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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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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松的浴袍披在身上,氤氲的水汽让她清丽的脸显得柔和了许多,皮肤泛着莹白光泽,燕飞觞睡眼朦胧地坐在软榻上,眼睑下垂,眼尾勾勒出红晕,眉眼温软,由着身后的人帮她打理头发。
夜色早已浸染整片大地,万物沉寂,房内无人说话,困意渐浓,眼皮越来越重,燕飞觞忍不住地低下头,意识昏沉飘忽。
云溪暮见她似是睡着,没再叫醒她,俯身将她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在她眼尾落下轻吻,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他动作很轻,但因为睡意很浅,燕飞觞在被抱起时就清醒过来,手顺势抱紧他脖颈,偏头看向他走的方向。
“困得厉害?”云溪暮察觉到她睁开眼,随口说着,声音低沉在静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醇厚动人。
几息间,燕飞觞就被抱到床榻上,她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云溪暮的衣袖,抬眸看着靠近的他,语调懒散困倦,“不算厉害。”
幸而云溪暮还记得她身子刚恢复,行事上收敛了许多,没折腾她一晚上,她也不至于连动弹一下都费劲,只不过有些困罢了。
燕飞觞手臂攀上他肩膀,两人一齐倒入床榻间,云溪暮护着她的腰肢将她拥入怀中,看着怀中闷声不语的人,弯眉勾起浅笑,“你这样睡得着吗?”
“……我也不是很想睡着。”方才静谧的气氛将她困意勾起,此时却已消散无踪,燕飞觞支起身子,垂眸跟他眸光相触,呼吸变缓,盘桓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当初你是因何注意到我的,我的脸?”
话一出口,燕飞觞就后悔起来,她怎么会将心中想的直接说出来了,这不过是她突然好奇,凭空冒出来的想法。不过如今话已出口,她也确实想知道他的答案了。
“我没在说笑,所以你也不能拿好听的话哄我,是因为这张脸还是我做的事?”
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到哪种程度不是很清楚,不过单凭那些仅见过她一面对其他一无所知的人来向她议亲这点来看,她定然是不会被划分到丑陋这边。
若是因为这张脸而被他注意到,似乎也说得通,只不过燕飞觞有些怀疑她的脸真的能让周围皆是容貌出挑之人的云溪暮注意到吗,毕竟京城中不乏窈窕佳人。
这还是燕飞觞第一次问他对于她感情的事,云溪暮有些意外地挑眉,心下想着她确实是困了,这才会一时疏忽问起平日不会说的事。
“你给的答案不够。”
燕飞觞闻言一怔,还没来得及追问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位置颠倒,她被困在他怀中,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她早已熟记心间的脸。
“……哪里不够?”与他对视总会不知不觉愣神,燕飞觞为了掩饰一瞬间的失神,出声打破了沉默。
“光这两个可不足以构成完整的你。”他潋滟眸中闪着微光,唇角噙着浅笑,目光落在燕飞觞脸上,嗓音清冽,“我要的是你的全部,完整的你,这副身体,以及栖居于其中的、你的灵魂,这两者共同构成的、此时在我身边的你。”
随着他的话,他的指尖顺着下颌逐渐往下游移,最后停在她跳动的心脏处,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身体条件反射地战栗一瞬,睫羽轻颤,燕飞觞错开他的视线,抬手移开他的手,启唇缓声道,“你太贪心了,而且我何时说过自己归于你?”
“现在才知道我贪心吗?”云溪暮语调散漫从容,眼底漾着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摩挲,“我奉上全部,所求的自然是与之等价的,全部的你。”
手被他握在手里,他轻抚的动作显得旖旎暧昧,让她觉得不止是手被他箍着,而是整个人,燕飞觞试着去挣脱,他并没制止,故而在她动作刚开始就被松开了,但这让燕飞觞越发觉得自己逃不开他。
云溪暮轻轻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眼神轻柔缱绻,轻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不该属于任何人,我也说过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我同样也想让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想你冠我之名。”
燕飞觞眸光柔和下来,眼底泛起无奈的笑意。她自然知道他没在哄骗自己,只是这真话甚至要比谎言动听得多。
“冠你之名是没这种说法的,最多是冠上你的姓。”燕飞觞故作随意地说着,声音轻飘似是怕他将这些话听得清楚,“而且也不会等太久了。”
她原本从未考虑过婚事,可那天她答应了他余生冠他之名。曾经从未出现在她生命的事转眼间却成了她足以铭记一生的岔口。
燕飞觞自然免不了去设想这个许诺所带来的新的可能,期许着那天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也厌倦了去避人耳目,想要宣誓主权、心存占有欲的何止云溪暮一人,只不过能接近他的人极少,燕飞觞没表现出来过罢了,就如他说的那样,她也想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有关……
他们是一样的,愿意为对方收敛锋芒,献上虔诚与热烈,可这深情还有另一面,渴望占为己有的私心,不可见光的罪念,企图将对方永远桎梏在身旁,幸而衷心化为枷锁,将这罪念束之高阁。
或许,这枷锁会被罪念逐渐侵染也说不准……
“嗯,它会很快到来的。”云溪暮没有用期许的语气,而是以告知的形式说出口,他不会让她等太久。
燕飞觞看着他温和沉静的目光似乎掠过一道深沉,还没等她弄清楚是不是看错了,就见他已经敛了神色,唇角轻勾,浅笑着说道,“只是你已经想好那天带来的后果,甘愿去承受这后果吗?”
