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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登基众王折节
世上最妖艳的花,是昙花一现,而在隋朝年间谁都不期盼却又谁都想看一眼的,是一种叫做琼花的不知形生物。
正如隋王朝拥有开皇之治,有着令杨广三征高句丽和大兴土木的本钱,可它绚烂多姿的一切在历史的洪流中仅算昙花一现,又或者仅如琼花一般只闻其美不见其形,人们记住的只有它轰然倒塌后剩下的斑驳残骸、零落花叶,却再怎样也无法拼凑出它曾经的华美。
这个盛极一时的朝代为何而亡,因为它当真是一块令人眼馋的鲜肉。就算如今像极了一块被狗啃过的骨头,照样令无数人垂涎。
大登殿内,金花萃石台,雕栏绘玉柱,光鲜景象却更能体现空旷无人烟的实情。李玄霸在城门外“哐哐”两锤子就将一切机关摆设破坏得稀稀落落,城中兵将一并作鸟兽散,宇文化及携着家人从后门逃生而去。
众反王各带兵马掩杀而入,在杨广空荡荡的临时议政厅里尽皆看到晃眼。想那隋炀帝区区一座行宫居然装砌得如此熠熠生辉,世人不亡他来,还有何事可为?
战事至此已是收工打烊,各家反王互看不顺眼,便是觉得自今以后对手就是身边的这些个。
李玄霸如同猢狲一般眨动两下眯眯小眼,跃众而出道,“这,这是皇帝坐过的龙椅了吧,我也上去坐,坐坐。”他边说着就把一双金锤一手一个丢给柴绍,若非这位驸马爷躲得迅速,一下便能给砸成浆糊,然而大殿的地面却实实在在被震裂开一道缝隙。
一殿豪杰尽皆乍舌,唯程咬金心头隐隐感觉不秒,走到地缝处拿鞋底板踢了一层灰上去遮掩。原来他曾遁地入皇宫,地道正好从这底下过境。
李玄霸四平八稳的坐上皇帝的龙椅,哪有人敢上前阻拦。只见他还没喘上一口气,显是两手握不到两边的把手,竟颠过来倒过去,最终斜躺在龙椅上长身打出一个哈欠道,“哈!这,这位置舒服。听,听着,全体都有,可,可以给我下跪磕头了。”
众家反王一听,纷纷变了脸色。柴绍急忙两边劝,“众位哥哥稍安勿躁,这是愚弟胡言的。四弟,你这…这是做甚?”
“这,这,这什么这!”李玄霸高翘着二郎腿,朗朗上口的念叨,“此门是我开,此…此殿是我家。如今皇帝家都是我家了,他们来见皇帝,不…不用下跪的吗?”
李玄霸虽然生猛,但绝没这般无礼过,众反王原先对他既敬且畏,如今他野心昭彰,让一干人等俱是忘了他疯傻的本性,齐齐率着兵将涌到龙位前要抬他下去。
“吆,还…还有不服气的?”李玄霸面不改色的从龙位上直起身来,一边松动筋骨一边有气无力的道,“也好,不,不跪我呢就得到阎王殿里去跪阎…阎王爷。只是既不让我占到便宜,这浑身,就不得劲。”
柴绍突破重重围堵,凑到玄霸耳边说到,“四弟,切莫生事。”一众反王给他的压力叫他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
“不…不生事,就死几个人。”李玄霸脑袋一“扑棱”,嚣张至极的放声喊到,“殿里殿外的,统…统统跪成两排。不跪的,大锤来见。”
这一句就真的惹了众怒,十八路反王虽都知道手下没人会是李玄霸一合之敌,但火气上来了当真来个群策群力,众人共讨“天下第一好汉”也不是不可以。
兵马大元帅秦琼站在众人之后,心想:伐隋的时候三军向来由我统率,如今隋朝既倒,怎能让他们互相干起架来,何况玄霸小孩子心性,料来闹不出大事。便和颜悦色的将众反王的人堆拨开,语重心长的道,“玄霸,不要再胡闹。你年纪尚小,有些事不懂,跟着你姐夫回家去吧。”
李玄霸一看,这是秦恩公啊,看来自己真是混了账了,刚才怎么能命令恩公也跟着拜自己。于是退下龙位,将擂鼓瓮金锤一肩挑起,左右为难着。
柴绍也终于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道,“四弟饿了吧,回去路上,姐夫给你买大烧饼吃。”
李玄霸挠挠头,觉得事有蹊跷,显然漏了关键环节,自言自语道,“不对,这,这事办不成,二嫂一个饼子也不给吃。”对柴绍的话他向来是可听可不听,可小嫂子的吩咐却绝没违背过,这便一步横跨,飞也似的窜上金殿。
众人正是不知他去了又回所欲为何,便听他放言道,“都,都带着耳朵没?殿上的,就神仙叔叔和神仙叔叔的朋友不用跪。其他的,呵呵,膝盖不弯,统统打折。”
一句话刚落,还不等众人群情激昂,李玄霸执起一双金锤“轰隆”一声便将皇帝座前镶金裹银的御案砸进地面,台子连着大殿的楼梯也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轰然垮掉。
