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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场面莽目盲,独赴无光
面具微笑着抽出手:“无需多言,你的赤诚之心就像明珠生辉,小小的面包房无法遮掩它夺目的光芒。”
暗域店主两眼汪汪,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双扣人心弦的柔柔美目中流转万千眼波,欲语还休。
“啥也不说了!我这就为几位客人烤面包去!都在面里了!”
暗玲儿已经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胸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现在就是十分有八点八分的丢脸,剩下的一点二是隔壁那没脑子的探子。
神明实在受不了了,凑到仓鸮身边咬耳朵:“不是,她以前做任务的时候都这样吗?”
“你是没见过她垫肩穿增高,伪装成男的混到帕利蒙拉秘书身边。据说哄得那个铁面无情的秘书到死还啥都不知道的,最后还以她的假名留了一套房。”
皇女伸出大拇指:“神人。”
暗玲儿眼冒金光:“面具姐姐果然是无敌的存在。”
神明翻了个白眼:“人不要脸确实无敌哈。”
面具反手拉住店主,将他安置在椅子上。
“不好再让你操劳,明天我们再来就是了。现在我只想再多了解些你的想法。”
“呜……”
面具耐心地顺着他的后背:“说起来,我听闻这家店在白雨奶奶后,似乎还有一位店主?”
“您说……那位?”
店主迟疑片刻,眼神逐渐严肃,直到这时才多少显出一点暗域探子的本色。
他凑近了几人:“几位是从何处听说的,那位在参泽已经是明列的禁忌了。”
“我母亲曾到参泽游历,据她的游记说那时候,似乎是一个……舞域的歌咏者?”
暗域店主再度压低声音:“这话您可千万不要再在参泽说了,当心引来祸端。”
“一个无名的歌咏者而已,能引来什么天大的祸事啊?”面具显得不屑一顾。
店主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
“哎呀,客人,您就信我的,这事在参泽就是禁忌啊……”
眼看着面具一脸轻蔑的模样,他就知道对方是一点没听进去。
“客人,您凑近点,我跟您说……那位诗人亲眼目睹遗皇陛下为门徒害死后,就疯了。常常在皇城周围说着调查遗皇陛下之死的真相,甚至还几次三番进宫当面质询川泽陛下。后来,川泽陛下就把他软禁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面具认可地点了点头,转瞬间话锋一转。
“不过——”
店主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祖宗啊,怎么这么不听劝啊,早知道不带他们进来了!
她无所谓道:“如果是正常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但若是疯了……倒也有情可原,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变成禁忌吧?”
“哎呀,您不知道的,那位被禁足于皇宫期间写下一篇关于遗皇陛下的史诗,名为披海者,用词典雅考究,怎么看也不像是疯了。270年前的舞域长公主国礼前夕,他说自己想回舞域,寻找兄长的痕迹,川泽陛下允了,放他独自归乡……”
“他……”
角落中的声音发抖,带着细碎的哭腔。
店主愣愣地住了口,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发出声音的那人。
皇女声音哽咽:“她……还好吗?”
“啥?”
“川泽,她还好吗……”
皇女将兜帽与假面摘下,露出一张令人无比熟悉的面孔。
此刻,那张和此人相同的脸正挂在店铺的墙壁上,起到如骄阳般镇宅辟邪的作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画像,各个城池都有她的雕塑。
“陛……遗皇陛下?”
店主猛地起身退后被椅子绊倒在地上。他身形踉跄地爬起身,下一秒,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牢牢把头叩死在地面上,不住地发抖。
曾几何时,那双令人熟悉、意气风发的红眸里竟也只剩下了令人心碎的湖光。
如同水域上永远挥之不散的茫茫烟雾,疲倦而哀婉。
“起来,坐下。”
“臣不敢。”
“就如我的朋友所言,我只是一位旅行于此的客人。坐到这里来,无光赴,把你方才要说的继续讲完吧,我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
他猛然抬头,瞳孔震动不已。
“陛下、您?!您竟然记得我?!”
