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禁止非法繁衍承诺书

　　连着游走了小半天，原圆才停下来。
　　他瘫倒在草丛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大腿和腰侧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身下的杂草。
　　脖子和腰侧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腰侧，那丧尸爪子上带着腐毒……
　　他感觉自己意识有些模糊，冰冷的恐惧感沿着脊椎蔓延。
　　并非来自对丧尸毒的恐惧，而是失血过多的眩晕。
　　不，不行！他还要回学校找方堃！方老师还在等他！
　　强烈的念头支撑着他。
　　身后的追赶声似乎被草丛和地形暂时阻隔了，但肯定还在搜索。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原圆辨认了一下方向——学校在城北！
　　他忍着剧痛，朝着记忆中学校的方向，拼命向前挪动。
　　失血和疼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腰侧被抓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麻痹感。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学校，找方堃！
　　原圆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正在随着血液不断流失。
　　大腿的贯穿伤和腰侧深可见骨的抓伤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腰侧，让他的蛇身游动起来越发艰难和别扭。
　　视线因为失血的影响阵阵发黑，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支撑着他——回学校，找方堃！
　　终于，熟悉的学校围墙轮廓在模糊的视线中显现。
　　原圆精神一振，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校内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原圆忍着剧痛，凭借鳞片与地面的摩擦，以及信子微弱的气息捕捉，朝着教学楼方向蜿蜒而去。
　　他嗅到了方堃熟悉的气味，也嗅到了……那个卢队长的气味。
　　好快！
　　他们就在教学楼一层的临时指挥部里。
　　原圆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自己隐藏在指挥部窗外茂密的灌木丛阴影下，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方堃正站在房间中央，他对面正是那个一脸正气、穿着曙光基地标准制服的卢队长——卢云。
　　卢云身边只跟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文书或助理的年轻队员，就是那个冷脸的猴子，而现在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诚恳。
　　“……情况就是这样，方老师。”卢云的声音透过不甚隔音的窗户传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您这样在危难中坚守、保护民众的优秀人才，秦虎队长对您评价很高，特意嘱咐我，如果遇到您，一定要确保您的安全……”
　　方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清澈，带着教师特有的认真。
　　他看了看卢云身上笔挺的曙光基地制服，确定没有错，和秦虎确实是同款。
　　方堃身边还站着两个妖，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见到熟人”的放松感，其中一个甚至还小声对同伴说：“是卢队长…之前就是他把我们送去曙光基地的，他和秦队一起救过我们…”
　　这话无疑增加了卢云话语的可信度。
　　方堃脸上的戒备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原来如此。是秦队长太客气了。我们这里确实物资开始紧缺，尤其是药品…最近更是……”
　　方堃的话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原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能猜到方堃接下来要说什么，要提到藏在这里的赵光头了！
　　不行！不能说出来！
　　原圆急得想要嘶鸣，但虚弱的身体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吐信声。
　　他拼命扭动身体，从灌木丛的缝隙中探出一小截冰凉的、沾染着血迹的蛇尾，小心翼翼地、用尽最后力气，勾住了正站在窗附近的方堃的脚踝。
　　方堃感觉脚踝突然一凉，被一个柔软却带着湿黏触感的东西轻轻缠绕了一下。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这个触感…太熟悉了。他跟这个蛇都同床共枕多久了！
　　是原圆！而且是蛇形态的原圆！
　　他回来了！
　　方堃先是惊喜，随后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原圆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形态、用这种方式触碰他。这是一种极度谨慎的示警！
　　如果没有问题，原圆一定是以人形回来的，大可以堂堂正正的！
　　方堃的眼眸低垂，目光飞快地扫过卢云那张看似正直的脸，又掠过他身后那个看似无害的年轻队员。
　　电光火石之间，方堃脑中思绪飞转，联想到原圆此刻隐晦而急切的警告…
　　一个清晰的结论瞬间浮现在他脑海——卢云就是内奸！
