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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败垂成(二)
回去唐门,回去唐中慧房间,婢女把话秘告少爷之后便早早回来陪着小姐,因为她看见蓝婖冲出去的模样,就怕这疯癫可怕的苗女也冲来小姐房间。
我欲避之,反促遇之,蓝婖怎么可能不找唐中慧算账?
进得门来甩手一摔,那鸟笼子砸在桌子上可不把人吓跳了!婢女哇的一声紧紧拥着唐中慧退到床边,又是大喊来人。蓝婖刚才没有射的青斑毒蛇这会儿甩手投进笼子,其物盘几圈身子便把鸟头叼住!
青斑毒蛇没有注毒,留在嘴巴外的双翼疯狂地挣扎扑腾,一长一短看得人心中一抽一搐,顷刻间仿佛自己也不能呼吸了。而忽青蛇扳起尾巴、猛地扭断鸟儿的骨骼只把内里五脏都移位了,鸟腹起伏凹凸变得极为诡异,又是吓得房内婢女摸脖子摸肚子哇哇大叫,来人哪!来人哪!!
“贱人,再喊我把你毒哑了!”蓝婖呸了一口,要唾沫星子溅到她们脸上。
“蓝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来者不善,唐中慧斗着胆子问道,这里可是我们唐门大院。只是话才说了一半,突然看见小蓝婷受伤模样,一边脸颊肿得像被毒虫蜇了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唐中慧决意料不到是当姐姐打的,自己挣开婢女环抱便是过去,又是朝门外喊着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僵硬的鸟儿寸寸填入青斑毒蛇胃里,搅拌着粉粉的暖暖的马上要溶成一片了。
“唐中慧,你三番五次放蓝婷出去,是你当姐姐还是我当姐姐?”蓝婖把身一横就挡在唐中慧与蓝婷之间,问话时候可谓月眉倒竖,凤眼裂眦,只如见着久寻的仇人。唐中慧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而蓝婖也恨自己浪费了青蛇。凡蛇类,都是吃饱喝足消化了才能再进行攻击。鸟儿死得无辜,眼前人才该被咬死毒死!
越想越怕,越想越恨,若寻不回蓝婷,若寻回蓝婷而已被玷污,这公道向谁讨去?你们汉人欺我蚩尤老祖,我们苗人岂是炎黄的奴婢!把洪荒的帐都算上,蓝婖扬掌就要报仇:你们汉人活该被制成蟲尸!
这蟲尸,便是大闹华山击伤徐子易的非人,便是杭州城外与荆棘大战的怪物。
“住手!!”唐冠南远在大门口就听到蓝婖的咆哮,赶到时候不敢多说一字,就怕喝不住这疯婆娘。蓝婖这蓄满千古怒气的一掌绝没有中路不落的道理,听得唐冠南来护他妹妹,反手就挥在刚迈步进来的唐冠南脸上!清脆响亮,铿锵有力。
“哥!!”唐中慧惊呼,蓝婖这一巴掌中途换路虽然散了几分力度,掴在唐冠南脸上也是教他扭项咧嘴,本是一脚踏进房门的,这会儿可是踉跄几步开去啊。
有阵子是天旋地转、耳边黄钟大鸣,神魂之外遥遥听见众人秘商着如何剿灭绝刀门,一直在他们水里投毒,再取那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集唐门青城百草门天龙教之好手……喉咙咕噜作响,一股腥味直冲味蕾教清醒几分,方才脑中无意放映的画面将来要血淋淋地实现!唐冠南站定身子往红花绿草里吐一口血痰,需得深呼吸几口才能说话,面对蓝婖、自己齿间犹带着血:“受你一掌,你心头舒坦了吧,啊?”
