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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回想去年五月,老贾的魔音灌耳仿佛还在昨日:五月要三模,五月要背水一战。
今年五月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俩一天打两次照面,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汤雨繁准备六月的立项答辩,葛霄在背歌词。
如此施压,要是从前葛霄估计就去商量换歌了,可张谦玉看起来是真的很期待——他都说这是他的圆梦曲了!不作为队友,作为朋友,葛霄也不想扫他的兴。
既然练就好好练,这啃硬骨头的毅力师承他女朋友,硬着头皮熬了小一个月,也能熬出个七七八八。
显然,张谦玉对他临时抱佛脚的成果并不满意,说等下次大排带鼓再来一遍,我录下听听。
“我这遍还是问题很大吗?”
“你音色真的特别合适,发音……还行。就是有的地方咬字太含糊,而且唱串一段,不过一个月速成成这样算可以了。”张谦玉安慰他,“其次的问题呢,就是听着没什么情感,你只是在唱歌。”
“情感?”葛霄愣了愣,“外文歌我怎么带情感?”
“你去把数码宝贝前四部看一遍呗。”
“顺理成章卖安利啊。”陶育洲嘀咕。
“你也去看,”张谦玉横他一眼,“电吉他要solo,都激情起来好吗?”
葛霄倒要看看到底怎么激情法儿,愣是抽空把前四部数码宝贝全补完了,张谦玉说后几部没前面好看,放后面看吧。
为了这支曲子可谓不眠不休,吃饭的时候看,连带着汤雨繁一块看,这段时间他一闭眼都是亚古兽,焦虑到极点。
汤雨繁得空就跟着看两集,不连续,甚至五月底她都没在家住,回宿舍住了几天,和室友一块磨答辩PPT。功夫不负有心人,葛霄在六月的头一天收到她的消息:评级出来了,我们项目是国家级。
话说得挺淡定,后面跟了三个翻跟头小猪,仨猪翻跟头还不在一个节奏上,堪称群猪乱舞。
葛霄喝着水呢,差点呛着,连忙打字:正式结果出来了?
汤雨繁直接甩了截图来。
反复看,葛霄也回复三个翻跟头猪,一通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就接起来。
“葛霄。”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也笑:“这么厉害?”
“必须的必。”还挺傲,“我们晚上聚一下,估计九点之前结束。”
“我去接你。今天回来住吗?”
“嗯,歇两天,”她说,“之后就要肝论文了。”
得知此事,葛霄也不唱别的了,就哼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汤雨繁她们的聚会结束得要早一些,所幸离得近,她说她先往回走着,两人在半道碰头。
还没走出两个路口,便看到葛霄。他接过她的包,背在肩上:“吃饱了?”
“一般般。”汤雨繁说。
“正好回去喝汤。”
“你炖了汤呀?”
“嗯,排骨汤。”
“哎,对了,”汤雨繁牵他手,“我室友说想来看你们演出。”
“室友?”
“张子希,”她说,“元旦那天带游戏机的那个。她问我你们唱什么,我说是数码宝贝的歌,她就想来看。”
“来,反正我们学校不刷学生卡。”
说得正儿八经,掌心儿却出了层薄汗。汤雨繁笑道:“你紧张啊?”
“现在有一点了。”葛霄坦白道。
她抱住他的胳膊晃晃:“不紧张。”
“……我会不会给你丢脸?”
隔着衣服,汤雨繁咬了咬他的肩膀,势必要把他的话咬掉。
张子希不仅要自己来,还要带着她动漫社的亲友团来——翻唱光叔的歌,她绝不能错过。
汤雨繁这边总算清闲两天,葛霄又忙着泡排练室,陶育洲的那段solo一直出错,张谦玉要求超高,只能一遍一遍排。
葛霄夹缝给她发消息,说阿金和陶育洲差点吵起来,陶育洲实在不想弹那段solo,腱鞘炎都练出来了,他想跟阿金换位置,阿金不乐意,觉得他把自己当替补使唤呢,哪有这么办事的。
动真格啊。她回复:拦了吗?
