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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事(一)
尤怜做了一个梦,不对,他也忘记做了几个梦。
和普通的梦不一样,梦里画面鲜明而真实,宛如身临其境。
蝉鸣不绝,亭亭盖矣。
尤怜睁开眼睛,燥热的阳光打在脸上,到处都是蝉鸣和风声,空中是棠梨花的香气。
尤怜睁开眼睛,他这是在素眠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把扫帚,像是在扫地。
扫帚?扫地?
尤怜的唇浅浅地抿着,心中疑问,难道自己内心一直崇拜做贤妻良母吗?
尤怜不解,却还是扫起了地,正当他扫起落叶能摞成一个小堆的时候。突然,头上面突然落下一样东西,正好砸到土堆,顿时落叶四散,刚扫好的成果就这么烟消云散。
尤怜低头一看,是一把剑。他捡起剑,左右张望,终于在头顶的一片树荫中瞧见了一只乱晃的脚。
尤怜提着剑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教服的少年靠在树梢上,树缝间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看起来懒洋洋的,不知是哪个弟子躲在这里喝闲酒。
尤怜抬头道:“三清第五十三条,非休沐时间不得饮酒。第一五十二条不得攀爬树木。下来,随我去戒律堂领罚。”
尤怜看不清他的脸,少年微微侧身,懒洋洋道:“尤怜,又是你啊,你都抓我多少回了,这次就放了我吧,下次!下次我请你喝酒,就棠梨酒,很好喝的!”
尤怜觉得这个语调很是熟悉,道:“下来。”
“下来就下来,不过尤怜你可得接着我哦!”
少年话音刚落,尤怜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步子止不住向前,手臂控制不住地张开,那白色的身影带着树缝间的光,落入他手中。
少年一把从他手中夺过剑,笑眼盈盈把扫把塞入他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尤怜,多谢了!慢慢扫哦!”
说完就背着剑没正形地走了,尤怜气得脸色发青。等人走远之后,身上飘下一张符。
尤怜捡起那张符,手上运力,符纸在他手上顿时化为一团齑粉。
等他准备要去戒律堂找人的时候,眼前一片发黑,宛如一团潮水将他淹没。
他被关在一处地方,四面都是墙,只有一门一窗,狭小的窗口透出一缕微弱的光线,墙壁上布满了肮脏的血痕,湿润的地面隐约可以看见活人的血淋淋的指甲盖。角落铺了一层乱蓬蓬的茅草,整间屋子都透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是一间牢房。
他还从没待过这么脏乱差的地方,还没得反应过来,房间唯一的门忽然开了,地上的茅草被卷飞了几根。
有人来了。
“尤家主。”
来人一身轻铠,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房间昏暗他并不能看见来人的真实长相,黑暗中他只看见对方潋滟桃花眼。
尤怜冷道:“你是谁?”
尤怜站了起来,刚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各自扣上了铁链,而且在身体流淌的磅礴灵力消失得一干二净。
尤怜自金丹结成之后,哪受到过这种待遇,心中顿时怒火滔天,一张冷脸也是直冒火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胸口闷疼,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将我绑在此处?有何目的!”
来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对方呼吸沉重急促,桃花眼潋滟含着春波,走过来,他能闻到对方如同附骨之疽的血腥味。
尤怜危险地皱起了眉,下一刻对方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对方沉重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浮现在心中。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青年个子欣长,比起他来也不相让。但对方穿着轻铠,有无形拔高身量的效果。看上去倒是他失了气势。
他被掐着下巴,视线被迫和青年相接,青年眼中润湿带着情欲,眼尾带着浓浓的讥讽。
“尤家主,我从未欠过你什么,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乃我之俘,你想救那些人出去,只有一个条件。”
救人?什么救人?什么条件?
尤怜刚想开口说话什么条件,对方的指腹从下巴摩挲到喉咙,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子,划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停在后颈,眼里的情欲欲盖弥彰。
这人……中了情毒!
猝不及防想到这点,尤怜脑中轰的一声,好像有一根弦……崩断了……
怒火滔天!竟然,这人竟敢这样折辱!尤怜被掐着后颈,眼神直面对视,昔日君子面相寸寸破碎,眼底寒霜凛冽:“尔等,你敢!”
