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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1）
秋日的骄阳热辣辣地照射着大地，天空中连半朵云都没有。
祈雨的祭台设在神武城中心的天坛，是历任大祭司公拜天神的地方。自从赫莲以神女的身份祈雨开始，她便滴水未进，不眠不休地面向着东方长跪在地。来来往往的老百姓看着祭台上的赫莲，有人在嘲笑，有人看热闹，还有人跟着跪在地上祭拜。一时间，天坛成了神武城中最喧哗的地带。
“这都第三天了，别说雨，连一丝云都没有！还神女呢，这姑娘简直是妖言惑众啊！”
“喂！我说你也是傻了，还跟着跪什么呢？连安大祭司都求不到雨，你以为这丫头能做啥？起来起来，赶紧回家去吧！”
“这女娃娃真可怜啊，被逼在天坛上求雨，万一求不到，岂不是会被圣上以欺君之罪斩首啊？长那么水灵，太可惜了，哎……”
……
苏劼跪在赫莲的一侧，他早已不想听天坛之下人们的议论纷纷，更不想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此刻，他眼中只有赫莲——她昔日娇艳甜美的容颜如今已是略显苍白枯槁，这让他心里既自责，又心疼。
他忍不住悄声劝道：“赫莲，我这里藏着一小块干粮，你赶紧吃掉，你不能再这样饿着自己了……”
说罢，他将半块馒头偷偷塞给了她。
赫莲摇晃了一下，勉强用手支撑着地面，又摇摇晃晃地挺起了身子，并没有理会苏劼。
“你这样没日没夜地跪着，身子根本受不住！我把干粮放在你袖口边了，听话，快吃掉！”
赫莲无力地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实际上，她在这几个时辰中总感到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如此反反复复着，似乎有一股力量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松懈了下去。真的是因为体力不支吗？还是自己不够专注？她甩了甩脑袋，强行地撑着不让自己意识涣散掉。
跪在赫莲另一旁的司徒长空勉强抬起眼皮。三日未进食，又加三日的跪拜，让本来就没吃过任何苦头的贵族公子几乎气若游丝：“赫莲……放弃吧……你看这太阳……老天是不会下雨了，我们……我们注定会死在这里。”
不行，还差一点点，一定要坚持住，再加把劲！赫莲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眼前却是一阵昏花。
眼看她就要晕倒在地，苏劼赶紧伸出手将她扶住。
赫莲摇晃着想要撑起身子，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刚刚支起来，却又头重脚轻地往前一栽，额头上瞬间磕青了一块。
还差一点，我不能倒下！
额上的痛楚使得她清醒了几分，她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又爬了起来。
司徒长空眼圈红了：“赫莲……你究竟为何要这么拼命……”
“因为……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长空死在这里，更不能让小白死在这里……”赫莲强撑着跪起来，努力地笑了，一字一句道，“还有半日，我一定可以做到！我会求到大雨，我要大家都活下去……都活下去……”
苏劼的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澎湃泛。
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执著地爬起来，像是在狂风中飘摇不定的芦苇，虽然弱小，却傲然不屈。她方才那番话，即使气若游丝，却声声投掷在他的胸口。
她还那么小，却想要拼尽所有的力量去保护他……
这个世上居然有人会愿意赌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
儿时饱受的冷嘲热讽和品过的世态炎凉，在这热烈的温度前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不值一提……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体内游走，与赫莲点点滴滴的过往一一涌上心头，愈发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每次听到小白弹琴都很悲伤，我觉得，你一定是想你的妈妈……”
——“小白，赫莲也没有妈妈，可是却有爹爹，还有你，所以赫莲每一天过得都很开心……我也想你和我一样快乐，这样，你的妈妈才不会担心你过得不好……”
——“就让赫莲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曾经，那个小小的她为救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创世神兽玄蛇……
曾经，那个兴奋不已的她抱着过长的裙摆，用力在他脸颊上留下热热的一吻……
曾经，那个浑身狼狈的她，以肌肤之亲的温暖，把将死的他从无尽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曾经……
曾经……
一瞬间，苏劼的胸腔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他想要把赫莲牢牢地揽在怀中，不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就在他所有的理智被胸口澎湃的热血击溃的那一刹那，赫莲的身体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色光晕。那道光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耀眼，最后汇成一束火红的强光，将整个天坛笼罩在一片红色结界之中。
那束红光贯穿了她身体，如离弦之箭直射天空。一声巨响过后，红光散做金色的星星点点，渐渐融入了天幕。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万里晴空忽然黯淡下来，黑压压的乌云由远及近地翻滚着，遮住了灼人的骄阳。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四方响起。
“你们快看！天在动啊！”
“老天发怒了！不！天神显灵了！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天啊！司徒家的三公子果然请来了神女！他有神力！他是未来的大祭司！”
又一道闪电划过，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哗啦啦落在地上，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那些干枯的植物如同枯木逢春般，贪婪地吮吸着久违的甘露。
人们陆续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冲进倾盆大雨里，欢呼雀跃着，全然不顾浑身早已湿透。大街小巷笼罩着人们喜极而泣的欢笑。
“下大雨啦！”
“感谢天神！感谢司徒大人！”
依旧跪在天坛之上的司徒长空被大雨淋湿，他仰着头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真的下雨了……桃花……你一定是希望我活下去的……是吗？”他伸出手想接住雨滴，无奈眼前一阵模糊，虚弱地晕了过去。
赫莲身上的红光渐渐消失了。
她欣然望着那朦胧的雨雾，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亦如释重负地倒下。
苏劼接住了那个单薄的身体，紧紧地抱住她焦急地呼唤着：“莲儿！莲儿！你怎样了？”
嗯？小白，你不是我的爹爹，也不是我的夫君，为什么也要叫我莲儿呢？
赫莲本想问，可双眼早已无力张开。浓浓的睡意袭来，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倒在苏劼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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