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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
门口已经站满了来接学子的家人,他们看见自家学子略显狼狈的模样,皆不敢打扰。
三日来的身心折磨,学子们累的不想说一句话。
再加上长夜的寒冷和号舍内刺鼻的气味,此时,他们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于是,相对于进场时的热闹,结束时的门前略显寂寥。
桑念本也想来接宋砚书,在她的坚持下,桑念还是放弃了。
夜色深沉,宋砚书顺着来时路,走回了小院。
桑念早已等在院中,他瞧着宋砚书面色并无伤心难过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砚书,你回来了,饭做好了。”
桑念顺势接下宋砚书的书箱,将其放到一边。
两人坐在桌前,默默进食,相对无言。
桑念是不想问宋砚书的答题情况,而宋砚书纯粹是累的!
三日来的脑力消耗和体力消耗,再加上左胸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让她没有任何张嘴的欲望。
宋砚书为了不让桑念看出端倪,忍着疼痛吃完了饭。
进入屋内,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忍不住轻皱眉头。
她迅速脱去衣衫,解开中衣,打开伤口,所幸天气严寒,伤口没有发炎,也没有腐烂,不然,她恐怕难以忍过三日。
宋砚书用热水将伤口边缘擦了擦,抹上酒进行消毒。然后,她拿出金疮药撒在上面,一瞬间,似有一股疼痛钻入心间。
摸着这个伤口,宋砚书知道,它会不可避免地留疤。但,是值得的!
穿好中衣后,宋砚书的精气神仿佛都被吸干了,她累的朝床上一摊,不过一刻,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宋砚书没有向往常一样早早醒来,而是继续在睡梦中。
桑念没有去打扰,他要让砚书睡到自然醒。
日上三竿,宋砚书才从睡梦中醒来。
“糟了。”宋砚书一个鲤鱼打挺,去清风书坊要迟了,没想到,自己竟睡得这么沉!
她快速地穿好衣衫,匆匆吃了几口饭,便赶往清风书坊。
掌柜是个宽容的人,他知道宋砚书这三日来耗费心力,没有过多怪罪。
更何况,他心中想着,这位宋小哥虽然平日里名不见经传,但是,他在书坊里从未放弃过学习,每日都抱着书认真阅读,或许真有什么造化也说不定。
在榜单未出来前,掌柜也不欲得罪宋砚书。
其他伙计看到宋砚书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人上前说道:“听说你去参加了恩科,既如此,你还来清风书坊干什么?不在家等着当你的青天大老爷!”
来着不善,宋砚书望了他一眼:“这似乎与你没关系!”
“吆喝,说的好像你已经考上了是的!”
“哼,他也就得意这几天了,等榜单下来,有他哭的时候!”
“真是可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想与数万人争锋!”
“唉,咱们还是认命吧!我们就是个普通人,不能与宋大人比!”
一阵阵的阴阳怪气陆续传入宋砚书耳中,她都不予理会。
没想到,这些人的恶意竟这么大,看起来,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比比皆是。
众人见说了半天,也没有惹怒宋砚书,自觉无趣,冷哼几声,只等放榜后再进行嘲笑!
宋砚书不会被这些与她无关的人影响心情,他们的话就如蜻蜓点水,了过无痕,激不起她心间一点涟漪。
毕竟在放榜之前,她还是要养家糊口的。
她此刻轻蹙眉间,忍受胸口的疼痛。看起来自己不仅要外敷,还需要内服,加快伤口好转。
于是,清风书坊闭店后,她便去看了大夫,并抓了药。
回到家后,宋砚书开始用砂锅煎她的药材。
她将药材一煎后的一碗和二煎后的一碗混合在一起,再从混合液中取出一碗服下,另一碗留作下一顿。
桑念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院中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他立刻赶到厨房:“砚书,你生病了吗?”
“嗯,有些风寒。”宋砚书掩饰。
“下次你别动手了,我来煎药,你好好歇着。”说罢,桑念就将宋砚书半扶着送进了屋内。
不知何时,这小子的劲居然变得这么大,宋砚书一时竟挣脱不开。
桑念伤好后,宋砚书便不让他再去鸿升酒楼了,可桑念也不想一直让宋砚书养着,在家吃白饭。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经过几日摸索,他发现自己用竹子编织的小玩意颇受欢迎,是以,这几日他都编些物件出去叫卖。
却说另一边的礼部,自考试结束后,考生们的墨卷便被全部密封、誊录在朱卷上,由主考官和同考官共同批阅。
不过,主要由同考官批阅,若有精彩之卷,再交由主考官审阅,写出批语。
由于本次考试人数众多,陛下特增加了同考官人数,众人加班加点批阅,只等根据成绩确定录取名单与名次,于三月初放榜。
此时,正在批改农事朱卷的一名同考官眼前一亮,在看了不少答非所问的卷子之后,这位学子的解题思路真是闻所未闻、清晰明了、妙不可言啊!