青年冷哼,而后蓦然欺压,滚烫柔软欺压着他的唇,对方轻铠硌人只有疼痛,齿唇粗暴的纠缠,青年的口中已经有了血迹,可是对方仍旧不愿意放过他,他几乎是脸色发青,就要吐血。
青年急促湿热的呼吸声喷洒在他脖子上,咔擦一声他听见轻铠卡扣解开的声音,尤怜凤目圆睁,惊诧已经掀翻了他所有的认知,卸了铠甲,对方滚烫的身躯压了上来,以侵略的姿态将他狠狠压在身下,令尤怜气愤的是他毫无反抗之力,动弹不得,被牢牢禁锢在对方怀里。
尤怜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从未经历情爱一道,如今青年的身躯压在他身上,热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又重又烫,似乎要将他整个人融化。“大逆不道,毫无人性说的不就是我这种人吗,我这种烂人,罔顾人伦罪名再安上一个我也不稀罕。”
青年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情欲。
“你、你!你简直是畜生!”尤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嘴巴脖子火辣辣地疼。
“既然尤家主说我是畜生,那鄙某也得做些畜生该做的事情,不然我担着畜生之名,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尤怜头皮发麻,青年的手开始粗暴地撕扯他身上的衣衫,雪白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他哪能受此大辱,暴起起身给了青年一拳。
下一秒他就被狠狠提了起来,尤怜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盯着他。下一秒摔在地上,震得胸膛都疼。青年吐出一口血沫,目光森然,尤怜睁大了眼睛,青年衣衫解开露出精练的上身,眼前一黑,青年将衣服丢在他脑袋上,随即火热又滚烫的身体又重新压了上来。
尤怜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冷,他颤抖地闭上眼,这也太荒诞了,这肯定是梦……
这肯定是梦……
他闭眼,身体感觉越来越轻,也没有那充满情欲濡湿的喘息声,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茫茫的一片,心下惊叹自己果然在做梦。
白茫茫?不对!自己不是跟薛省困在冰川里面吗,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视线闯了进来,那人身长玉立,冷若冰霜,撑着一把素伞,伞面还画着两个人吃糕点的涂鸦,尤怜记得那是薛省无聊的时候画的。
尤怜顺着那道白色身影看去,那人来到一个小土包面前,抖落伞面簌簌霜雪,伞面落下尤怜只能看到青年并无束冠,一道与大雪共为一色的白色发带。
这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他身上为什么穿着的是尤家的教服!
尤怜动不了,他像是被用定身术定住了身体,只能干着急。紧接着他看着青年缓慢地跪下了下来,手上不知道从哪来的一束花,放在地上。
而就在青年低头的一瞬间,尤怜看见了立在了土包面前的东西,那是一块墓碑。上面写着爱妻江风晚之墓,楚氏立。
阿姐?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尤怜慢慢红了眼眶,没等他反应过来,青年移步,这个土包比刚才的土包更小一点,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
青年默默站着。
尤怜心里叫嚣,心脏无以复加的疼痛,像是被无数的蚂蚁啃食,“这是谁的墓!谁的墓!告诉我!”
可惜青年并不为所动,青年缓慢地抬头,霜花打在他脸上,长而翘如同鸦羽的睫毛也落了雪。小土包的旁边栽了一棵树,上面结着小小红色的果子,大雪中格外显眼。
青年抬手采了果子,放在土包面前,上面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和棠梨酒。
一个无以复加的名字涌上心头,他拼命摇头,不敢相信,风雪中他听见青年的声音,宛如魔咒,“薛梦成,下雪了。”
“雪不好玩,你怕冷。我想接你回家了。”
霜雪打在少年脸上,化成一滩滚烫,大雪纷飞中,青年一头青丝被染成了白发。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少年也终于看见了青年的脸,风眼薄唇,冰霜覆身,这是他自己的脸!
天光大亮,梦中的画面也如同潮水散去,他们的脸慢慢地模糊,最终如同江河入海,消失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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