唐冠南正正脖子再进去房间,脸上五指印鲜明,现在还不是让压在底下、暴跳愤怒的悟空出世时候,他不能跟蓝婖闹起,他不能让绝刀门占便宜,他手里捏着刚才蓝婷丢下的断镖,他有话要问唐中慧。
“中慧,你如何要把这个送去绝刀门?”断镖躺在手心,同样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有唐冠南抖动的手掌,不难想象手背是青筋尽露、黑血暴涨,俨然愤怒至极、用多大定力都控制不了。
“这飞镖如飞刀,断镖岂不是绝刀?绝刀绝刀,既指绝刀门,又是折刀意,你想把秘密透露给夏侯家,是不?”唐冠南从来没有这么准确地猜中妹妹心思,只是得悉这番心事,倒不如让他像之前一样屡屡不中才好!!这会儿所受之创,更胜蓝婖刚才一掌的千百倍,心,浑然受了重重内伤。
“哥哥,你、我……”眼前唐冠南模样也是比蓝婖可怕了千百倍,唐中慧哽咽惊恐得说不出话,身边婢女什么时候退到哥哥后面?留自己毫无依托。她绞着十指贴在胸前,有点半遮住嘴,以抑制自己湍急的呼吸,身体发软发冷如坠冰渊、到现在还没有个底。这断镖是自己折断的。唐中慧最害怕被哥哥发现其中意思,可老天就要一切暴露无遗,敢问慈悲何在?
天啊,你又要唐门负上血债!
唐冠南在等,等唐中慧的回答,等她的解释抚慰自己的心灵,可是他又怕她说出求饶的话、告劝的话!求不要血洗绝刀门,劝自己手下留情!偏偏唐中慧此时此刻会说的,也真是这两句话,唐冠南如何不知,他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看妹妹支吾,唐冠南已经等不下去,本是下垂的眼角嘴角这会儿双双怒扬,血溢上眼睛,其中红丝交缠着如放养有许多毒蛇,脸上五官扭曲挤揉成一片,还未待唐中慧惊叫出声,唐冠南已经一手就搭住她往厅堂拉,“你跟我到别处去!!”
要、要干什么,哥哥放手啊,任唐中慧如何挣扎也没用。
大厅里唐飞看得儿女进来,抛一个眼神,商鹤鸣与尸毒等便先不说话了,当第四个人进来时候谈话继续下去,那第四个人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唐中慧不是阴谋的一部分。
“爹爹,帮我!”裙下莲足磕碰,唐中慧语气急促哀声求道,自己如何敌得过哥哥的力气?
阴谋比女儿重要,唐飞只当无视,全凭儿子做事。
这女儿啊长大了总是要嫁出去,唐门家底与其告诉唐中慧,倒不如留着告诉唐冠南娶进来的女人,儿媳妇才是自己人。故是唐冠南扭动大厅侧厢里的花瓶时候,唐中慧还不知道自己家中有这么一个密室!
她不知道的还有许多,血洗绝刀只不过侧耳偷听得来,把这消息送出去可是全没可能。唐中慧就是一只被剪了翅膀的鸟儿,飞不过唐门这黑瓦白墙。
“你就呆在这里!”这里刀剑瓶炉、架屏箱床齐列,是自傅剑寒捣乱之后、唐冠南用来试毒的另一个密室,尚未死过人。把唐中慧关住,既可以省得她作乱,也可以把她与蓝婖隔开,这岂不更安全?
“哥哥放我出去!”精铁铸成的栅门早就隔开内外,其杆之密之细,唐中慧是伸出一只手臂也不能,她在里头带泪哀求着,哥哥放我出去呀,你住手吧!
你能不能住嘴?“等我灭了绝刀门、称霸西南,就放你出来,就住手!”唐冠南甩头又逆着方向扳动那花瓶,直把唐中慧密密实实关在里头,任她喊破喉咙也是一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而蓝婷也被姐姐关在唐中慧房间,后者一声呼喝,就要唐中慧的婢女像监视自己的小姐一般看住蓝婷,若不然自己有千百种法子折磨她这贱婢!蓝婖甩头出去,只留妹妹在房里哭泣,后者捂着耳朵,只觉头重脚轻声音朦胧:“阿姊!阿姊!!”
蓝婖回去厅里时候,客人已经到了。
威严非凡,乍一看令人惊异,似是一头猛狮静止的形象,非是柔柔美少年,实是锋芒毕露充满勃勃阳刚之气、令人一见难忘的铮铮奇男子!这是蓝婖第二次见到荆棘,感觉却远比第一次强烈。此时天龙教之尸毒二使直围着荆棘打转,唐飞也堆着笑,实在让旁人费解,荆棘因何成了唐门座上宾?
堂内弟子回避并带上门,持着暗器森森守在外头,莫说鸟儿、一只苍蝇也不放进!当门扉合上最后一寸缝隙,当堂厅流失最后一缕光彩,阴谋诡计变得异常清晰,甚至灿烂。荆棘看着蓝婖,再看两副黑棺,这是她出现于此的目的?这是她要带回千户苗寨的族人?