“是啊,我都记得。”皇女语气怀念,“刚来时你是暗域那批孩子中最年幼的,总是毛毛躁躁。其他参泽贵族身边人多,我想你年纪小,万一遇到欺上瞒下的都没处申冤。诗人不是难以相处的人,正好你们年纪相仿,我便把你送到了他身边。”
“陛下……”
“你说他离开是270年前?哈……”她笑意凄凉,“舞域大火啊。”
无光赴坐在一边,垂下双眸,泪水已经落在围裙上湿濡一片。
“舞域大火的消息传回皇宫后,川泽陛下急火攻心,当众昏迷过去,醒来后……心性大变。”
点到为止,他再次沉默,不愿再多说。
诗人阁下……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他离开后,自己情愿安分踏实地留在这一间小小的面包坊中,对旧主背信弃义,只为了力所能及地学着他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唤醒他人心中、诗人阁下一直主张的善良。
“你一定有秘密联系川泽的手段吧?”皇女问。
无光赴低着头,大着胆子谏言:“陛下,我不清楚传言为何称您为门徒所害,亦不清楚您为何回到参泽,但我……并不建议您再见川泽陛下,她已经不再是您记忆中的人了。”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我身边已经有足够重要的伙伴支持我再次一路向前。倒是你,没少受到诗人的牵连吧?”
“川泽陛下不杀我已经是皇恩浩荡,我还能祈求什么呢?”
皇女叹息一声。
最早他见到客人开口的潜台词,实在不像是简单做做面包那样。
“是……逐生教会吗?”
“陛下,您就不要再逼我了。”无光赴苦笑,“今日与您多嘴的内容若是被川泽陛下的耳目得知,我怕是不死也得蜕层皮。像我这样的探子,能把自己作到这一步,都是罪有应得的事情。您所托付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妥当,今晚你们先在此处安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请人将您与几位送入宫中。”
皇女无言。无光赴话里话外都在给她透露如今川泽的消息,却不是她期待的那样,而是一盆冷水,顷刻就把希望封冻成冰。
无光赴按下暗门机关,通往下方层层延伸的地道出现在几人眼中,扑面而来传来一股甜腻的花果香。
他伸出手:“陛下,地下人多眼杂,还请您重新戴上兜帽,不要被人们认出身份。”
皇女平静点头,她已经连该有的情绪起伏都没有了。
参泽川在这间面包坊的地下又设计了什么,安排无光赴做什么事情,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纠结无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派勒现在如何?”
无光赴脚下一顿,故作轻松:“派勒公爵很好,就是始终没有成家,川泽陛下赏了许多暗域兽奴,说是……她以往也是教养在公爵府上的贵族小姐,理应好好享受生活。”
人们欢笑与交谈的声音混杂在轻柔的音乐中,还有丝丝微弱的喘息声从另一边的角落中传进众人耳中。
仓鸮下意识捂住神明的耳朵,神明则立刻捂着暗玲儿的耳朵。
然后三人想到彼此的年龄,又尴尬地放下手。
无光赴习以为常地将墙上挂篮中的纯白假面递到几人手中。
“还请陛下与几位多担待,戴上这副假面吧。”
“这是什么地方?”皇女看向通道的另一边,不堪入耳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无光赴,那边是干什么的?”
“陛下,不要探究了,那边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会污了您的眼睛。”
“不,带我去看看,我要亲眼看看。”
她那一到糟糕透顶的事情上就会出现的直觉铃铃作响,像是警钟一样疯了般地提醒她一定要去看看这地下的真相。
“赴礼士,你告诉我,派勒是不是也在这里!”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你只需要回答我,下面是哪里,派勒是不是在这!”
无光赴抬起头,眼中再无那层用以愚钝自己的疯傻莽撞。
“是的,陛下,您是对的。”
“她在这里做什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无光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警钟愈发急切。她的目光如此急躁,也如此……
单纯。
单纯得让人疑惑又忮忌,她凭什么在犯下滔天罪行后,仍能活得这般干净纯洁。
无光赴退后两步咧开嘴,目光冰冷又残忍,像是盛开在地狱的花即将吐出黑色的灵魂。
“遗皇陛下——如您所见,这里就是川泽陛下豢养参泽贵族们的极乐之地啊!”
神明被这凄厉的笑容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了两步。
他的精神领域,在泣血……
一群无面的躯体,正在烈火烹炙的油锅中嚎哭着,从七窍中留下源源不断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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