拦了啊。葛霄说,张谦玉让他俩要切磋滚出去切磋。又发了张照片,陶育洲躺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一块木地板。
陶育洲同学再不情愿,练还是要练的,日子越逼近艺术节,进度不进反退,张谦玉看两个学弟的状态实在太紧绷,最终松口,还是换成国语版吧,这样大家都轻松一点儿。
安慰归安慰,排练的时候倒是两个版本换着来。没法儿演最喜欢的一版,张谦玉略有遗憾。
艺术节当天,汤雨繁提前去看他们彩排。
葛霄让她晚点儿来,他们这个节目很靠后,汤雨繁倒无所谓,看前面的彩排也起劲,有弹唱的,跳民族舞的,甚至还有说双簧的。
果真靠后,基本在倒数,汤雨繁原本听双簧快听困,这下总算醒神了。
他们这个乐队的乐手,她大概知道人,但认不全脸——陶育洲她认识,染布丁头带了一身叽哩咣当链子的是阿金,宗夜应该就是那个穿短裤的寸头,排除法,剩下一个是张谦玉。
搬鼓,拿琴,他们拿了个小调音台,参数似乎是提前调好的,先试音,每个乐器挨个试,再合一遍。葛霄下台听,再去和调音师傅调整。
汤雨繁看得出葛霄在紧张。
他一紧张就面无表情,得亏戴了顶帽子,否则得让人以为他闹情绪呢。他简单跟师傅说了两句,往回指了指。
带主唱再过一遍,被调音师催了又催,总算差不多,这才输给舞台调音台。
他面无表情的紧张保持到台下,回到休息室。
陶育洲正兴致勃勃地和阿金说自己刚刚那段发挥超好,阿金嚼着泡泡糖嗯唔应付两句,葛霄口袋震了一声,汤雨繁给他发消息,包里有温水。
他回了一串翻滚的猪头。
张谦玉上完厕所回来,进门就看到他在玩手机,提醒:“记得开开嗓啊,帽子等会儿别戴。”
葛霄愣住了,帽子摘下来看,“这帽子很丑吗?”
“脸露出来,”张谦玉双手比了一个微笑,“头发,压塌了,你去找你女朋友弄一下呗。”
“我女朋友又不是我化妆师,”他无语,“总不能随身带发胶吧?”
“我带了呀。”汤雨繁掏出发胶,梳子和夹板。包包放在他膝盖上。葛霄翻她的包,甚至还有一罐VC片。
他晃了晃:“补钙吗?”
“我上网查说演出前可以吃这个,刚尝了一个,酸甜的。你别吃了,糊嗓子。”汤雨繁用梳子梳开他头发,“背头行吗?”
葛霄乖乖垂头,“怎么背?全捋上去那种吗?”
“笨得,”她笑道,“我给你弄。”
以前都抓三七分,第一次搞这种,汤雨繁心里略微没底,但手上动作很快。他头发长长不少,稍微抓一下就成流线感,夹板正反夹两下,没抓那么板正,更像是随手捋出来的,额前垂了几缕发丝。
前额彻底露出来,他没戴眼镜,显得眉弓格外挺,长眼垂着,不知在看哪里。
汤雨繁仔细端详:“你是不是长变了?”
“嗯?”葛霄回过神。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可不怎么,”他哭笑不得,“都快二十了,再不长大得去查下发育科了。”
就不能跟他说话。汤雨繁一指头摁住他嘴:“闭嘴吧,闭嘴的时候最帅。”
女朋友抓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葛霄一回到休息室,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他。
“我靠。”陶育洲第二次感叹他室友这张脸。
张谦玉礼貌询问:“能借用你女朋友的巧手也给我抓一个吗?”
“一人五十。”葛霄坐回沙发。
他敢说张谦玉敢信,还真给他转了五十块钱,葛霄没想到这人听不懂好赖话的,说我先问问我女朋友愿不愿意挣这份外快吧。
没什么不愿意的,汤雨繁正好想进后台玩,给他们挨个抓头发。
陶育洲打头阵,说他不要和葛霄一样的,汤雨繁就抓她最拿手的三七分。张谦玉的头发更短些,弄个碎盖。宗夜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自报要求:“我不抓头发,你会剃眉毛吗?”
“剃光?”汤雨繁怔住。
“不是,”宗夜拿手机找图给她看,“这种。”
“断眉啊。”汤雨繁认真看完教程,“我试试?”
宗夜坐端正。
“你还真带了剃眉刀啊。”张谦玉震惊。
艺不高,胆也不小,她象征性比划比划,咔嚓两刀下去——效果居然挺好。
“可以吗?”
宗夜看看手机黑屏,挺高兴:“谢谢。”
门响,阿金拎着一兜矿泉水进来,看到此情此景登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问:“你们背着我请化妆师?!”