当棺盖寸寸挪开,荆棘是全错了!
分别躺在其中的,是阿香、阿都,荆棘杀于青城山间的黑影子。炎炎夏日里两具尸体早已高度腐烂,如果观者视觉上接受得了、嗅觉便不感冲击;接受不了,哪怕其中气味已是让唐门下了什么药给弥盖了,这会儿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一吐为快了。荆棘如何料得到紫霞子会让弟子将此二人送至此处!
“蓝姑娘,你看这还可以用吗?”唐飞骨碌着眼睛瞧蓝婖,他觉得众人看过之后便要把尸体抛了,委实可惜。
蓝婖看黑棺里那鲜明的伤口,一者脖子几断,一者胸口开洞,唐飞的心思她何曾没有动过,只是这会儿怒气未消,对那老贼泼口便是一句:“你的身家就可以用!拦腰斩断,掏干净肚子里东西,正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候再把你一双儿女……”
“蓝姑娘!蓝姑娘!!”说的什么鬼话,商鹤鸣还不赶快叫停,“莫要伤了和气,让外人见了笑话啊。”
“你这贱女人——来人!!”孰可忍孰不可忍,唐冠南暴目睁口大喝一声,屋外的唐门弟子可不全数闪身进来!手中百般暗器映耀着大厅,一片白芒杀气。
“少爷有何吩咐!”
“给我——”唐冠南把手一挥,只是话没说完便被自己父亲打断。
唐飞扬手:“给我出去守着!”虽然自己脸色如猪红,但唐门之修为,至人应物随顺投机,虚与委蛇不执宗本,心狠手辣尚不足称,面慈心毒才是真!我儿啊,不可乘怒而坏计,不可乘快而败事,没得成功之前、千万不要过分在意自尊。
此时,若能借这两具尸身赚——唐飞红有眼睛看着荆棘——去探虎穴,那也是值得!
荆棘却是哈哈大笑。
“大人,你可发现什么?”一段日子不见,毒对荆棘的称呼可改得真快,此时看后者兀地发笑,故是做问。
此话甫出,大家目光齐刷刷聚在荆棘身上。荆棘自进来便对这二副黑棺视而不见,于情于理并不合适,故众人之反应并不唐突。唐家父子眼神深长,商鹤鸣目光幽远,蓝婖双眸警惕,尸毒二使四目飘忽,众生各有相,相由内心生,荆棘只管一一回应,并无半分避让:“进来园子便看了场好戏,你们继续啊,不必理会我这个‘外人’!”
“哎呀呀,”商鹤鸣赶紧道歉,“商某嘴贫,少侠勿怪勿念!”
“不怪不念,像商大侠说的嘛,以和为贵!”荆棘最后四字直羞得商鹤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大骂这小子今日得意不知将来失势的辛酸痛痒!
只道就这样过去了,却见荆棘忽地剑眉一扬,口气突变严厉无前:“当然有发现,唐门如何有这两具尸首,好生交代明白!早就听闻你们善用活人试毒,莫不成这两人就是你们给活活弄死的!”
你、这,唐飞如何料到荆棘会先发制人抛出这样问题,远在自己意料之外,只觉受侮辱受损害了,眼睛激涨得一片彤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欲从天龙,如何敢这般妄为?有一份证据才能说一分话,荆少侠可不要乱讲啊!”
想荆棘与唐飞最后一次见面,岂不是在华山盟主选举时候?当时后者可是如何口蜜腹剑!荆棘为人,正是见人一善终身记之,见人一恶终身不忘。
“我看哪,这两处伤口尽是利剑所为,出招快准狠绝、并不是偷袭得来,”商鹤鸣赶忙打圆场,“正面交锋能杀人如此,此人必有数十年修为!”
“哈哈,利剑啊?”荆棘当然没有忘记商鹤鸣在盟主选举会上的嘴脸,可惜他两个儿子不在,否则这会儿一并羞落!“我背上倒是有一把剑,商大掌门你门道如此熟稔,要不要拿去验验?”
