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

作者:西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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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宵


      入夜,贺府书房。

      静谧的夜里,偶尔传来鹧鸪的啼鸣声。贺渡散着发,坐在书桌后,蘸墨批注着公文。

      “笃、笃笃——”
      忽然,一阵极细小的敲击声从窗外传来,时停时续。贺渡微微一顿,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窗纸上映出一团小小的黑影,正上下晃动着。

      他皱了皱眉,拔下窗闩,把窗扇推开一条缝。在看到那黑影真面目的时候,他不由得神情一滞——小巧的机关鸟扇着翅膀上下扑腾,那敲击声正是它撞出来的。

      贺渡一眼认出这鸟是肖凛曾经无聊时改装来玩的造物,眼底不自觉地浮起几分柔色。他把机关鸟拢在掌心,轻轻碰了碰它的头,道:“他让你来的?”

      发条转尽,机关鸟躺在他掌心不动了。他拆下鸟腿上绑着的纸卷,展开一看,只有两个潦草奔狂的字,“角门”。

      贺渡把机关鸟放在桌上,提灯去了柴房后被藤萝枝掩映的小角门。

      门外,肖凛正站在暗影里,仰着头拨弄垂下的藤。角门一开,他转头望过来,冲贺渡笑了笑。

      贺渡把他拽了进来,往黑灯瞎火的街上扫了一眼,确认无人跟踪,揽住肖凛的腰,道:“你怎么来了?你又......你又不听话!”

      肖凛在他鼻尖上碰了碰,道:“想你了,来看看你不成吗?”

      “......”贺渡刚窜起来的火气就被压了下去,语重心长地道,“我去找你就好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躺着,好好养病,才能......唔。”

      肖凛捂住了他的嘴,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贺渡一愣:“八月十四。”

      中秋前夕,皎白的圆月高悬在竹叶梢头,照得满园清亮如水。肖凛道:“明儿中秋,合家团圆,你要去你师父那里吧,不能跟我一块过了,我想提前跟你过个节。”

      贺渡有些受宠若惊,道:“过节?”

      “干嘛。”肖凛歪头,“不想过?不想过我走了。”

      “你给我回来。”贺渡失笑,拉着他就往屋里带,“来了就别想走了。”

      肖凛哒哒地跟着他,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肖凛张口就报了一长串菜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不带重样。贺渡嘴角抽搐道:“吃这么多,喂猪啊,要不我干脆给你摆个满汉全席算了。”

      “那也行。”肖凛一本正经道。

      纳凉小筑里,月光柔柔地摇曳。贺渡提了一坛老酒,另把一壶酸梅汤推到肖凛面前,伸了个懒腰,靠坐下来,道:“累死我了。”

      肖凛看他一脸疲倦,道:“你这两天忙什么去了,也不见你动静。”

      贺渡道:“收拾几个人。”

      “谁啊?”

      “司礼监。”贺渡掰了半块月饼给他,“我前日试探陛下,发觉他似乎知晓送子观音庙的往事,这样很多事便说得通了。陛下,其实并非毫无野心之人,从前却对太后那般顺从,宁可把自己包装成个一事无成的傀儡,也不反抗,大概心里是怕的。尽管如此,陈党还贪心不足要去父留子,他为了活命才拉拢你我奋力搏一把。太后和陈涉倒了,陛下本应该趁机清算陈家,却偏偏留下安国公的爵位,没有动太后母家的任何一个人。现在想想,他应该是要以安国公府的活路来掣肘太后,让她不至于因恨而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

      肖凛撑着下巴,也不吃月饼,目光有些游离。

      贺渡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停了停,道:“殿下,你有在听吗?”

      肖凛回过神来,眨了下眼,道:“大过节的,不想听这些糟心事。给我倒杯酒吧。”

      贺渡道:“你不能喝,再说你不是戒了吗?”

      “过节嘛。”肖凛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只小巧精致的酒杯,放到案上,“一杯就行,喝个意思。”

      贺渡开了酒坛封,倒了满杯,道:“你酒量怎么样?能喝多少?”

      肖凛想了想,道:“不知道,最多喝过两坛。”

      “两坛?”贺渡惊讶,“多大的坛?”

