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

　　梦苡棠却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便迅速弯腰坐进车里。燕飞抬手替她关上后座车门，指尖触到冰凉的铁皮，看着计程车的尾灯渐渐亮起，缓缓汇入车流远去，才收回目光。
　　“你没事吧？” 他转过身，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余桐，语气里带着几分客套的关切。
　　“没事。” 余桐淡淡应了一声，反手牵住身旁伊洛的手，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拉着人往马路对面走去，两人相握的手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喧闹散去，只剩下燕飞一个人留在 “昨日乡谣酒吧” 的门口。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掀起他的衣角。他今晚本就没喝多少酒，此刻更是清醒得厉害，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方才席间的种种细节。那些细碎的线索缠绕在一起，让他心头的疑惑愈发浓重。他站在原地，望着空荡的街道，眉头紧蹙，反复思索着：下一步，到底该从哪里着手，才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你…… 是不是真对燕飞没感觉？”
　　计程车后座传来刘志明的声音，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不像是酒后胡言。
　　梦苡棠握着副驾座椅的手顿了顿，连忙从副驾位回头望去。只见刘志明双眼紧闭，眉头微蹙，脸色泛着酒后的潮红，方才那句话轻得像一阵风，恍惚间竟让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我没醉。” 刘志明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又慢悠悠地接了一句，眼睛依旧没睁开。
　　所谓酒醉三分醒，此刻头昏目眩的眩晕感反而让心里那点清明愈发突出，周遭的人和事都看得比平时更透彻。在其他人看来，梦苡棠对燕飞的态度很委婉，可在刘志明眼里她拒绝的意思太明显。
　　谁都知道关乎别人感情问题，不应该插手或多嘴。可梦苡棠对刘志明来讲，也不差亲人几分。
　　“我不想谈这件事。” 梦苡棠没回头，干脆利落地转回身坐好，后背挺得笔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明摆着不愿再聊。
　　刘志明依旧闭着眼，声音却添了几分执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一句话的事儿，犯得着这么纠结？”
　　车厢里只剩下计程车引擎的轻微轰鸣，梦苡棠抿紧嘴唇，侧脸绷得有些紧，终究还是一言不发。那些藏在心底的挣扎与困惑，哪里是 “有” 或 “没有” 就能说清的。
　　计程车刚在滨河小区门口停稳，梦苡棠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没等刘志明反应过来，就径直朝小区里快步走去，背影带着几分仓促的闪躲。
　　刘志明慢悠悠地下了车，双手往裤兜里一揣，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太好表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眉头拧成个疙瘩，犹豫来犹豫去，直到看着梦苡棠的身影拐进单元楼，那几句没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被晚风卷走，彻底放弃了开口的念头。
　　终究是觉得这个问题贸然提出来不是明智之举。
　　“又出去喝酒了？” 梦苡棠刚用钥匙拧开家门，闫婧婧就堵在玄关，双手叉腰，语气里带着几分质问。
　　“就两杯。”梦苡棠连忙收起刚进门的疲惫，对着妈妈吐了吐舌头，声音软下来撒起娇，顺手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挂。
　　“都是你惯的！”闫婧婧没吃她这一套，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梦金泽。
　　梦金泽立刻放下报纸，配合地板起脸，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却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女儿：“就是！女孩子家哪能老出去喝酒？快去洗个澡，把一身酒气冲掉！”
　　“知道了。”梦苡棠吐了吐舌头，趁着两人还没展开新一轮 “说教”，飞快地窜进了自己的房间。
　　洗过热水澡，换上宽松的睡衣，她拿着毛巾站在阳台上擦头发。晚风带着夜的微凉吹过，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往下飘，在楼下的路灯旁、小区的石板路上反复搜索，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风吹熄的烛火，悄悄沉了下去。
　　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 恒雨昨天好像没怎么理她，该不会是真生气了吧？那点刚压下去的纠结又冒了出来。
　　正琢磨着，刚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喂～姐。” 她接起电话，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恍惚。
　　“糖糖，这周末有空没？跟我去打网球。” 电话那头的梦元一声音爽朗。
　　“啊？” 梦苡棠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那个…… 姐，我是要去打球，不过跟同事约好啦……”
　　“没关系，我找二叔好了。” 梦元一倒是干脆，丝毫没放在心上似的。