十八路反王若非个个身子骨健朗还有专人保护,这一坍台便要死去大半。李玄霸如此凶狠,事前绝难想到,如今他们治疗伤患都来不及,再无一丝反对的声音发出。大票人马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大多都想:反正已然趴了倒了,索性就向这混小子跪上一跪,好过身子骨交代在此。
李玄霸虽然毁了龙庭,拆了大殿,却着实享受了一番帝王待遇,心说:做皇帝也没啥花样,还不如他的大锤管用。没滋味,好没滋味。
大殿已毁,龙椅都嵌进地底去了,李玄霸身子在七零八落的台阶上硌来硌去,甚觉没方才舒坦,似乎少块枕头。忽然眼前一亮,指着程咬金的包袱说,“来来,把…把你怀里那缺个角的砖头拿过来。”
程咬金原本躲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如今周围众王稀稀落落跪了一圈,就把他给凸显出来了。他可不知李玄霸只是要他的包袱枕脑袋,心中叫苦:这都能让你看到,你小子是明着傻,暗地里贼精啊。可面上还得做点挽回,咧开笑容打了个哈哈,“李小哥,这包袱里是俺媳妇让带回去的金银首饰,女人家的物件,就别上台面了吧。”
玄霸一想莫非里面还有肚兜啥的,当是晦气,就挥挥手让他滚一边去。
程咬金忙把包袱盖好,刚要往后退,却发现周围一双双眼睛睁得跟野地里几日未食的狼分毫不差。这李玄霸是骗过去了,但众家反王显然没那么好糊弄哇。
“程咬金,您腰包里藏了什么稀奇玩意儿,拿出来让几位王兄见识见识。”旦有一个起头,余下各个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程咬金身上。
还有连蒙带猜的,“眼熟,不是女人东西,似乎是那件能问鼎天下的宝贝。”
李玄霸原就是觉得好玩才上前索要,如今一听似乎还是个宝贝,常言道,有宝不能旁落。于是新鲜劲更上来了,大剌剌夹杂在众人的问话中道,“对对,让王弟我也见识见识。”李玄霸音色尖锐,自然一出声就鹤立鸡群,众反王这才忆起如今殿内是由这个浑人主事,再度歇声哑火。
程咬金吃了玉玺的心都有,他这包里正好藏着隋朝传国玺,是好不容易挖地道从炀帝行宫里偷出来的,胸口还没捂热竟要交了出去,如何能甘心?可有理也不能和李玄霸说,只能抬起大步,走上前把东西献出,脚趾头都在打着坏主意:你们一个个这个王那个王,刚才不都还挺唬人吗,现在如同被下了哑巴药似的,却把这煞星又引到我这儿来,呆会儿定要寻个机会说道说道,哪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他心中一溜碎碎念,却跟李玄霸有说有笑,“我说李家小子啊,听闻你们老李家已经有一块和氏璧了?这破玺,假的吧,拿去也没用。”
“少,少废话。”李玄霸实际连玉玺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传闻在家里出现过的那块和氏璧当然更无缘一见,他值当抢来一件玩具似的显摆道,“甭,甭管真的假的都要收归国有。这皇帝家没有的东西,别人家有,不成,那不成!”
“得儿。这小子脑子不好使,理倒认得死。”程咬金摊摊手和众反王道,“你看谁也没份了吧。”
众位王爷没一个搭理他,表情都像被刨了祖坟一样。程咬金心念: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交了这么一帮怂货?这殿上的混小子除了李家人外没人劝得住,咱还是撂了挑子走人吧,死在这里不划算。但是他心有不甘,就回过身冲着李玄霸把尾后针放了出来。
“我们瓦岗,我西魏国,把进献咱们赵王的贺礼给了。”程咬金冠冕堂皇的说到,“还有别的十七家,当然每个都不能落下,都要呈上各自的贺礼,不能让俺老程独美于人前,是不是啊?”
瓦岗众将立马跟上他们大魔国前任国王的步调,起哄闹腾的声音不绝于耳。众反王的表情于是就像从祖坟里爬出了爹娘,却硬要把他们这群儿孙换进去一样。
礼多人不怪,李玄霸决计不会反对。至于柴绍,已是像看戏一样,搬了块不知从哪儿砸落的大石头在某个角落呆呆的坐着。
说来李玄霸可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只是智商不够罢了,这会儿终于让他想起二嫂临行前与他耳提面命过的事情。只是他到现在仍不理解这说的到底是啥,只能把听到过的话原样说出,“贺,贺礼给…给这些。十八国反王,除了神仙叔叔所在的瓦岗,人手一份降表拿来,军权交出。”
李玄霸才不管底下有多少惊讶和义愤填膺的人,只管把话说完,“你,你们带来的兵马留…留一半下来交由我李家代管,如若不留,还是大锤来见。”
夏明王窦建德终于气不过的嚷道,“你这畜生小子,我可是你舅舅,居然想抢劫我的家底!”