      肖凛比划了个西瓜大小的坛:“差不多这么大吧。”

      “喝醉了?”贺渡咋舌。

      “没醉。”肖凛道,“就是喝撑了,陪酒的全倒了,我自己喝也没意思。”

      贺渡正感叹他是个酒神转世,肖凛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道:“那你呢贺兄?应该没多少量吧,我记得你喝多了还撒酒疯呢。”

      “少挤兑我。”贺渡捏了捏他的腮,“一斤还是可以的。”

      “可惜,没机会把你灌倒了。”肖凛执起酒杯,“来,干杯!”

      贺渡笑着同举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碰杯的一瞬间,肖凛忽然眯起眼睛,手转了个方向,绕过他的手臂,做了个交叉的姿势。

      贺渡微微睁大了眼睛。
      绕臂交杯,这是合卺酒的饮法。

      他怔忡片刻,却见肖凛嘴角含着春风化雪般的笑意,在咫尺外望着自己。

      “可以吗,贺兄?”他笑问。

      贺渡眼底泛起细碎的光,垂眸,将杯中酒送入了口中。
      “执子之手,”他道,“与子偕老。”

      肖凛的笑意愈发浓烈,仰头,把酒尽数泼进了喉咙。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透明的酒液浸润了他淡薄的唇,一滴残酒自嘴角滑落,滚过喉结消失在衣领里,在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泛光的水痕。

      “交杯酒都喝了……”肖凛冲他坏笑,“你算不算是我的世子妃了?”

      贺渡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从他嘴角到脖颈一路向下,擦拭着他身上的湿润。肖凛喉结滚了滚,但没有阻止他。朦胧的月光落在贺渡眼底,照亮了些许晦暗不清的情绪。

      “嗯……?”肖凛勾勾他下巴,“怎么不应我啊,夫人?”

      压抑到微哑的声音贴着他耳畔响起:“夫君。够了吗?夫君,夫君,你想听多少次,夫君?”

      肖凛没料到他真喊,愣住了。

      视线在月华中交汇,无言地试探和纠缠着。

      手指划过肌肤的地方,突然燃起了簇簇火苗。

      不需要任何交流,默契水到渠成。贺渡揽过肖凛的肩,对准那张弥漫着酒香的唇覆了上去。忽然,他感觉颈间微凉,低头一看,肖凛不知何时往他衣领上别了一个玉石领扣。

      月光下,合欢花状的粉玉领扣泛着莹润的光泽。贺渡微微一愣:“这是……?”

      肖凛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有一个画面,就是一个晚上,你坐在有水的地方,衣领上别着一朵合欢花的样子。”

      贺渡目光闪烁了一瞬:“你……”

      肖凛回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有可能是做梦梦到的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他摸了摸那触手生凉的玉,“珺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个戒指,我也要还你个礼,我想了好久给你买了这个。真花很快就枯萎了,这个倒是能一直戴。怎么样,喜不喜欢?”

      贺渡不语,按着他的后脑勺,再度倾身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停留于浅尝辄止。肖凛微微张开嘴,他就像一尾游鱼俶然滑进了口腔深处。舌尖在彼此的唇齿间游走、触碰,酥酥麻麻的电流和悸动从四肢冲上脑海,在心尖化作一片悸动。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心口揉搓,直至撕开一个口子,那叫做“欲望”的液体一涌而出,在整副躯体里横冲直撞,泛滥成灾。

      欲望打败了理智,肖凛只觉得肩膀上一股大力袭来,紧接贺渡自上而下压了过来,他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垫上,本能地揪住了贺渡胸前的衣襟。

      “嘶——”他倒抽了一口气。

      贺渡一手垫着他的腰,窝在他耳侧,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肖凛看着他披散凌乱的长发,急促的呼吸触碰着自己的胸膛,撑着身子的手攥得很紧,指甲因用力而褪成了白色,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都没有真的碰到自己。

      肖凛无声地叹了口气。
      连“夫君”都喊出口了,要不就让他一回吧,怪可怜的。

      肖凛沉默着,抽掉了他腰间的系带。

      “殿下?”贺渡诧异地抬起头。

      肖凛仰面躺在地上,头偏向一边,道:“你不是想要这个?别忍了,到时候再憋坏了。”