　　“别呀！” 梦苡棠下意识地开口挽留，随即又补了句，“要不～姐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跟你同事一起？” 梦元一迟疑了下，“我突然插进去，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 梦苡棠连忙说，“我们本来就三个人，加你正好凑两对双打。而且雨然姐你见过的。” 她故意语调上扬，“是不是人间难寻？”
　　“呵呵～你觉得呢？” 梦元一轻笑一声，语气里藏着笑意。
　　梦苡棠立刻抓住话柄：“我看你都词穷了哦。”
　　“确实挺惊艳的。” 梦元一坦诚承认，没再逗她。
　　梦苡棠松了口气，笑着敲定，“好啦～周六我给你发定位，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
　　“ok。”
　　“那你也早点睡，晚安啦。”
　　“晚安。”
　　挂了和姐姐的电话，梦苡棠盯着手机屏幕顿了几秒，指尖在微信图标上犹豫着点了下去，找到恒雨的对话框，敲出两个字：【睡了？】
　　消息发出去还没两秒，屏幕就亮了 ——【想我了？】恒雨的回复快得像在等她消息。
　　梦苡棠的脸颊悄悄泛起热意，手指顿了顿，终究还是敲下一行字，【嗯…… 明天打球，我可以多带个人吗？】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个 “嗯” 是在回应恒雨的问题，还是单纯表示她的犹豫。
　　【好。】
　　又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字。梦苡棠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没等来后续的追问。她以为恒雨至少会问一句 “带谁”，可那边却没了动静，仿佛这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像被晚风卷走了点什么。她对着黑屏的手机撇了撇嘴，暗自腹诽：讨厌的恒雨！真是个没情趣的冰雕！还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坏蛋！
　　正对着手机暗自懊恼，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 是恒雨的消息，只有短短四个字：【我也想你。】
　　梦苡棠的心跳漏了半拍，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她攥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出一句，【讨厌，谁想你了。】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对话框等了好一会儿，却再也没收到恒雨的回复。
　　另一边，恒雨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 “谁想你了”，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又带着点被 “反驳” 的纵容。这个女人，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敢说不想。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梦苡棠的头像，心底那股对她的欲望，日渐强烈。恒雨向来不是会压抑自己的人，可面对梦苡棠，她却一次次破了例，耐着性子放缓了脚步。
　　“不能再惯着了。” 她低声自语，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眼里的冰冷早已被藏不住的宠溺取代。
　　恒雨指尖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此刻连自己都不清楚这感觉是因为喜欢还是纯粹的赌气。
　　第二天，梦苡棠在一楼大厅等着电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突然，一只温热的手从身后伸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了最里面那部“专用”电梯。
　　“不是，我说……雨然姐……”下意识地开口，一边挣扎着转身想表达不满，可看清电梯里的人时，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电梯里只有恒雨一人，身姿挺拔地站在光影里，哪里有冷雨然的影子。
　　“怎么是你？” 梦苡棠僵在原地，足足愣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明明已经认识了不短的时间，可每次单独对上恒雨的目光，她的心还是会慌乱失措，狂跳不止。
　　恒雨没说话，只是抬步上前。下一秒，她的左手越过梦苡棠的肩头，稳稳撑在了冰冷的电梯门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紧接着，恒雨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到极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梦苡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 “咚咚” 狂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贴上了另一侧的电梯壁，这是……被壁咚了吗？脸颊的温度 “噌” 地一下窜了上来，连耳尖都烧得发烫。
　　“不想？” 恒雨眯起眼，目光牢牢锁在梦苡棠泛红的脸上，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藏着几分刻意的坏意，精准戳中昨晚那句口是心非的反驳。
　　“什…… 什么……不想？” 梦苡棠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她不敢去看恒雨的眼睛，只能慌乱地垂着视线，盯着对方衬衫上的纽扣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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