艺术节六点开始,张子希来得还算早,坐到汤雨繁旁边,招呼她几个朋友都坐过来,汤雨繁还是头次见到张子希这群朋友,戴粉帽子的女孩离得最近,笑着和她打招呼。
张子希刚往下坐,差点坐到位置上放的荧光棒,兴奋地拿胳膊肘撞她:“还有荧光棒呢,这么正规。他们学校这礼堂蛮大啊。”
“说是最大的一个礼堂都搬出来了,去年招生多。”汤雨繁说。
聊了几句,身边逐渐坐满,汤雨繁居然有点儿紧张——上台的又不是她。
她们坐在第三排,张子希扭头往后看,前排后排都坐满了,只剩中间还空了几个位置。问汤雨繁:“你怎么没去后台?”
“我想在台下看,观众的完整视角。”
“我好激动啊,”张子希晃她,“真的不会唱原版吗?”
“国语版也好啦,”粉帽说,“我小时候就是在电视上看的这版——请欣赏卡通,数码暴龙。”
正聊着,场馆内亮度锐减,只剩舞台灯光。
“演唱会规格啊,”张子希感叹,“要是咱们学校这么上心就好了。”
头一个上来的是吉他独唱,台下氛围很好,汤雨繁也顾不上紧张了,跟着一块挥荧光棒。张子希全程录视频,说要发给邓满看。
他们节目排得很靠后,开场一个小时,观众都有些疲了,看到鼓啊琴啊往上搬,才掀起小小一片沸腾,前面的男生跟朋友交头接耳:“还有鼓啊?”
灯一黑,大屏幕出现3D酸性金属字样——LIMBO,和她看过的宣传单上的字样相似,但更精细。字刃融化,流动,凝作一颗钢铁色的行星,心脏般慢慢搏动。
张子希还在录像,“这玩意儿我真得给邓满看看了。”
几个人影各自站定,背后三块大屏幕亮起数码宝贝的片头,台下“我靠”声连成一片,汤雨繁听到鼓槌轻轻敲了两下,耳光扫到舞台,节奏吉他和贝斯同时开始震颤,宗夜还能游刃有余地转两下鼓槌,陶育洲嘴抿得很紧,好在没进错拍。
尽管这歌她在耳机里听过很多次,又在葛霄的电脑上听过很多次,此刻却仍觉得头皮发麻,现场的氛围太不一样了,前奏一出,顶光从前扫到后,她旁边的张子希快跳起来了。
贝斯低沉的声音震得人心脏疼,张谦玉始终挂着淡淡地笑,头发微微晃动。
汤雨繁坐在第三排,几乎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当葛霄开口唱第一个词,陶育洲和张谦玉错愕地、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葛霄一手握话筒,一手抓麦架,仍然面无表情地紧张着,声音却亮得不像话——
ゴキゲンな蝶になって
(好想化作一只蝴蝶)
きらめく風に乗って
(乘着微风振翅高飞)
今すぐ
(现在马上)
キミに会いに行こう
(只想赶快和你见面)
“我靠?”张子希这下真的蹦起来了,“原版!”
粉帽把她拉坐下来。台下声浪不下,让汤雨繁不禁怀疑自己是全场唯一一个小时候没看过数码宝贝的观众——这孩子没童年啊。
下午那么久的调音真没白调,贝斯和鼓配合得极其协调,张谦玉小臂青筋微凸,他亢奋得不行,看葛霄的眼神像在赞赏他青春期一块逃课的叛逆哥们。
他青春期的叛逆哥们同他对视一眼,张谦玉轮指都快轮飞了,葛霄摘下话筒,单手握麦架。
汤雨繁听葛霄唱得最多的就是慢歌、情歌,头一次见他这么敞开了唱,气息强到可怕,课没白上,晨跑也真没白跑,声压稳稳地叠着其他乐器,劲快又放纵。第一段副歌一进,不知从哪边开始挥起荧光棒,像一片海。
無限大な夢のあとの
(在无限延伸的梦想后面)
何もない世の中じゃ
(一无所有的世界中)
そうさ愛しい
(拥有强烈的思念)
想いも負けそうになるけど
(或许仍会失败吧)
荧光海中,张子希旁边的姑娘扬手抛起那顶粉色的牛仔帽,它在观众席高高地飞了一圈。张谦玉仰了仰头,笑起来。
这歌算选对了,听过的没听过的都在跟着挥,台下寥寥两个跟唱都能吼出一个加强连的气势——葛霄上台前跟她说那俩是他们室友,还举了一个横幅。
陶育洲起初没敢抬眼,到后面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眼瞧要进solo段落,陶育洲索性不管右手死活了,惟手熟尔,谁知道刚进泛音段落就没卡准阿金的拍子。葛霄撑着麦架朝他点头,陶育洲手快扫出残影了,完美推弦。
阿金也笑了,几乎跟他面对面,速弹,三连音一层一层往上爬,陶育洲只觉右手又疼又爽,一咬牙,最后一个推弦,整个人往后一甩,台上台下的气氛此刻达到顶峰。
张谦玉和宗夜衔得非常稳,两个吉他都上头了,宗夜有意控着速度,推到最后一个副歌,葛霄手里的麦又插回麦架,左手握住麦架,话筒外拉:
Stayしそうなイメージを染めた
(就算是这踌躇不前)
ぎこちない翼でも
(又不可靠的双翼)
きっと飛べるさ
(也一定能够展翅高飞)
Oh My Love...