      话很平静,似乎只是随意的调侃。可夜深如墨,他两颊的红晕仍明显到无法遮掩,躲闪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手臂,都暴露了他其实紧张到了极点。

      “......”贺渡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我不想勉强你。”

      “倒也不是勉强。”肖凛道,“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你如此珍视。除了你,再没有人对我说那样的话了。说想支持我陪着我,说想和我去天涯海角,说想为我做任何事......说爱我。”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戏本子里说,甜言蜜语最不能信,为了所谓海誓山盟就不管不顾的人都是傻子,可细想一想,这辈子如果都不能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一次的话,也很可悲。”

      贺渡的心抽紧了一下,不自觉地搂紧他:“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和你一样。”

      肖凛在他背上拍了拍:“我赌了。但愿你我都能做到共此生,莫相负。”

      贺渡伏在他肩上,很久没有动静。就当肖凛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然有些温热的东西从脖颈里滑了过去。他震惊地道:“喂喂喂,你不是哭了吧......”

      贺渡嘶哑地道:“没有。”

      “抬头我看看。”

      贺渡死死不动。

      “至于么。”肖凛无奈地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用不着......啊!”

      贺渡忽然在他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肖凛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抬手摸耳朵。他趁此机会,一把扯开了肖凛的裤带。

      “等等等等!!!”肖凛大惊失色,“我还没准备好啊!”

      贺渡又烫又沉地道:“你要准备什么?”
      肖凛脑子一片混乱,他压根也没往下细想会发生什么,支支吾吾半天,很小声地憋出了一句:“你……你转过去,我要把腿上的东西拆了。”

      “我帮你。”贺渡伸手往他腿上探。

      “哎别别别!”肖凛一阵血冲,“你别看,我自己来......”

      “靖昀。”贺渡压住他的手,“我很早就下定决心要照顾你一辈子……也许你未必想要人照顾,但我愿意。所以你在我这里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肖凛顿了顿,僵直的脊背好像被有力地安抚了几下,慢慢松弛了下去。

      贺渡终于看到了他用以行走的支架是什么样子,一圈紧绷的束腰之下,数根冰冷的铁条支撑着他上半身的重量,拆开膝盖上的连接板,皮肤上留下了一片被长久压迫出的淤紫。

      贺渡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肖凛的腿没有废,他该是怎样明亮而飞扬的模样。
      他会是长安城里最耀眼的少年,是西洲戈壁上飞得最高、最自由无拘的苍鹰。

      他的“本可以”里,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不如意”。

      贺渡顺着肖凛的眉毛、眼睛、一路亲吻到脖颈里。

      “灯,灯灭了。”肖凛哑声道。

      一阵掌风掠过,纳凉小筑里的灯火齐齐熄灭。而天河星月落下的流光,仍旧温柔地照着相拥的两人。

      肖凛紧紧咬着唇,始终歪着头,不肯正眼跟贺渡对视。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见惯了旁人的跪拜与臣服,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做出这等艰难的让步。此刻他动弹不得,任人摆布,大概是会觉得屈辱吧。

      贺渡注视着他绷紧的侧颜,拍了拍他:“来,起来。”

      他拢着肖凛的腰,把他托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肖凛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姿势,他得以自下而上,仰望着肖凛。贺渡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低声道:“抱紧我。”

      肖凛呼出一口滚烫的热气,依言搂住了他的脖子。

      月光下,贺渡胸膛上的刺青黑蟒仿佛活了过来,暗影里蜿蜒游动,倏然缠上了肖凛的身体,嘶嘶吐着信子,摆动着细长的蛇尾,将他愈缠愈紧,愈缠愈深。

      肖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自始至终一声都没发出来。

      星月轮转,天地倒悬,一切景物化作齑粉被风吹散,只剩两颗火热的心脏在虚无的世界里紧紧相贴。
      苍劲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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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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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美国
    每晚18:00更新,保持日更,喜欢的宝宝关注一下~

    接档文《寄生坏种》,现代幻想,污染世界
    攻:高冷阴暗缺乏人类情感与道德做出些令人发指的事后被受撩开了窍
    受:仗着有人类最强精神力和高智商无比嚣张狂傲最后被攻收拾老实了
    1v1,HE,强强,重点:立场相对,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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