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艾天墨？意思是说，她知道我的本体是艾天墨吗？

　　艾天墨心里这句话刚刚成形，还没有来得及问出来，他就又听见了飞雪的声音，而飞雪的嘴根本没有动过。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在研究院面前都会称呼你为麦芽糖，而现在这种交流方式不会被他们听见的。你对研究院谎称自己控制了艾天墨的身体，隐瞒了自己是艾天墨的事情，这些我都知道。”

　　艾天墨眉毛惊讶地一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飞雪伸出手，纤细的手指间握着一束光团，和刚刚温灵对她释放的一样。她的手划出一道轻盈的圆圈，光团随她的松手而舞动起来，落在了艾天墨面前，分解消失了。

　　艾天墨正在纳闷，眼前突然闪现出与操场的背景相当违和的画面，就好像一架藏在自己眼中的投影仪在眼前打出的一帧影像。

　　“这是……”他总觉得眼前的这副景象有些眼熟，仿佛不久之前看到过，“蒋思灿她们……的宿舍？”

　　“那个姑娘曾受到来自一个叫做白烟社的秘密组织的威胁，但是白烟社在这之后突然覆灭。我通过她的日记本得知了一个信息，她曾经接触过一个自称糖人的人，各种迹象表明，所谓的糖人很有可能是一名融雪者。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怀疑过，定河市应该出现了一个脱离在中心之外的融雪者。”

　　艾天墨眼前的画面，随着心里飞雪的声音而变换着。

　　“而糖人又曾经与一夜之间走红网络的张嘉悦有着非同一般、甚至几乎可以确定为同一人的关系。我附身南京研究院的黄线院长时，知道了他原本发布的针对白烟社的赏金任务，是由来自定河市的边际特工麦芽糖完成的。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很快便能将你的大致范围锁定。

　　“所以，我带上了南京的末日能量珠和超能药剂，一路追查到定河。在孤独中成为融雪者有个必要的前提条件，就是被人数主义迫害过，而张嘉悦受广大网友的喜爱，怎么说都没有条件成为融雪者。直到后来我想起，夏融大人最后在定河曾经消除过一个叫艾天墨的融雪者的能力，这才隐约猜出了真相。

　　“由于你妹妹的事情，你们一家都备受研究院关注，所以我很轻易地就拿到了你的照片。至于张嘉悦的照片，在网上更是一搜一大把。我用乐茶杯的小程序对比了两张照片的脸，显示你们两个是同一个人。至此，我便彻底摸清了你的身份。

　　“定河市研究院的公告中提到了你给他们透露的融雪术的信息。我仔细看过后，便意识到你或许出于某种原因，对研究院有所隐瞒。可能是你正打算长期控制一些人，但同时又不能让他们察觉到被控制，把融雪术可以提前唤醒和恢复记忆的两个特点告诉研究院，那些人就会知道你可能曾经控制他们了。”

　　艾天墨：厉害啊，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真是过奖。”

　　艾天墨：那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那个隐藏在天台储物间的同伴是妖，却用了某种手段避开了研究院的妖气探测。而且，她刚刚一直通过你那个伪装成眼镜的装置给你提示。你们的这个组织里，还有一大群没有成精却智力很高的动物，的确是一个很难被注意到的阵容。这一切我也都帮你保密了。”

　　艾天墨：你不知道影视世界的事情吗？

　　“什么影视世界？是和你的妹妹有关的秘密吗？不知道。只有她这个人，我到现在都还看不透。”

　　艾天墨：那你刚刚说的事情，都上报给你们中心了？

　　“暂时还没有。我希望能够大事化小，用稳妥一点的方法带你进中心。你之前拒绝加入中心着实让夏融大人很惊讶。他目前仍然以为你已经被消除了记忆，中心里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了本该被消除能力的你。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被消除后还能保留融雪术的，如果可以，我倒想带你进中心好好调查原因。你能加入当然最好，跟着研究院实在没有前途，他们就是一群把人数主义信奉到极致的家伙。”

　　飞雪没控制过窝里斗小分队的雷晓胜等人，更没有跟他们进过影视世界，所以她对这个秘密完全不了解。不过艾天墨暂时还来不及细细追究这件事。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艾天墨终于注意到了问题：你怎么会认识蒋思灿？

　　下一秒，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话，却让他毫无防备地遭受到了无形的重击，心都几乎凉透了。

　　“是啊，不仅认识，还亲手把她送到地狱去了呢。”飞雪的声音陡然轻快了起来，就好像在说一件愉快欢喜的小事。

　　他不知道自己在巨大的震撼下心里说了什么，飞雪的声音再度答复道：“就是字面意思啊。其实不止是她，包括她毕业聚会上的那些同学，也都是我把他们送走的！她只是侥幸暂时躲了过去而已，但终究还是没能一直躲下去……”