商鹤鸣被荆棘这么一抢实在又惊又气,才知他尤咬着刚才的事儿不放,这会手里如何敢接?“少侠说笑,可不折煞我这个老头子?!”商鹤鸣这会儿自然不敢像华山盟主选举时候倚老卖老,荆棘哼了一声,浑然如当时桀骜不训。
“大人大人,唐商二家公忠体国,天地可鉴,还望你在龙王面前美言几句啊!”毒这全身,该是嘴里舌头最厉害了,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错的说成对的。瞧他说话时候把众人目光往棺材里头引去,“刚才商掌门说的是极对的,杀人者使剑,瞧这剑法变幻不定是为不让人认出凶手——”
荆棘御佛剑时候哪里有这种心思,此刻全由他人臆想,所察所言全是屁话!
“——如此掩人耳目,背后必是惊天之人。”
毒还在胡吹法螺,“传言这西南大地一直行走有一剑术高手,可谓杀人如麻,此人姓岳名凌珂,黑白两道提起无不背脊发凉,这次、这次会不会是他出的手?”
荆棘自己也曾听闻剑圣者岳凌珂,但这会儿听毒口水滔滔说话,只觉后者语气不似久闻,更像默背,搞不好又是一出大剧呢!
“这次送剑上青城,龙王便是担忧此人前来作抢,才派荆棘出马!”单论字面,此句本该有赞许之意,但尸直呼其名,更间杂阴声怪气的调调,使句子有说不出的奇怪。尸对荆棘一向不客气,荆棘也不稀罕他客气。
“哎呀,难不成是下手不得,故杀这两位告儆?”商鹤鸣似有发现,又低头细看两具尸首、想掘出更多秘密。此话甫出立得唐飞附和,这城外西南是有许多时不安了。唐飞好明显是夸大其词,这捣乱者不过郝虎巴龙之辈。
“这么说来,要赶快回护幽冥神剑才好!”毒惊呼迭迭,他不是信不过紫霞道长,只是有自己人看着还是安心一点啊。
“可是我们兄弟姐妹的仇也不能不报啊!”独余一眼几欲挤爆眼眶,尸把脚一跺,地上棺木发出两声低吟,似作感激。“你跟荆棘回去青城,我自个儿去找那个姓岳的报仇,非把他心给掏出来拜祭!”
“那岳凌珂好是厉害,与他为敌甚是吃亏,只怕……”商鹤鸣捻着胡子回忆天都峰上一战,多少年前那人与厉苍天可是斗得日月无光啊。
多少年前,唐商二人尤自居正派,而今换了角色做了反角本是丢了骨气,还猥猥琐琐如阴沟老鼠一般,真是把骨气丢得干净!
“哪怕有去无回,我只视死如归!”尸再嚎以明决心,是不教任何人劝住的。阴尸毒浪,阴与浪皆以命陨,若尸也以身殉道,毒怎愿意独活?
“好兄弟我们一起去!幽冥神剑由荆大人带回去给龙王便是!”毒热泪盈眶揽着尸的肩膀,你我二人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黄泉路上有得作伴!
毒看荆棘,似有所求。大堂里突然弥散着肃穆之感,外头高悬的“忠义”牌匾,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过的。忠义之事,看过说过听过,无不热血沸腾,但待得自己要去践行之时,却是如此沉重。荆棘不耐众人的吹擂了,这可不尽是做我看的!
“你们把我从山上骗下来,这会儿又要我滚回山上,是作弄我么?很好玩么?”
荆棘若真滚回青城山,那众人才要功亏一篑呢!
荆棘前话方出,毒正要忙着解释、唐商也要帮着劝说时候,荆棘接着后话了:“你们才滚回青城去看护神剑呢,我自去找那岳凌珂!”荆棘的身手自是比尸毒了得不知有多少倍,如今岳凌珂突然来犯,有他去挡着也使众人稍微安心,唐飞心想这姓岳的莫不是嗅到自己的动作,这才出手的?
这两个人是自己杀的,眼前众人虽然不知,却千方百计要支开自己,可是有什么阴谋?荆棘索性将计就计,看他们要干什么!既然唐商二人都欲归顺天龙教,那么这一切行动岂不都得龙王授意?有尸毒二使再侧,更是让人深信!
哼,口口声声说着信义,真正落实,却不如只见一面的青城小道!
话说回来,荆棘此次赴会唐门如何迟迟?其实他早就进城了,只不过悄无声息地去寻那“高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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