“那你呢?你甘愿承受吗?”燕飞觞弯了弯眉,温声反问他。
云溪暮握住她的手,垂眸在她手背落下虔诚的吻,缓缓开口,“我,甘之如饴。”
轻吻似飞蝶在手上短暂驻留,却引得沉寂于心中的万千蝶鸟振翅起舞,燕飞觞回握住他,倾身投入他怀中,汲取着他的体温,附在他耳畔轻语,“我答应你时就知道后果,那时我欣然接受,如今亦然。”
云溪暮当时不知道她身份,所以今日才问起她可曾想过后果,可她却是一直知道的,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她答应之后所带来的后果,自她做出许诺那刻起,就代表她在能与他一同行走于人前的同时,也要一并接下这欢愉所带来的苦果。
上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予的同时也会索取等价的报酬,统领天下的帝王逃不了,衣衫褴褛的流寇也不例外。
“你这么问是怕我反悔吗?”燕飞觞贴近他侧脸覆上蜻蜓点水的吻,眉眼含笑,红唇轻启低声呢喃,“若我不想答应,就绝不会松口的。你那天的演技不错,比起在人前跟我装作不相识的样子要好太多,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你的态度过于柔和了。”
对,过于柔和了,或者说将自己放得太低了。燕飞觞相信他担心自己会离开,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那般惶恐,更大的可能是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留下,甚至会用些强势的手段。所以只要往这个角度去想,她也就不难发现他确实在想尽办法留下自己,还很认真地想了一番该怎么让她心软。
云溪暮闻言不由得反思,难道他在她眼里是个态度强硬的形象吗,还是他演技太差,不过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他眯了眯眼,弯唇问起燕飞觞,“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答应,何不拆穿我,不然还要费心思陪我演下去?”
“我确实看出来你在演戏,可我也如你想的一般心软了。”燕飞觞停顿一瞬,声音变得轻缓,接着说道,“不过,阿煦,你要知道,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我心软了,只是因为对象是你。若是别人,我许是会心软,但这点感情左右不了我做决定。”
哪怕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可燕飞觞还是不忍看见他那副表情,那般低微的样子跟他清霜傲雪的脸不相衬,她不想自己所珍视的沾染上尘泥。
就像看见乞丐会心生怜悯,人之常情罢了,可燕飞觞清楚她自己感情称得上淡薄,即便有感情方面的干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理智上最为正确的决定。
云溪暮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他知道她还没说完,果然,她很快以悠然的语气说道,“至于我为何不拆穿,大概我很好奇你演技如何,何况你既然有兴致,我自是乐意奉陪。”
“这么说来我反倒是让你多费心思了,既如此可需要我付些报酬?”云溪暮低低闷笑出声,潋滟眸光如水流转,似夜幕之上的璀璨繁星。
燕飞觞散漫扬眉,随即幽幽地说道,“我确实想要报酬,不如你来解释一下,为何在人前,需要掩饰你我关系的时候,你的演技那般敷衍,跟那晚的样子简直千差万别,你这算不算对我的话不放心上?”
她当时就想问了,只不过没立刻拆穿,时机过了也就懒得问了,后面她还特别留意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他确实对掩饰他们关系一事很是敷衍了,至于为何没人看出来,还得归功于他之前过于无欲无求,没人往那个方向想,否则两人的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
云溪暮后悔问那句话了,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他自是不想掩饰他们的关系,毕竟燕飞觞身边心怀不轨的人不少,他若是不看紧点,保不准会有哪个人靠近她。
“自是我不想掩饰,所以才会敷衍。”这是事实,他无可辩驳,也懒得编别的理由,云溪暮面色坦然,不是很在意地浅笑道,“而且,也不算没放心上,毕竟到现在这层纸也没有被戳破不是吗?”
他说罢观察着燕飞觞的脸色,眼底泛着波澜,语气闲适,“你要因为这种事生我的气?”
原本燕飞觞也只不过是随口说的,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在听见他毫不掩饰的说出来还是有点好气,等听到之后的话她差点被气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他语气里听出有恃无恐的意味。
他是吃准了自己拿他没办法,才会这般从容不迫?不过燕飞觞也确实生不出气,为这种事不值得,何况是对他。
话是这样说,可燕飞觞看见他悠然的神情忍不住想挑衅他,“……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自是该生气的。”云溪暮收起脸上的悠然,眉眼笑意温柔,声音低缓蛊惑着乱了方寸的怀中人,“只是我在想,我能不能成为那个例外,饶恕我的过错,不生我气?”
世人赞颂孤傲高洁的事物,寒梅、松柏或是九天宫阙之上的神祇,因为他们高不可攀,同样也渴求着高傲者有朝一日会俯首。
燕飞觞也同样如此,她自然也因高傲者俯首称臣而乱了心曲,百般无奈地想着,他果然将自己的心思掌握得恰到好处,至于例外,他在她这里一直是例外,不断地破例,百般地放任,到如今,她几乎对他没了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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