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

　　“没有没有！今天特别忙！” 陈雨连忙低下头，飞快地转回头对着电脑屏幕，手指胡乱点着鼠标假装忙碌，趁势还不忘飞快地朝梦苡棠递了个眼神，吐了吐舌头，眼底藏着几分被抓包的窘迫与窃喜。
　　“一起吃饭？吃完姐姐带你去逛街。”冷雨然路过恒雨的办公室，脚步一顿，斜倚在门框上，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像是随口一提的邀约。
　　恒雨握着钢笔的手没停，视线仍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头也没抬地反问：“你什么时候有逛街的闲情了？”
　　她太了解冷雨然了。她的生活里从没有 “把时间耗在选择题上” 的选项。吃饭是为了精准补充能量，而逛街这种既耗精力又无效率的事，向来不在她的日程里。毕竟对冷雨然而言，大多数需求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根本犯不着亲自耗费体力。
　　更何况，冷雨然的人脉网早已铺展到各个行业阶层，单说买衣服，从前只需报个三围，就有相熟的设计师或品牌方直接把合适的款式送上门。她那标准得近乎完美的身形，本就是行走的衣架子，哪里用得着自己费心挑选。
　　冷雨然像是早料到她会拆穿，挑了挑眉，迈步走进办公室，语气里多了几分狡黠：“这不是为了给你动力，陪我好好打球嘛。姐姐亲自给你挑身新球衣。”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衣服，问过我意见？” 恒雨终于停下笔，抬眼看向倚在桌前的冷雨然，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调侃。
　　“废什么话，就说去不去！” 冷雨然懒得跟她掰扯，语气里带上了点惯有的爽快。
　　“不去了，你看着挑就行。” 恒雨重新低下头，指尖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又补充道，“对了，明天打球多带两副球拍，有人要一起。” 至于晚上早已和梦苡棠约好的事，她半句没提。
　　“行，你不后悔就行。”冷雨然撇撇嘴，也没多问，说完便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恒雨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门后才收回，笔尖悬在纸上，却没再落下。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心思全扑在梦苡棠身上，确实有些忽略了冷雨然。还好，冷雨然从来不是爱计较这些的性子，向来是彼此最懂分寸的存在。
　　冷雨然是那种自带高光的人，即便孤身一人，也能把日子过得精致鲜活，从穿搭到生活细节都透着舒展的底气，惊艳周遭所有目光；可恒雨不一样，她的独处更像一种自我封闭 —— 若只剩自己，生活便会褪成单调的黑白，连空气里都飘着生人勿近的冷寂，反倒像 “惊吓” 般让人不敢靠近。
　　停车场的阴影里，恒雨斜倚在车头，双手随意揣在卡其色掐腰西装的裤兜里，下颌线绷得很紧，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今天她穿了件挺括的白衬衫，外面套着剪裁利落的卡其色西装，黑色长裤衬得双腿愈发修长，可那身干练的穿搭，反倒让她周身的疏离感更重了些。
　　别人空闲玩手机，恒雨的手机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
　　梦苡棠刚从负二楼的电梯里走出来，抬眼的瞬间，就不偏不倚撞进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里 —— 恒雨斜倚在车头的模样，在停车场昏沉的光线下，竟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她没法否认，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寻，而恒雨的身影，永远能第一时间撞进她的眼里，像自带某种引力。
　　大脑里那些关于 “该不该” 的挣扎还在断断续续地冒头，可身体的反应却诚实得可怕：她贪恋恒雨拥抱时的力度，眷恋她掌心传来的温热体温，甚至那带着霸道的湿吻，回想起来都让心跳失序。
　　有些变化，早已在骨子里悄悄生了根。嘴上承不承认、表不表达，其实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那份心意就堵在胸口，藏不住，也瞒不了。
　　梦苡棠轻手轻脚走到恒雨面前，双手乖巧地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弯出一个软乎乎的弧度，连带着语调都染上了几分甜意：“恒雨～”
　　那声唤带着点撒娇的尾音，恒雨闻声立刻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底的疏离瞬间消融，漫出的温柔像浸了水的棉絮，软得能将人裹住。“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度。
　　“上车吧。” 恒雨直起身，转身绕到副驾旁，指尖搭在车门把手上轻轻一拉，将车门敞开，目光落在梦苡棠身上，直到看着她弯腰坐进去，才关上车门，绕回主驾位。
　　刚系好安全带，身旁的梦苡棠就侧过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好奇地追问：“去哪里呀？”