他不禁频频点头,恨不得把此人叫来问问他的想法,为何会这样计算!
待看完他的文章,同考官也是赞叹连连,此人提出的对策鞭辟入里,洞若观火,如金声玉振。
“妙哉,妙哉!”同考官面带笑意,将此人的答卷放在一边,准备交由主考官审阅。
连续批改多日,同考官们皆腰酸背痛,他们整理出精彩试卷,交由主考官排定名次。
果不其然,宋砚书的试卷也让几位主考官赞叹不已,他们觉得定要录取这样的人才,让他将自己独特的算理知识传播开来。
于是,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只为确定最终的录取名单。
未放榜的这些日子,士子们也没有闲着,他们从贡院出来后,休息了几日,便开始吃不好睡好不好,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地等待成绩。
但在家中是坐不住的,是以,连日来,他们多聚集在酒楼,讨论试题。
会试的试题讨论热度不大,毕竟他们见过以往的试题,对出题模板有所掌握,无非还是四书五经、策论等。
讨论热度最高的,则是今年突如其来的恩科试题。
“唉,没想到农事试题如此出其不意,第一项就把我难住了,像我这样,没在乡下生活过几天的人,如何识得那些农作物?”一人不停地唉声叹气。
“可不是,打开试卷我都懵了!”另一人紧跟其后。
“不仅如此,第二项的算理也是将我大大难住了!”青衫学子如被斗败的公鸡,“谁成想,算理考的是这些?”
“计算量也太大了!我连夜里都不敢沉睡,每夜仅睡两个时辰!”
“第三项的策论也颇费时间,感觉三日时间根本不够!”
几人说的也是众人的心声,学子们在考场上深受这次试题之苦,便七嘴八舌地加入了讨论,大倒苦水,皆觉得没有希望。
“也不知,这次谁能考中,真是羡煞我等!”
“懂得如此知识的人,他考中我也不会嫉妒,心中只剩佩服!”
流光催人老,就在这悠悠讨论中,三月如羞涩的小姑娘,揭开了面纱,众人无不想一睹芳容。
度过了凛冽的寒冬,在微微暖意的春风中,发榜日到了。
发榜当日,礼部门前万人空巷,人挤人,脚挨脚,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子,只想在上面看到自家人的名字。
有看到自己名字,立刻欢欣雀跃,引众人艳羡之人。
也有看了一遍后不甘心,又从上至下仔细看了几遍,才终于接受现实,垂头丧气之人!
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除了中贡士的人,农事恩科被录取的十人也备受瞩目!
学子们将十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其他几人,都或多或少有人认识,甚至还是某些人的同窗,但唯有一人,众人竟是闻所未闻。
“榜上的宋砚书是谁啊?”一人好奇问道。
“不知道,从未听过此人的名气!”另一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望津城人,年十七。”一人念出榜上宋砚书的信息,“真是英雄出少年!令我等汗颜啊!”
“这人怎么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真想见见这样的英才!”
此刻,正在清风书坊上工的宋砚书,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
她知道今天是放榜日,但她没告诉桑念,不出所料的话,此刻定然都是人,反正榜单也不会跑,宋砚书准备等傍晚下工时再去看。
毕竟,她现下不是独身一人,还需要努力挣钱照顾桑念,她答应了桑爷爷的!
但这样一个大事,报喜人早已敲锣打鼓地来小院报喜了。
邻里都从家中走了出来,“这是谁家儿郎中了?”
“哎,你们看,他们是不是要前往宋小哥的院子?”
众人皆是难以置信:“不会吧?”
他们按捺不住好奇心:“走,跟过去看看。”
于是,报喜队伍后面跟着长长的一串人,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此刻,正在屋内编织的桑念,疑惑地打开被拍的“啪啪”响的门,就见门口已围满了邻里,人人面带喜色!
“这是……怎么了?”
“恭喜,恭喜,贵府宋公子中了!”报喜人高声报喜。
“什么?什么!”桑念瞪大双眼,“你是说……你是说,砚书考中了?”
“是了,是了。”众人以为他乐傻了,“快叫宋公子出来,接受众人的恭贺吧!”
泪水突然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桑念的眼中落下,他们这一路的艰辛,终于有了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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