　　不能暴露赵光头！更不能跟着他们走！
　　方堃脸上原本略微放松的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凝重和“恍然大悟”的严肃。
　　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急切：“收留了妖族各个都是刺头，就那个魏烬天天跟人打架，我让他出去山里找野猪去搏斗，也消耗消耗精力……说来，他也该回来了呀……”
　　轮到卢云有些许的不自然，不过他也掩饰地极好：“妖族同胞本领大，山里又没有丧尸，基本都没有问题的。”
　　方堃连忙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山那边那座峰开发成旅游区了，不少丧尸呢，嗳，您怎么就两个人来了？这也太不安全了，正好秦队长前才来这附近扫荡过，我叫他接上你！一起走安全！”
　　说着，方堃动作极其自然且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电量所剩不多的老旧对讲机，一边假装低头查看，一边用清晰无比、确保卢云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让他赶紧派人来接应一下您，我看秦队长每次出门都带六七个人呢。”
　　卢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没想到方堃会来这一手！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曙光基地的身份骗取方堃的信任，套出赵光头的下落，然后找个借口把人带走。
　　“等等！方老师！”卢云急忙出声制止，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不用麻烦秦队了！我们此行是秘密任务，不宜过早暴露行踪。具体的安排，等我确认了这边的情况后，会亲自用加密频道向秦队汇报。”
　　方堃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丝“不解”：“秘密任务？哦…我明白，保密条例嘛。”他嘴上说着明白，呼叫键却已经按了出去。
　　“……方老师？”
　　“是我是我，秦队，卢云队长您认识么，他现在落单了，就在我这，您来接一下吧！”
　　“……卢队是吧，好，我明白了！”
　　“好了！”方堃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卢队长，您和这位同志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吧？我让人安排点热水和食物。”
　　方堃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语气真诚自然，完全占据了主动。
　　他现在就是一口咬定卢云是值得信任的曙光基地队长，并且“热心肠”地帮他联系了上级，安排了接待。
　　卢云看着方堃那副“纯良无害”、完全是为他着想的表情，胸口一阵憋闷，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却又不能发作。
　　他脸色微微变幻，最终强行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方老师考虑得真是周到。那…那就多谢了。”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
　　强行翻脸现在不是时候，方堃在这里威望不低，而且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这边人数占优，动起手来没有必胜把握，还会彻底暴露。
　　不太对劲，明明刚才，这个方老师还态度一般，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殷勤。
　　卢云扫了一遍周遭环境，悄悄按下了猴子：“就先在这休息，你要是坐不住就闲逛去。”
　　找机会找找光头在不在。
　　猴子点了点头：“一毕业都没读过书了，看见黑板都头疼。”
　　光头在怎么办，灭口么？
　　卢云小幅度摇了摇头：“读书害不了你，真读不了不看就行。”
　　不用，光头如果在，就已经暴露了，要撕破脸皮逃跑，如果不在没必要闹开。
　　猴子点了点头，就歪歪地凑在窗户边，仿佛是看风景一般。
　　方堃去给卢云倒茶，卢云就状似好奇询问妖族：“你们在这过得怎么样？”
　　那两个跟在方堃身边的妖族很是放松：“挺不错的，丧尸不是对手，就是吃喝经常不够……秦队长送的也忒少，我们还要自己上山打猎。”
　　卢云点了点头：“基地物资也不是很充足，委屈你们了……你们上山打猎，遇到过外人么？”
　　那俩妖怪也对视一眼：“没有吧，都这光景了，有本事的都找到了门路，没本事哪还有命。”
　　卢云一边笑一边闲聊，一副很镇定的模样。
　　方堃表面镇定，手心却也微微出汗，这两个妖族的嗅觉不是那种很强的，闻不到原圆回来的味道，可如果再继续下去，可能就会被别的妖族闻到，恐怕会暴露吧。
　　他一边应付着卢云，一边用余光密切关注着地面，想要找到原圆的痕迹。
　　原圆刚才那一下示警后，就再没了动静…他怎么样了？
　　强烈的担忧攫住了方堃的心脏，但他此刻不能表露分毫。
　　他必须稳住卢云，等待秦虎那边的回应，或者…想办法在基地来人之前，确保赵光头的隐蔽。
　　方堃的急智暂时化解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但也将他自己和整个学校基地，置于了一种更加微妙和危险的境地。
　　卢云被暂时拖住了，但这头危险的野兽被困住时，反而可能更加危险。
　　窗外灌木丛下，失血过多加上毒素影响的原圆，意识正在逐渐沉入黑暗。
　　他最后感受到的，是方堃稳稳站在那里的身影，以及脚踝上似乎残留的、方堃察觉到他时那一瞬间微不可查的回应。
　　方老师…知道了…这就好…
　　蛇尾无力地松脱，冰冷的躯体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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