　　恒雨偏头看了眼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启动车辆，方向盘在掌心轻轻一转：“先带你去吃东西。”
　　梦苡棠安静地陷在副驾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的织纹，目光落在车窗外来回掠过的街景，心思却早飘了远。眼角的余光像有自主意识般，总忍不住往驾驶座的方向偏 —— 恒雨握着方向盘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旧疤；她专注看路时，眉峰微微蹙着，侧脸的线条利落得像被精心勾勒过。
　　每次这样近距离挨着，心跳就像被谁攥住了开关，“咚咚” 地撞着胸腔，连呼吸都要放轻些才敢。明明上一秒还在纠结 “这样是不是太快”“未来该怎么办”，可只要视线触到恒雨的身影，那些盘桓在心头的纷乱念头，就会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冲散。这种反复拉扯的内耗，她自己都觉得疲惫，却偏偏甘之如饴。
　　看到前面的红灯，恒雨踩下刹车，右手却没留在方向盘上，反而越过中控，骨节分明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搭在了梦苡棠的下巴上。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牵引，将她偏开的脸慢慢掰向自己。
　　“好好看。” 恒雨的声音比车内的空调风更柔，尾音裹着笑意，目光落在她慌乱闪烁的眼睫上。
　　梦苡棠的呼吸猛地一顿，脑子瞬间空白了半拍。温热的触感从下巴蔓延开来，连带着耳尖都跟着发烫，她茫然地抬眼，撞进恒雨盛满笑意的眼底，眼神里还带着没从走神中抽离的木讷，傻乎乎地应了声：“啊？”
　　恒雨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指尖轻轻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颊，像逗弄受惊的小兽，耐心又带着点纵容：“想看就好好看，不用偷偷摸摸的，我又不会躲。” 她太懂这姑娘的小心思了，那些藏在余光里的打量，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梦苡棠显然还没适应她这般直白的温柔，总爱慢半拍，可这份懵懂的迟钝，偏偏戳中了她心底最软的地方。
　　“谁、谁偷偷看了！” 梦苡棠终于反应过来，脸颊 “唰” 地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薄粉。她慌忙抬手拍掉恒雨的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直到瞥见前方亮起的绿灯，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带着点羞恼的催促：“看什么看啊～看路！”
　　恒雨低笑出声，没再逗她，只是发动车子时，右手悄悄伸过去，在她泛红的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转回方向盘。副驾上的人瞬间僵住，指尖蜷了蜷，却没再躲开。
　　车子缓缓驶入一片静谧的住宅小区，最终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恒雨先一步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替梦苡棠松了安全带卡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轻声示意：“下车吧。”
　　梦苡棠跟着推门下了车，目光下意识地在四周扫了一圈 —— 整洁的绿化带、晾晒着衣物的阳台、慢悠悠走过的住户，分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住宅区，哪里有半分餐厅的影子？她攥了攥衣角，心里的疑惑像泡发的海绵，越来越满。
　　“不是说…… 要去吃晚餐吗？” 她追上前两步，抬头看向恒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
　　“进去就知道了。” 恒雨没多解释，只是自然地伸出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牢牢牵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梦苡棠下意识顿了顿，却没挣脱，任由自己被拉着往楼道走。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声响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以及恒雨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浓得化不开。
　　梦苡棠被恒雨牵着，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连目光都不敢随意乱瞟。她偷偷抬眼，飞快扫过恒雨的侧脸：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可越是这样，梦苡棠心里越没底，指尖都悄悄沁出了点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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