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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忒弥斯行宫
比比东想自己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这个夏至,这一晚。
前一刻明明巨浪还扑在眼前,后一秒——风微雨轻,她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剥夺了自我与意识,坠入另一个空间。
对此,比比东并不惊慌,她对于这种感觉甚至还可以说得上熟悉。
她每每坠入邪神神考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猝不及防。
视野被浓重的白雾占据,一片纯净的白,什么也看不见。
可比比东知道这里不是罗刹的神考空间,气味不对,充斥着神性的空气中没有能被描述为黑暗、野心或者欲望的味道……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或许这里的气息该被形容为“冷”与“寂”。
处在陌生的环境里,比比东出于本能地收紧拳头。
“嘶!疼疼疼……”
身边有人开始嗷嗷直叫,打破了这永恒的寂。
后知后觉的感官似乎终于追回了比比东的身体,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还与另一人紧紧相牵。
“别害怕,这里不归邪神管。”
手牵的那头传来一丝力量,拉着她扑到一个怀抱里。
衣料摩挲着飘出一缕复合的香气,勾得比比东不由地埋进去使劲嗅闻……陌生而熟悉的气味,她独有的,独特的,独占的味道。
月光仿佛自她的身体绽放,将白雾驱散,落尽所有尘埃,视野与思维都变得无比清晰,原来她们置身于一座宏大的宫殿内部——
柔和幽亮的月光、亘古无言的寂静、空间在此失去方向、时间在此无限扩张,光如水流动,在宫殿外汇成一片银辉泠泠的海洋……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怀里,无比真实却又无比不真实。
“不喜欢?我可以换别的香水。”谌独月仔细地盯着她的神情,赤诚的眼睛却充满了小心翼翼,“和以前一样的,你喜欢的……”
一样的、不同的、真实的、幻境的、眼前的、回忆的……林林种种的交织,比比东眼神陷入一种迷离,又柔情深邃。
她双手攀上谌独月的脖颈,将的确和以前不一样的容颜捧在手里仔细描摹……
大小姐还想说什么,就被拇指按住了唇,比比东轻轻摇头,示意她安静。
眼前这位宫殿的主人与这座宫殿反显得格格不入。她不安静,不冰冷,就连浑身的色调也难以融入其中,无论怎样精心搭配裁剪的头发和衣服在月色辉映下失去了原本的高级感,高奢最爱的浅栗色被衬得像一抔土。
安静了片刻的大小姐忽然头一歪,毫不客气地将脑袋的重量全搁到比比东的手里,叹气道:“噢!你嫌我土!”
“……”
比比东矢口否认:“我没有!”
“别狡辩了,我都看见了,你的想法。”大小姐伸手点了点额头,哼哼了一声。
“呵,是吗?那你还看到了什么?”比比东扶着她的头,不让人乱动,含笑问道。
“嗯?”沮丧的大小姐只好依言再度抬眸。
只一刹,沮丧的双眼重新染上神采。深邃的淡紫色眼眸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就像深海里稀有的珍珠翻出了海面,一切汹涌的感情都变得晶莹剔透。
大小姐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了一个无比好使的方法,可以直接拆穿某人的口是心非。
她勾起唇角,坏坏一笑:“嗯……那你刚刚不该躲我的,我看见了,其实你好想我……”
“亲你。”
比比东一把拉住她的领口,将她即将出口的最后的两个字用彼此交融的气息堵上。
是了,没什么好装的了,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就再容不下任何其他庞杂的念头了。
她只想抱紧她,狠狠吻她,用尽全力来体会失而复得的喜悦,暌违已久的悸动与爱近贪恋的渴求,将她们错过的时间尽数弥补……
大小姐正想着刚才自己补妆补了个寂寞,全被她吃掉了……就看见比比东想着这香软的唇上清清甜甜的,怎么也吃不够……她笑了笑,那也不算白补了。
她被热情似火娇躯扑地向后倒去,透过她垂下的发丝瞥见宫殿圣洁的穹顶,她又想着,月神的行宫也应该有张床。
于是,真的出现了一张玉光泠泠的床,如纱似雪的帐幔垂下,将她们包裹,冷寂的宫殿再也不会冷了……
(飞啊飞啊飞……)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日升月落的光阴变幻,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
唯一流动的是宫殿外平如镜的月海泛着波涛,随着她的心跳涌动。
比比东懒懒地贴在她的胸口,听她的心跳如潮水起落。
“唔……起床了。”大小姐忽然扬起脖子,轻轻推了推比比东,她坐起来,伸出一只胳膊去抓衣服,“我们没时间了。”
她的温暖抽离,比比东眼神一紧。
没时间了……
似曾有人遥赠夜露,寒凉如酒,刺得她的头又疼了起来……她没有抓住的那场幻梦,如同海上的泡沫……比比东紧紧抓住就要起身的人,环紧她的腰,不愿松动半分,
“你答应我不走的……我求你,别走……”
命令、恳求与质问的语气交织,令比比东的声音也紧地发颤。
大小姐微微一怔,她看到,她真的在害怕。
进入阿尔忒弥斯行宫的人在她的眼里都变得赤裸而透明,她的行动,她的思维,她的感情,还有……她的弱点,都被一览无余,残忍地暴露。
“你知道你自己有多不讲道理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知道我会一次次地向你妥协,爱屋及乌地爱你的一切,所以,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对吗?”