　　原来……那都是你干的！

　　“怎么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让我找到她了呢。要不是当初，你费尽心思要给她一个生日惊喜，引起后来她们拍摄短视频的事情，让我看见了她的那张脸，我可能至今都不知道，当初的那场火还会漏掉一个本该归西的人！”

　　艾天墨失神地望着前方，脑中仿佛回音般一直回响着刚刚飞雪的话：

　　“不……”

　　他眼前的画面正持续播放着那个可怕的夜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他离开后不久，飞雪突然通过手机降临了蒋思灿的宿舍，轮番控制了后者的所有室友，并玩弄般地一次次破碎她逃跑的希望。最后控制眼角滑落泪水的她离开昏迷的室友，来到天台等着死亡的宣判。

　　“不要……”

　　艾天墨看到，最后的那段时间，蒋思灿瘫倒在天台上，样子比他当初在南京看到的还要绝望，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虽然天台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阻碍，但是她一旦显露出妄想离开一步的迹象，就会被飞雪用融雪术强行归位。因此，即使无人阻拦的楼梯近在眼前，她也根本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都是因为我……”

　　飞雪控制了南京地下数个拥有不同异能的研究院发动能力，像把犯人送上了绞架一样，将蒋思灿吊在了天台上所系着的一面风筝上。风筝无风而扬，飘在黑色的夜幕之中，蒋思灿就被风筝下连着的长线所悬挂着，随风筝一起飘荡。最后，整个人与风筝一起猛然燃烧起来，在漆黑的夜空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啊——”

　　艾天墨脸颊抽动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吼出了声，尾音时嗓子都出现些许嘶哑的征兆了。他也完全没发现眼前的画面已然消失殆尽了，不再去理解面前包括整片操场在内的事物都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只有一种无边的恍惚感，就好像自己在不停地重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艾天墨的喊声甚至惊醒了昏睡着的钟佑林。在意识被飞雪占据一段时间后，他第一次真正清醒着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后，钟佑林立刻就注意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这一事实。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来自纳斯博士的电话。

　　“钟佑林，快离那里远点！那边的两个人很危险，千万不要靠近。”

　　“博士？发生什么事了？刚刚不是9月20号吗？怎么我睡了一会儿就变成30号了？”

　　“以后有时间再解释，你先赶紧离开定河一中，我派人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纳斯博士看着水晶球里的画面陷入了沉思。研究院刚刚只能看到，麦芽糖和飞雪两个人安静了那么久，还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用刚刚温灵的技能在交流些什么。这让他们很紧张。

　　他们后来还让研究院里的微表情专家来观察两人，看看能不能通过分析得到重要的情报。而艾天墨刚刚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和叫喊，也实打实的把他们吓到了。

　　飞雪看着腿一软跪在自己面前颤抖着的艾天墨，叹口气，转身穿过塑胶跑道回到操场中央：“你就先在一边待着吧，接下来该是我的时间了……”

　　“她是什么意思？”纳斯博士问。

　　狄倍看着水晶球里，飞雪额头上的技能标记又出现了：一扇有黑色裂缝的门。她面色一僵，挥手冲周围的研究员们匆忙喊道：“不好！快转移……”

　　话还没说完，随着空间裂缝的突然出现，在研究员们反应过来之前，整个天台的人全被飞雪凭一己之力，重新转移到了定河一中的操场上空。

　　“啊！”

　　“哎呦！”

　　……

　　“小墨，小墨……”

　　一直沉默着用手机观望翻译器传输画面的天小云发现，从刚刚开始，艾天墨就和飞雪面对面沉默着。凭包括飞雪额头的技能标记在内的一些迹象，她判断是飞雪用某种能力暗中和艾天墨交流，外人无法听到。

　　但是很快，艾天墨突然嘶吼了起来，眼镜翻译器拍摄的角度也随着发生了变化，目前正以一种很低的高度俯视着地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在天小云的呼唤下，艾天墨总算回应了，他的声音开始抽噎起来，“知道蒋思灿她……她已经不在了……”

　　天小云呼吸急促起来，尽力让自己是声音变温柔一点：“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到了……”艾天墨突然感觉浑身发冷，“我看到她死的时候的画面了……周围的动物还没有撤走，都看见了……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的……你知道她死前说什么吗？她说……说让我快去救她……”

　　天小云完全明白了艾天墨的意思，只恨自己现在不在他的身边，只能说：“小墨，当时我们还没有做好应对融雪者的准备，你就算赶到了现场也只是白搭……”

