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为何愁眉不展

　　要不是赵好说这话时眉飞色舞的，但看字面意思，高敞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嫌弃或者迁怒了。

　　赵好怼完佟焰，又对高敞说：“他也就为了你，才会跟我对着干。”

　　这一句，把高敞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她凝视着赵好的表情，试图从中窥探出她的真实情绪。

　　赵好捂住了高敞一只手，温柔地拍了拍，佟焰看到后，眉尾又抽了几下，盯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然后又看看高敞，发现她没什么排斥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两个年轻人愣住的时候，赵好却将一切尽收眼底，说：“这孩子也就对你，才会有点人味儿。”她低着头，轻轻抓着高敞的手。高敞和佟焰一时间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看看她，又对视了一眼，才大致反应过来。

　　赵好不为所动，继续说：“从小到大，让他干嘛就干嘛，不等你使眼色，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佟焰顿觉不妙，忙说：“赵阿姨……”

　　赵好不轻不重说：“你闭嘴。”佟焰果真乖乖闭嘴。她又对高敞笑道：“看到没？他就这德行。”

　　其实佟焰这幅欲言又止、被压制的模样，高敞还真没怎么见过。首先，能对佟焰这样的人本就很少。其次，佟焰那种性格，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落于下风。在她的印象中，佟焰甚至不止一次让佟升欲言又止，而佟升也是一副欣赏青出于蓝的样子。唯独赵好。

　　赵好睨着乖乖闭嘴的佟焰，说：“但也只有这些小事，他才会言听计从。牵扯到他的要紧事，那是谁说也不算话的。”她清明的目光望向高敞，多了一些深意，又说：“比如你。”

　　高敞猛一抬头，心说这是谴责她来了？连忙开口：“赵阿姨，我……”

　　赵好咯咯笑道：“嗐，你紧张什么呀，这是好事呀！”

　　“啊？”

　　赵好笑意更浓：“我巴不得看到他那样，真的。”

　　高敞怀疑自己之前真是摔坏了脑子，不然怎么转不过来弯。她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但就是没法把赵好的言行对上号。她怎么看赵好，都瞧不见怨色，但赵好说的话，如果不听语气，只看字面，她却怎么都看不出高兴的意思。

　　赵好见她不信，干脆开门见山：“有你管着他，我就放心了。”

　　高敞忙不迭回握住赵好的手，说：“称不上谁管谁，阿姨，我们其实没——”

　　“我知道，这里面有误会。”赵好轻拍两下高敞的手，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发夹，使高敞眼睛一亮，“我一直想亲自来道歉的。这个发夹是我的，当时落在那小子车上。如果他早点扔了，或者给我送过去，哪儿还有那事。”

　　高敞一怔，望向佟焰，佟焰连忙澄清：“不是我说的。”一旁的乔恒也接上：“也不是我。”

　　高敞忙说：“阿姨，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和佟焰，不是因为这事。”

　　赵好笑着，把那发夹塞回包里，说：“你在北洲出事的时候，他还跟宋照云打了一架。”

　　高敞双目微瞠，对佟焰说：“你们打架了？”

　　佟焰点头嗯了一声，说：“都过去了……”

　　赵好不理他，继续说：“你知道的，彤云和他现在的位置，按理说是不许他出去的。但是他为了你，说什么都要出去，怎么都拦不住。”

　　高敞闻言，提高音量说：“佟焰，你哪儿来的胆子？！”

　　赵好连忙把她拉住，安抚道：“没没没，没出去，从小乔那儿得知你安全后，他就熄火了。这事也没闹大，只砸了宋照云的办公室，两个人也都没受大伤。”

　　高敞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佟焰宋照云围殴的场面。说实话，不难想象。只不过想到宋照云那略逊于佟焰的体格，还有那日常精致的打扮，不用说，最后肯定是宋照云比较难看。

　　高敞惊魂未定，斥责佟焰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知不知道如果你出去，可能会让多少人的努力前功尽弃？！”

　　佟焰一副犯错小孩的样子，低头说：“不会那样了。”

　　“这还差不多——”

　　“只要你也乖乖在国内待着。”佟焰说这话时，目光如炬，仿佛在说什么绝对真理。

　　而高敞被他这幅理所当然的态度激怒，指着他喊：“佟焰，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给你脸了！”赵好突然暴起，把高敞也吓了一跳，“小敞的事，你管得着么你！要管，也只能她来管你！”

　　佟焰面不改色，点头说：“是。”

　　赵好又训了佟焰几句，转头又对高敞和颜悦色，说：“尽管使唤他，不用留情。”