“……”
腰间的手突然收得更紧了,紧的大小姐有些不舒服,比比东暴露在外的情绪也随之收敛。
她就是这样的仙人掌啊,很多年了,早已习惯把一切脆弱与痛苦都藏起来,在她的意识里,就连短暂的发泄也不被允许的。
迟迟等不到对方开口,比比东埋在她的肩上,嗡声道。
“谌独月,我这么求你了,你很得意对不对?”
得意?
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是得意此刻能像神一样看清她内心的脆弱,还是得意斗罗大陆最高贵最有权势的女人向自己展现软弱?
她从未觉得比比东无所不能,她知道,她也会受伤,也会害怕。可当如此清晰、深刻、具象地看到她的心,那偏执疯狂,吞噬她亦吞噬自己的感情,她忽然不知所措了。
她给与能给比比东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习惯了所有人对她的付出,也自认平等地对待他们,理性的权衡得失,理想地追求帕雷托最优。她的生活,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她的价值观就该如此,爱情在人生的权重或只有三分。
可爱情,好像不该计算权重,纯粹地爱一个人,不该如此。
对方于你而言,应当是最特别的存在,是该自私到极点的选择,是千万人告诉你错,你还是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是既许一人以偏爱,便尽余生之慷慨。
“也许就是我变贪心了……”
“我不要求你活的像我这么自私……”
回忆涌来,眼睛模糊了……
大小姐忽然意识到,她太擅长用语言来表达自己,行动上却从没有对比比东做出过坚定不移的选择。
表白不成是可以拉倒的,赫拉克利特之河是用来谈判的,苍天有泪温润如雨,唯独没有落到为她落了最多眼泪的人的身上,就连回来与否,与陆鱼分手与否也要再见比比东后才能权衡做出决定的……
当然,这些比比东并不会知道。她只会不满足,只会失望,只会审视自己究竟还有哪里不好……
她爱三分,她便给了全部。
比比东因为她,似乎变得越发的敏感而脆弱,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她的爱让比比东受了很多的委屈,客观上她带给了比比东更多的伤害。
谌独月紧抿着唇,伸手抚摸上两人交缠的发丝,一点点将它们拆解捋顺,她此刻的表情连自己也觉得恶劣,笑的恶劣。
原来自己真的就是好不讲道理,比比东明明问了那么多问题,可她一个也不回答,反还新问了一个回去。
“爱我,让你很辛苦吗?”
“……”
比比东浑身微微一颤,语言是残忍的刀,她用不好,便索性不再言语。猜想着不讲道理,不耐寂寞的大小姐会如何把刀收回去。
可她不读秒,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似乎一定要等到答案。
“你离开的日子里,我去了神考,罗刹的第五道考验,叫问心。”沉默了半晌,还是比比东妥协了,轻声道,“就是……辨真假。”
比比东总结的十分简单,谌独月继续问道。
“难吗?”
“难。”比比东点头。
“最后通过了吗?”
“没有。”比比东摇头。
“……”
大小姐知道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骗过比比东的,除非她心甘情愿,可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对啊,你说为什么?”比比东扬起头,那滴坚守的湿润终于落下,如一颗星星坠落于月海之中,她把问题抛了回去。
很多年前她就回答过了。
辛苦。
但甘之如饴。
可大小姐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轻轻摇头。
比比东抱着她不愿意撒手,她便反手伸到后腰去覆上她的手背。
“可爱不该让人辛苦,不会让人委曲求全,比比东,我不要你做受委屈的人,答应我,以后哪怕一丁点委屈都不要再承受。”
这话像情话,听着却很别扭,大小姐严肃的神情与口吻让比比东有些失神,被她从指缝挤进去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后握在掌心里。
“回答。”
好强势的质问,比比东被拉回了思绪。
第一次,她在小宝贝的身上真正感受到了压迫感。
青青草原的小羊脱下伪装,开来了她的狼堡飞船!
“这是什么新的快问快答游戏吗?”比比东稳了稳心神,微一挑眉。
“不,这是我要你和我签的一辈子的合约。”
“……”
许久,比比东终于泛起笑意,抬眸时满目柔情。
“那你可要努力呀,不要再让我承受一丁点的难过。”
大小姐见过许多千奇百怪的情话,向她示好的人有很多,真情与利益像乱线缠在一起,她从不浪费时间去辨真假。
她记得,捧一个人最惯常的一句是——
“当然,我愿意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
比比东的眼睛此刻比星星更亮,更好看,她看着谌独月,缓慢开口道。
“可我喜欢独一无二的,我想摘月亮。”
情话是不切实际的谎言,唯有相爱的人愿意共赴这场不切实际的梦。
“所以,谌独月,你要给我摘吗?”