　　“那就只能……只能丢下她不管吗！”艾天墨抬手将眼泪抹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小云回想起当年艾天墨挡在自己和前来抓捕的研究员们之间的场景，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你这个傻瓜……”

　　“……唔？”

　　“还记得你为了救出低谷中的蒋思灿，让你们之间产生了隔阂了的事情吗？现在我也是这样的……我是想让你不要陷入危险，才这样做出你不会认同的事情的啊……”

　　不同点是，你关心着每一个在你面前有困难有危险的人，这是很多人，包括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我不是多大的善人，只能是对你一个……

　　“对不起小墨，站起来吧。我们的合作关系还没有结束呢！”

　　飞雪发动融雪术，将满操场的研究员们击昏，眼珠一转，对身后重新站起来的艾天墨说：“怎么？想好了？”

　　“想好了！”擦干眼泪的艾天墨一脸正气，一步步走向飞雪，“我这次一定要收拾你！”

　　“好吧。”飞雪懒洋洋地转过身，“我还挺好奇，没有末日能量珠你能对我这个同类玩出什么花样。请开始你的表演。”

　　艾天墨在飞雪前面站定。

　　“小墨，按我说的做。”翻译器里，天小云平静地说，“把眼镜摘下来，扔到空中，然后迅速堵住耳朵。等安全了之后，再把眼镜捡回来。”

　　“好！”艾天墨莫名地从天小云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种能令人安心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在艾天墨刚刚捂住耳朵的一瞬间，他的眼镜翻译器突然发出了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敲锣声。

　　咣咣咣咣咣……

　　原本还在疑惑艾天墨举动的飞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地，而所有原本昏迷者的研究员们都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昨天，也正是在这里，在艾天墨弄晕获得了异能的普通同学后，有些研究员就是通过敲锣的方式把昏迷者喊醒的。

　　融雪术的昏迷功能作用在别人身上，其效果也和熟睡差不多，只需要音量大的持续声音就能把昏迷者吵醒。

　　相比之下，艾天墨通过融雪术恢复昏迷者的好处只有“隐蔽性强”这一特点。不过现在大敌当前，研究员们显然不需要偷偷摸摸地苏醒，所以可以用噪音吵醒他们，艾天墨也不用担心他一直瞒着的融雪术的恢复功能会被发现。一举两得。

　　纳斯博士被锣声吵醒，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快！拿个能发出巨大声音的东西给我！”艾天墨捡起眼镜戴上，急匆匆地对纳斯博士说。

　　纳斯博士会意，对旁边刚刚站起来的狄倍使了个颜色，狄倍立刻开启一枚储物戒指，拿出一只暗红色的玩具尖叫鸡丢给艾天墨：“它是被专门改造过的产品，声音比外面普通的玩具要高好几倍。”

　　“谢了！”艾天墨一把接住。

　　为了防止过大的动静会被学校周围的普通人类发现，纳斯博士敲动拐杖，制造了一个结界，隔绝了校园内向外传递的声音。然后对艾天墨点点头。

　　艾天墨收到了纳斯博士表示安全的信号，开始尽兴地一遍又一遍捏响尖叫鸡，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发现所有研究员都已经被吵醒，不需要再按了。

　　纳斯博士用拐杖扩音对在场的研究院发出指令。由于尖叫鸡的声音过于洪亮，为了确保研究员能听见，他将音量调到了最大，并对拐杖喊得声嘶力竭：“全体研究员注意。稍后，身为融雪者而不会被弄昏迷的麦芽糖，会全程负责喊醒晕倒的研究员……”

　　飞雪额头青筋一跳，把纳斯博士弄晕了。

　　艾天墨手里的尖叫鸡：“喔——”

　　纳斯博士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倒下，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动作，他就又醒了过来，并立刻恢复到之前用拐杖发指令的状态：“我们现在不需要担心会因为飞雪的融雪术而昏倒……”

　　飞雪又弄晕了纳斯博士。

　　“喔——”

　　“现在已经可以放心与她正面交锋了……”

　　飞雪又弄晕了纳斯博士。

　　“喔——”

　　“现在，所有研究员全力对抗融雪者飞雪……”

　　飞雪又弄晕了纳斯博士。

　　“喔——”

　　“全力以赴，坚决保住我们的研究院！”纳斯博士终于说完了，直喘粗气。

　　艾天墨：“让人清醒，好累啊……”

　　飞雪：“让人昏迷，好累啊……”

　　纳斯：“又是昏迷又是清醒，好累啊……”

　　三人互相看看，立刻又恢复了之前警戒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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