“降表不交,兵权不…不让,舅舅也照样吃锤!”说着李玄霸就把手上大锤一举,吓得夏明王连滚带爬退了回去。
“都跟他瞎鸡.巴磕碜啥。”程咬金想笑不能笑,板着脸与众王兄耳语道,“这小子厉害,我劝你们啊还是把降表交了,至于兵权,哥几个随便留下点兵糊弄糊弄就成。要不然命全交代在这儿,留着兵马还有鸟用。”
梁王萧铣不同意道,“这李玄霸就一个人,怕他何来?”
“你行你上啊。”十八国反王这一路闯阵扣关,都损了不少大将,如今瓦岗的人不参与,他们便是卯足了劲也没法与李玄霸匹敌。
“是…是服软了吧?”李玄霸可没想过自己讨的是多大的权力,捏着金锤缓缓转着圈子,平易近人的道,“来来,都坐下说,坐下说。姐夫,把…把殿门关上。弟,弟弟我跟他们探讨探讨国…国家大事。”
大登殿的殿门慢悠悠的被掩上,里面十七国反王到重见天日时必定个个灰头土脸。而这个时候瓦岗的军师徐茂公却全不知道一夕之间发生了诸多变故,只因他根本没有进城,独自领了一队兵在紫金山外十里处迎接一个人。
“徐叔叔,多年不见了。”一只纤纤玉手掀起轿帘,其内传来的是观音婢的声音。
徐茂公方才见到在约定的地方抬来一顶轿子,就已然疑惑,如今更添惶恐,“二小姐怎会亲自到此,此是凶煞之地,不宜久留。”
“徐叔不是会趋吉避凶嘛,那便算上一卦,如果婢子真该命劫于此,走也来不及了。”观音婢迈出轿来,肚子已是滚圆,略显憨态的说到。
徐茂公抬手拍拍脑袋,想起当年他的观象之术还是学自这位的,就无奈道,“二小姐何必亲身犯险呢,如今似乎并未到这么重要的时刻吧?”
“我在等十八路反王的降表和送来的兵马啊,这事若出了差错,不是很麻烦吗?”观音婢在路边随手采摘一朵野花,一边反问着。
徐茂公不置可否的说到,“降表可图,但兵马从何而来?”
“除你瓦岗李密以外的十七位王爷会给的,他们劳师紫金山的残兵凑在一起也是不少的人马了。婢子在想,估计能要来一半。”观音婢闻着花香,装作不经意问到,“近日玄霸的一切还好?”
观音婢实际是很关心李玄霸的,知他这次有性命之忧就亲自赶来,并非全为图谋大事,但是她这份心情实在不敢让人知道,感情的事她不想牵绊太多。她却不知,九尊亲自出手的三击雷电没有把李玄霸的肉身轰灭,却已将金翅大鹏睥睨人间的煞气引了出来,如今的李四爷正在走向一个离经叛道的境界。
徐茂公恭敬的答,“四公子他,说来险遭雷霆之祸,但二小姐送他的那顶奇特的伞应该为他挡去了一劫。”他停顿一下,又觐见道,“看来小姐是让玄霸去威逼众家反王,若不留下一半人马就不放他们回去?如此一来,是否会激起多路反王联合起来攻打李家?成为众矢之的,似乎并不划算。”
得知玄霸平安,观音婢心头隐忧就放下大半,脱口便道,“如今隋朝已倒,人们安的什么心思我自然知晓,谁都想当这个皇帝,却谁也不会服谁。若是李唐真成众矢之的,派出去抵挡的会是谁的兵呢,当然是建成和元吉手里的。若不此消彼长,将来世民要怎么做成大事?而以后世民要用的,正是这次全身而退的瓦岗寨诸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我带回十八路反王的一半人马,倘若假以时日世民都不能把这股力量捏合在一起为我天策府所用,算什么真命天子?”
徐茂公心领神会,转而为自己着想起来,“瓦岗军气势正隆,如今各路反军都以这股气势为龙头,就连李唐都有所不及。明眼一看,李姓真龙为谁还不能确定。小姐这样放心瓦岗,还在这个时候期待我那些结拜弟兄改换门庭,我又不敢大肆去宣扬自己和李唐的关系,叫人投效李唐之事,似乎不可能办成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观音婢将花丢在地上轻轻踩过,蹒跚回轿中道,“秀宁姐想必你已经见过了吧,她会在几日内把这个可能的因素给你瓦岗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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