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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台山(六)
密室内的小神官们忽然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不知从何处拿了两支红烛,点燃后立在废弃的圆桌上,凤谒端坐在一旁,冷漠的看着他们。
快了,快了…
流云霖渊被他们强迫的压在地上跪着,口不能言,甚至连挣扎都无力,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只觉得涅烬王实在是太残忍了,他这是要自己亲眼看着,看着瑜之嫁给其他人。
凤瑜之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昨日与阿渊的一切都像美梦。
而如今,却陷入噩梦。
没有神器祝福,没有丝竹管弦,甚至无需交换庚帖,她和早已失去自我意识的青翼分开站在两侧。
凤農见差不多了,便低声问道“王上,一切已准备就绪,是否开始?”
凤谒点了点头。
他得了令,便随意拿起一旁的绸缎,用剑一分为二,像是觉得不够喜庆,他走到流云霖渊身旁,沾了些他身边的血,眼看够红了,这才满意的交到凤瑜之的手上“营善殿下,如今环境简陋,只能委屈殿下用此物算做牵巾与盖头了”
她拿着绸缎的手都在颤抖,这些都是阿渊的血啊,父王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要自己用阿渊的血,在阿渊面前与他人成婚。
她艰难的侧过头,看向流云霖渊,却见他一如自己一般狼狈不堪,泪流满面。
见她不动,只顾着看流云霖渊,凤農只好又拿起那“红”绸盖在她头顶“殿下可是在成婚,还需得专心些”
她的视线被完全遮住,只能看见脚下,看不见阿渊了,可也好,若是真见了,更是痛苦。
不过一会儿,凤農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拜天地”
她被按着弯下腰,手中紧紧抓着染了他血的牵巾,滑腻。
她恨天地不公。
“二拜高堂”
转身起伏的呼吸间,全都是阿渊的血味,这就是她的父王,伤害自己的挚爱,令人绝望。
她恨高堂不尊。
“夫妻对拜”
她又一次被按着转身弯腰,她的眼泪随着弯腰的动作坠落入尘土,这一场可笑的婚宴。
她恨所嫁非爱。
“礼成”
又被迫着,几人一起将她按着跪在地上,凤農的声音尖锐刺耳。
三拜,三恨。
见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迫着,如同失了声息的木偶,流云霖渊心疼至极,他不断的挣扎,可无济于事,带来的,又是鲜血淋漓。
他甚至可以直观的感受到瑜之的痛苦,她受此辱,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恨,更是心痛。
可凤谒却笑的开心极了,他大手一挥,青翼便机械地摘下她的盖头。
她的视线清明了,入眼的却是她父王的笑容,此时她的脸上也染上了血,是流云霖渊的,随着她的眼泪一起滑落在唇角,白皙的脸,鲜红的血,一如她在寒轻殿内被化上的红妆。
实在讽刺。
这令人痛苦的仪式还未完全结束,凤谒亲自将那酒倒入两只碗中,然后仰首示意凤農。
凤農立即用剑划开了她和青翼的手指,将他们的血滴入酒碗中,血液遇到了那酒瞬间晕染开来,血红一片。
无需吩咐,青翼便拿起其中一碗一饮而尽,凤谒端起另一碗血酒,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凤瑜之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前体内的酒便引着这碗血酒一起入喉。
外面忽然传来巨响,是雷声,它们砸入了凤瑜之的心间,这声音,是意味着,不管她是否情愿,可他们已经过了天授。
他满意的点头“吾儿果然言而有信啊”
她还是如同木偶一般不回话,可凤谒却并不在意,看着她的脸“吾儿,你可知,吾为何要你必须与青翼完婚?”
她已经麻木了,唯一能支撑她信念的,便是要让阿渊离开这里,回到流云式去。
“青翼”
他只叫了青翼的名字,可他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眼神忽然亮了起来,胡乱的转着眼珠子,然后看向凤瑜之,语气带着命令“我要,搜魂”
王室搜魂,或缺一魄。
需被搜魂之人心甘情愿接受,也需丈夫亲人亲手而为。
父王果然好计策啊。
他这一计,可谓是天衣无缝,先是给自己赐婚,而后是让阿渊来王宫找自己,最后看似轻易的逃脱。
都是为了这一刻,找到密室的古籍,让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搜魂,找到身负荒芜之血的人。
阿期,有不周山的保护不一定会死,而阿渊和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他会死的…
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悲哀的转过头,看了眼流云霖渊“父王,那您答应我,要放他走”
“我便同意青翼搜魂”
凤谒知道大事已定,他哈哈哈大笑“吾允之,毕竟他也是流云式的三殿下,吾怎可能随意处决?”
闻言她垂下眼眸,只是手中还紧紧抓着牵巾“还请父王记得承诺,若是他出了事,我绝不独活”
她这话看似是妥协,实则是威胁。
若是阿渊死了,那她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凤谒并不在意,一个费了的王室之子罢了,他活着自然更好,自己也更好拿捏营善“那是自然,父王怎舍得你过于伤心?”