从台上到后台,陶育洲哭了一路。
张谦玉揽着他安慰:“哎呀,哭什么你,弹完了还哭?”
“没卡上阿金的拍啊,”他哭得脸都红了,“我以为我要死台上了……”
“谁听得出来啊,我就觉得特完美,”张谦玉拍拍他,“你问葛霄,明显吗?”
葛霄正和宗夜收拾几人的东西,应道:“我还唱串一段呢。”
“我怎么没听出来啊?”陶育洲也顾不上哭了,呆呆地看着他。
“台下不也没听出来你进错拍。”阿金说。
他抽了抽鼻子:“还有,不是说不唱原版了吗……”
意识到整间屋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葛霄只回了一句:“老子学了两个月。”
张谦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半是看这人上台前都快紧张尿了,现在居然开始装X,一半是真有点儿感动,照着葛霄后背砰砰拍两下。陶育洲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挤过来,五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抱成一团了。
“晚上吃饭去吗?”
“吃,涮锅走起,”张谦玉问葛霄,“你喊你对象不?”
“她等会儿还有课。”葛霄刚发出消息,一通电话弹进来,他便起身出门。
想着在门口聊两句,谁知旁边的休息室也不消停,勉强能听到汤雨繁在电话那头问你还在后台吗?
“还在呢,你走了?”葛霄边通电话边往外走,想找个背静地方打电话,谁知刚过拐角,差点一头撞到花里。
花后歪出张笑吟吟的脸:“我没走呀。”
小惊喜,大惊喜。葛霄接过花束,一把环住她的腰。
“怎么唱这么好啊。”汤雨繁双手夹住他的脸,趁没人,在他唇瓣啄了两口。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小小地笑:“还不错吗?”
“超级好的好吗,我室友哭了。”
“真假的?”他错愕。
“动漫迷的情怀,你不懂。”
葛霄蹭蹭她脖梗:“你还给我买花。”
“还有一束呢。”汤雨繁指指后面矮凳上的另一束花。
“你买了两束?”
“这个是……朋友送的。”她说,“还有卡片,你等回休息室再看。”
“你要回学校了?”他没撒手,还抱着。
“嗯,我室友在外面等我,还赶得及去吃个晚饭。”
葛霄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晚上回来吗?”
“回呀,”汤雨繁捏捏他的脸,“好啦,你跟你朋友吃饭去吧,我走喽。”
“再亲一下。”
“就不。”汤雨繁跟没骨头似的刺溜钻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笑得有点儿无奈:“晚上我做宵夜,你不用买。”
汤雨繁朝他挥挥手,跑掉了。
两束花拿到休息室,陶育洲嚯一声,凑上来要看,被葛霄一巴掌挥回去了:“边儿去。”
“怎么没人给我送花啊,我solo这么完美。”陶育洲忿忿。
张谦玉也嚯一声,抬起头:“刚刚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失误到罪该万死来着?”
“谁啊?”他装傻充愣。
葛霄坐回沙发上,先拿起那束重瓣百合,卡片拆在里面,打开,一行工整的汤雨繁标志性圆字映入眼帘:Proud of you.
他没忍住笑,指腹摩挲着圆润的P字母,可爱。
对着拍了好几张照,他拿起另一束花。
蓝汪汪的花束,大飞燕小飞燕错落,卡片夹在旁边,葛霄轻轻翻开。
看得出笔者有意区分两张卡片的字体,虽说下笔力道大差不差,这张顿笔更明显,潇洒又中二地写着:天才主唱,上天入地,唯我独尊,薛润敬上。
葛霄捻着看,足足半分钟,才低低地笑了一声,鼻息叹出气,两张卡片都仔细收起来,装在包里。
催着陶育洲拿好东西,宗夜率先出门,阿金随后,张谦玉握着门把手,喊他:“走了葛霄,再磨蹭我要饿死了。”
背上包,夹着两束花,他走向门口四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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