就是个端茶递水的，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不要去大理寺…不要去大理寺…”

　　“大人，你放过小人吧…真的不管小人的事，小人就是下人，从没有做害人的那等啊…”

　　他这么一番话一出来，所有人都一下就被震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他那鬼哭狼嚎的气势还是因为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缘故，反正这园中竟在这片刻安静的有些诡异了…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就是陆少卿，他立刻向那小厮快步走了过去，面色突然变的极度温和起来：“这位小哥，你不必紧张害怕…知晓什么便说出来，本官答应你，不论你所说是否于案子有用，本官都许你即可归家…”

　　“你方才说这戏水园的园主五日前就不在这园中了，你可知道他去了何处，或是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可还有其他关于这处的什么遗漏要说？”

　　这小厮原本就是那种内向腼腆的性子，素日在这戏水园中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可有可无，都没几个人知晓他的姓名，人人皆可对他呼来喝去的。

　　他是方才惊恐之下提着一口才敢那般嚷叫的，这突然一下被陆少卿追问，他又有些下意识的退缩了，一贯的闷葫芦性情又起来了…

　　陆少卿查过多少案子，审问过多少穷凶极恶，心思缜密又诡谲的犯人，像这小厮这样的，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他立刻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厮是那种怯懦胆小的性子，这种人最适合的就是“怀柔”手段。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陆少卿探查诡案时奉行的座右铭，他随即就换上了一副轻柔温和的面容，却没有想到，就在他正欲从这小厮处撕开此案的口子时。

　　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刺耳的男声…

　　“你这不知死活的下贱之人，胆敢在多说一个字…你可仔细你有没有那个命，莫要忘了…你那病怏怏的死鬼娘还在等着你！”

　　虽有些意外，但陆少卿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心甘情愿替戏水园真正的主子背锅的白痴…

　　有些没忍住，陆少卿使劲的皱着眉，一脸不满的偏头看向了那男子，下一刻，他冷声吩咐道：“罗列，给本官把他的嘴堵上…若是在敢叫他多说一句话，你便回去领罚。”

　　被他点名的狱丞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就粗声粗气的出声应了一句：“是！”

　　不多时，那人的嘴便被厚厚的一层布襟紧紧的塞住了，他连一声咿呀怪响都发不出来了…

　　冷冷的又看了他一眼后，陆少卿突然转过身去向小厮问道：“你母亲可是独自一人在家？”

　　听到陆少卿问这样的话，小厮明显的一愣，可他也不傻，微顿了一下后，立刻就怯懦着小声回道：“不…不是，还有幼妹在家中。”

　　陆少卿又问：“你叫什么？家住何处？”

　　又是一愣，可上官问话他也不敢不答，立刻就道：“小人姓王名护，家住外街会兴巷…”

　　他话音一落，陆少卿便立刻开口又唤了一声那狱丞罗列：“罗列，你派人去这小哥所说的会兴巷，将他母亲和妹妹看护起来…本官倒是要看看，如今的大兆皇城，当真有不怕死的人敢在我大理寺面前行凶！”

　　陆少卿此话一出，这小厮王护哪里还不明白他的“保护”之意，没忍住，脸上立刻就浮现出激动与感激…原本的那股害怕和担心消散了许多。

　　看着王护，陆少卿没有错过他脸上的那股变化，继而便不避讳了，直接说道：“你放心，本官不会为难你，只是想将你等带回去详细盘问，以便早日了结此案…你只需将你知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知本官便可，本官也知道，他们那几个才是最知情的…你只要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就行。”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犯了戏水园的禁，也算是做了背叛之举，也没什么可藏着捏着的了，更何况眼前这个陆大人又是大理寺的高官，看着也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反正这戏水园也没什么指望了，他以往待的也不是多心甘情愿，况且那陈管事就算是在心狠手辣，可是以他做的那些牵扯人命的事，进了大理寺恐怕也难有命在出来了，至于园主…