可笑。
她低着头,模样温顺“那便请二殿下动手吧”
凤谒一点头,青翼的身体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他僵硬的将手放在她的头顶。
术法闪烁的瞬间,关于凤瑜之的一切开始在凤谒的脑海里同步。
时间开始倒退。
她和流云霖渊在鹿台山私定终身,他们和褚若一起商议逃跑,她在凤式王宫刺伤了流云霖渊,她在诲凤式的马车上让他去夺王位,她在不周山向周年求饶,她为涟霭王后侍疾,她在西殿为山期献出了心头血,她在不周山和山期明争暗斗。
可都不是。
这些人,都不是…
他又反复施法,将这些属于她的回忆来回看着。
忽然间,凤谒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又一次操控着青翼的手,回到了她献出心头血给山期的那一晚。
她的意识在抵抗,抵抗被发现这个片段。
此时的青翼已经口吐鲜血,可事关重大,他还要再次确认,完全不顾青翼的生死,又施法看了一遍。
在被周渡施法推出去的刹那,山期吐了血,虽然不过一瞬间,可来回几次,凤谒确认了那气息。
终于,他完全确认了。
原来,原来是你啊,是你啊悯怜殿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谒收住了手,青翼已经奄奄一息了,可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整个密室回响着。
找了那么久,可居然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悯怜殿下。
怪不得之前派去刺杀的人都有去无回,怪不得在褚式他们如此小心翼翼,原以为是因为周渡发现了自己的计划。
可原来,原来居然是他们都知道山期身负荒芜之血,却还假模假样的帮她掩饰。
他松开手,看着眼前的凤瑜之,如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发现了山期的血脉秘密,正好要好生计划一番该如何避开不周山和褚式去得到她了…
凤谒一招手,暗藏在外的死侍们与暗卫全都进来跪下,他轻声说道“都去吧,吾之前的计划立刻开始”
“是!”
见暗卫们都下去了,他调动神力,施法,鹿台山的一切都幻化成了原本的模样。
也包括他们那处小院,“凤瑜之”和“流云霖渊”正在院内喝茶,甚至连小神官和侍女都在,只是他们眼神麻木,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事。
见着天衣无缝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悯怜殿下,你以为,你嫁入不周山,他就能护住你吗?
吾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凤瑜之此时也是头痛欲裂,口吐鲜血,见着凤瑜之这模样,这可是他的容器,绝不能死在这个时候“来人,将二殿下和营善殿下都带回王宫去”
“至于涤濯殿下”
他顿了顿,好似很为难“嗯…”
凤瑜之见他似要反悔,她忍着痛,祈求的看着他“父王,您答应过我的”
“您答应过我要放了他的”
他敲了敲桌面,若是流云霖渊真死了,怕是营善定会说到做到寻死觅活,可如此轻易放他离开,又怕他通风报信打草惊蛇,到时候可不好办了“是啊,营善,吾是答应过你的”
他轻点头,凤農等人便松开了他。
流云霖渊挣脱束缚,立刻冲向凤瑜之,二人相拥“瑜之,瑜之你没事吧?”
搜魂之术稍不注意便会让她性命受损!
涅烬王怎做得出来的?
凤瑜之紧紧地抱着他,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可如今时不待人,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阿渊,阿渊,我没事,你听我说”
“你回去”
她知道他此刻定是愤怒的想鱼死网破“回流云式去”
“你去坐上王位,我在凤式等你”
“等你来娶我”
他想反抗,可又被她紧紧抱住,要给他希望,哪怕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我相信你,阿渊,我相信你的”
“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若是死了,就没人能救我了”
“阿期一事,你去找阿若与厄玉殿下…”
是啊,如瑜之所言,他不能死在这里,若是没了自己,瑜之更是无法彻底逃脱。
他深知此刻的自己无法救她,可瑜之说的,自己都要听“好,瑜之,你等我”
听到他肯定的话,凤瑜之这才分开了距离,看着他笑了笑,此刻的二人都狼狈不已,浑身是血,她摸了摸他的脸“阿渊,我无悔”
嫁给你,我无悔。
还未在说些什么,侍卫们便将他们分开,凤瑜之知道,也许再也见不到流云霖渊了。
凤谒感受着体内的神力,营善饮了那酒之后自己果然好多了,虽不能杀了流云霖渊,可也要拖他一阵子…
想到此处,他几乎是立刻便接过凤農手中的王剑,是他的魂湮,只轻轻施法,那剑便冲着他的心脏而去,流云霖渊是本能的推开凤瑜之,可分神间,那强大的剑气逼的他步步紧退,他用尽神力,握住那剑,可还是不敌,只几个呼吸间,他便被贯穿心脏,定在墙上。
见目的达成,凤谒松了口气“营善,吾是说了要放过他”
“所以你看,我这不是未刺他的王脉吗?”
他的王剑贯穿心脏,虽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他的命,可也能多拖一段时间,毕竟那微夷公主可是敏锐得很。
这一剑发生的太快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只看见他已经奄奄一息,她慌乱的叫着他的名字“阿渊”
“霖渊”
“流云霖渊!”
流云霖渊费力的抓着剑身,想将其拔出,可新伤加旧伤,王剑的威力他实在受不住,口中鲜血直流,抬起头,对着凤瑜之笑了笑,用尽力气回应着她“瑜之…我…”
“我在…”
他一开口便全是血,凤瑜之已经被侍卫们架着往外走了“阿渊!”
他无助而绝望地被贯穿在墙上,听着凤瑜之的哭喊声,看着她被迫远去的背影,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也是最感觉自己失败的一天。
面对涅烬王这样的人,他甚至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要成为王,四大王室的王,要有最强大的神力,让涅烬王付出代价。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若是,若是能活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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