大小姐垂下眼眸,空出的另一只手抓起她的土外套,披到比比东肩上。又主动地靠上她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如呓语般轻声呢喃。
“这个啊……你不是已经拿到了……”
而后,她就像断了电,霎时睡着了。
月海上浪潮沉寂,白雾渐生,从四面八方涌来,阿尔忒弥斯行宫一点点地被隐去。
比比东忽然懂了,所谓的“没时间了”。
她猛然抱起跌进怀里的人,柔软的如云纱的被子倏然消失。
比比东眼前一黑,连忙从手环上一抹,扯出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她俩包住。
生命信号监测仪率先测到波动,发出轻微的“滴”声警告。
甲板上的人和岸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处空气波动的地方。
裹得仿佛从阿拉伯旅游回来的教皇冕下被阿尔忒弥斯行宫吐了出来,忙不迭在湖面上踩了一个趔趄。
“……”
沉默的目光震耳欲聋。
比比东感应了一下四周,面不改色地将斗篷拢了拢:“还不滚?”
“……”
“正……准备走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哈?”千仞雪左看右看,又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被藏在斗篷下的人,喊着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断电的大小姐睡得快也醒得快,这一声儿就把她喊醒了,蛄蛹着把手臂伸出去。
光洁如玉,白的晃眼。
比比东皱眉,一把捉住往回塞。
大小姐伸不直了,只好把拇指和食指圈成圈,银腕甩动了几下。
“0?”千仞雪疑惑地挑眉,“3?”
“嗯?主人你新学了孔雀舞吗?”见多识广的小老头趁机表现了他的舞蹈品味。
“阿月她说OK,就是她很好的意思。”宁荣荣居然认识这个手势。
她一说完发现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她,就连狐一念也投来新奇的眼神。
宁荣荣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点骄傲的感觉,为她和阿月的默契而骄傲。
“嗯……这个是OK,是个是耶,这个是比心,这个是要钱。”宁荣荣索性掰着自己的手指,展示了一圈,她握拳锤了两下胸口,“这个是respect。”
“……”蒙着头的大小姐无语。
“那这个甩手是什么?”胡列娜学着甩了两下手腕,问道。
“是让我们滚。”苏迎实在是看不下去有人社死,出来解围,“有啥事明天再说,啊,下雨了,赶紧回家洗衣服……”
“……”
眼下是指望不上像个木头一样杵着的教皇冕下出来控制场面了。
千仞雪叹了一口气,飞身上了空客母舰与这群陌生闯入者交涉。
她指挥着梅把空客母舰换个地方停,教皇殿内不许擅闯。
两方人简短地争论了几句,空客母舰终于不情不愿地升空,蘭茵湖畔的人群也一一散去,这荒诞的夜晚恢复了平静。
大小姐终于把头从斗篷里钻出来透气。
“你这个魂技怎么回事?”比比东也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喘一口气。
“你还问呢,我都跟你说了没时间了。”大小姐心态倒是好一点,反正社死她没露脸,“阿尔忒弥斯行宫,我的第六魂技,神赐魂环。正经的用法应该是对敌的时候把人拉进去决斗,在里面,我是无敌的。”
“阿尔忒弥斯行宫是一个被折叠的时空,折叠程度与我的实力有关。”大小姐想起什么,现在没人了,她伸出胳膊来捏了捏比比东的脸,在耳边坏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里面明明……做了那么久,你还被人说太快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比比东脸色发黑。
“哈哈哈哈,其实也不能怪她们呀。我们从进去到出来,外面只过了8秒。”
“……”
“我现在的能力,也只能折叠8秒,所以对这个魂技我想到了一个不正经的用法,上天真的对我太好了,我错过的陪你的时间,也可以让我弥补回来。”
“那这么说,以后你要是在里面修炼,一年,就比得上其他人十年。”比比东沉吟道。
“……教皇冕下,你知道你真的很不浪漫吗?”大小姐嘟嘟囔囔。
“你想要的浪漫是指望我说什么要为你摘星星之类的话吗?”比比东反问道。
“嗯?说呀说呀。”
“我……”比比东把自己噎住。
大小姐轻轻笑了一声,她知道比比东说不出这种浪漫的话,但她知道她比那些会捧着她的任何人都要爱她。
她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再逗逗别扭的教皇冕下,比比东终于开口了。
“我为你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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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还是感觉这个故事在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比较好,谢谢各位看官老爷的一路陪伴与支持,当我准备好的时候,后面会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