　　想到他，王护确实还是有些害怕，可看着陆少卿的眼神，在想到自己方才已经露了口风…

　　他终究是把心一横，想着大不了他今夜连夜带着娘和妹妹离开皇城这个是非地！

　　这般一想明白，王护就不在犹豫了，他仔细斟酌一番后，还是冲陆少卿开了口…

　　“大人…小…小人虽在这园中两年了，但园中规矩森严，不可胡乱走动，小人素日只做端茶送水等小事，从未接触过园中的其他事宜…”

　　“只是曾有那么一、两次撞见园中的护卫们…他们惩治那些不愿接客的女子，小人家中有妹妹，对那些女子…小人是有些怜悯的…就偷摸给她们送过两次吃食，也曾听她们…听她们说过自己是如何到这戏水园中来的。”

　　“…大人，小人幼年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知晓此事不合律例，可小人…家中有母亲和妹妹要养，又无权无势，实在是不敢以命相搏…还望大人不要降罪于小人。”

　　“至于园主，大人你也知道，小人这个身份与园主定然是没有接触的，小人确实不知他是谁，也没有见过他，只有一次曾听陈…陈管事对外说…我家大人姓任…虽有些模模糊糊，但小人确认听的真切…”

　　“在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小人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小人归家吧！”

　　“小人若是不回去，怕是小人的娘和妹妹就活不成了…”

　　听完他的这些话后，陆少卿抓住了他话里的精髓，什么都没关注，立刻就追问道：“那你曾见过的那几个女子她们可还在这处？你可知道她们叫什么？”

　　这一瞬，王护脸一暗，眼眸躲闪着，微顿了片刻后，他才语气小心翼翼的回道：“小人不…不知，她…她们太执拗了，宁死不从，园中关了她们半月后，有一日…被园主差人带了出去，从那之后…小人就在也没有见过她们了。”

　　王护他话说的委婉模糊，但陆少卿多敏锐的心思，立刻就意识到了，一年前的那几个女子…可能已经出事了！

　　这么一想，陆少卿的心中就有了一丝计较，他不住的想着…看来这戏水园背后的水不是一点半点的深啊…

　　虽有些遗憾没有更多的收获，但陆少卿并未在为难王护了，他也是知晓这些皇城普通老百姓讨生活的诸多无奈和苦难的，他也不愿为难他们这些人。

　　之所以方才要将他们这些人牵扯进来，话还说的那么有气势，也只是因为一半是想诓一下那陈管事，让他知道他们官家人的手上不只是只他这一处可以探查，还有其他人处也可以得到背后的真相。

　　另一半也是想试一试，看看这些女妓和下人们的身上有没有一些有用的东西。

　　虽这小厮王护的话没有太大的用处，可已经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了，陆少卿必须要给他一丝“好处”，也是给其他人一个诱惑…

　　所以，陆少卿没有犹豫，他朗声对王护承诺道：“你放心，本官说话算话，绝不会言而无信，你不必随他们一同去大理寺，便自行离去吧…只是你记住，近日不可离开皇城，若是此案还有需要你的地方，本官会派人在去寻你。”

　　“至于你家中的安危…你不必担心，别说禁军对皇城的护卫还未不堪到那般境地，就算是本官也不会容忍你家因此事有何危险…”

　　“本官向你承诺，定会告知禁军外街统领，对你家四周护卫严密，也定会尽早完结此案，抓住那幕后之人…还你等人一个清明的日子！”

　　陆少卿的话瞬间就让那王护松了下来，他感恩戴德极了，又是弯腰作揖，又是下跪磕头的，满脸止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事实证明。

　　陆少卿这个法子相当有用…

　　有王护这个先行者的结果在前，下一刻，那一旁目睹一切的女妓和下人们便都争相恐后的向陆少卿嚷叫了起来…

　　陆少卿自然是来者不拒，没一会儿，他就从这些小人物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位园主的一些“秘密”。

　　此人确实是姓任，叫什么不知，年岁大约四十左右，不高，身材略微有些臃肿，皇城当地口音，做事阴狠毒辣，诡谲又多变，也十分警惕。

　　更是在戏水园中很是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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