　　高敞差点下意识点头，突然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苦笑说：“阿姨，他不能管我，我也不愿管他。我们以前的确好过，但经历了这么多，实在是很难两三句说清楚，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开的。”

　　赵好认真望着她，片刻，说：“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确实不该插嘴。但这小子在这方面，就是缺根筋。心里想的，和表达出来的，有时候不是一回事。真不想你们因为误会，就分道扬镳。”

　　高敞轻轻推开赵好的手，说：“阿姨，我明白你心意。但我和他，不是因为误会，才走到今天这地步的。”

　　赵好被推开，也没有半分不悦，望着窗外摇曳的枯枝败叶，叹了口气，说：“小敞，你知道吗，真心难得。两个人的关系，也从来不存在对等一说，总是这个人多点，那个人少点。”

　　她收回视线，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落寞，不像方才神采飞扬，继续说：“真心，是控制不住，也骗不了人的。佟焰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我也不怎么过问他的事情，但我敢说，我至少比他爸了解他。”

　　她说着说着，视线平稳地挪到佟焰脸上，而佟焰不自觉移开视线，将手头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乔恒默默给他续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喝酒。

　　高敞鬼使神差接了一句：“佟叔叔……确实。”她很少在背后议论别人，更别说是和父母有关系的长辈，还是在对方的妻子面前。但佟升这人，实在是让人很“放心”。

　　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有过大志向，只不过在关键时刻总是缺乏必要的胆识和决心。但一个人的缺点，也可以是优点。和名利旋涡中心的其他人不同，佟升这人基本和嫉妒两个字不沾边，为人机灵却靠谱。正因如此，他才能被各路大能器重，也在关键时刻得到高家的帮助。

　　不说佟焰青春期以来就对他直言不讳，就连高敞他们这帮别家小孩，以前也时不时拿他调侃一番，谁让他向来那么会逗孩子。可以说上至百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基本没有佟升搞不定的人。

　　但是，这只是表象。佟升的确容易获得众人信任，但再往前，就不够了。外热内冷，说的就是这种人。也正因如此，虽然困难时候总有人帮他，但是，极少有人拉着他一起干什么事业。

　　如今赵好这么说，看来佟升在家里也是如此，与人总隔着层什么。

　　说起佟升，赵好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又渐渐冷了下来，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说：“他就那样，我们早就习惯了。所以他看不出佟焰对你有多上心，但我看出来了。”

　　“赵——”佟焰刚一出声，就被赵好打断：“能不能安静会儿！要不是你拖拖拖，我能这个时候才过来？！”

　　佟焰稳稳说：“那我也不能告诉你她家在哪儿啊。”

　　赵好忿忿地指了他一下，说：“你不告诉我我也能找来！多大的事，还藏着掖着。”然后她转向高敞，说：“我算着日子，本来前两天就想来的，但是这小子死活不乐意，害我费了一番功夫。”

　　高敞打圆场说：“都过去了。谢谢阿姨。”

　　赵好神色稍缓，虚抚了一下高敞的面庞，但也只是碰到了空中的几根发丝。但即使是这个动作，也让佟焰紧张无比，生怕高敞厌烦。

　　如果是别人，高敞就算不出言制止，也会下意识躲开。但非常奇怪，不管是刚才被拢住手，还是这样被虚抚，高敞都没有丝毫反感，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赵好深吸了一口气，说：“佟焰这小子，从小就爱忍。明明喜欢什么东西，就是不说。眼巴巴地望着，被别人发现，就迅速溜走，绝口否认。好像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就会小命不保一样。”

　　她笑了一下，说：“的确，生意场上是如此。但他当时那么大点，也根本没人教过他那种东西，我们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不过还好，虽然聪明，但没长歪。”

　　她斜睨了一下佟焰，又说：“不管是学习，还是后来创办彤云，我们都没见过他为什么东西执着过。他虽然很想出人头地，但我们都看得出来，那是他成年累月前行的必然结果，就连他心里对此也不会多么讶异。唯独你。”

　　高敞闻言抬头，赵好望着她的双眼又弯了起来，说：“他是藏都不藏，甘拜下风。”

　　高敞苦笑道：“阿姨，刚谈恋爱的人都这样的，过了劲就……”

　　赵好摇摇头，说：“你看他现在，像过了劲吗？别人我不敢保证，但佟焰，对你绝对是真心。那为什么，不享受这份真心呢？”

　　高敞和佟焰都愣了。赵好又说：“一个愿意赴汤蹈火的人，就在你眼前，非你不可，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呀！”

　　高敞支支吾吾说：“我怕以后——”

　　赵好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趁现在，好好利用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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