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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
林知照格外喜欢在苍云山独处的时间。
把陆云初安置到房间里,林知照转身走了出去。
他分不清自己从前过来是为了什么,这次却十分清楚——他有些想念林成玉了。
不是后来者逊色,这样的比较太过无理,只是有的人注定了无可替代。
林安的记忆总是在不断叠加,可每一次,林成玉都会站在原位看着他,就好像永远不会弃他而去。
不知不觉间,又下雪了。
这个季节,苍云山上却有一大片花海,五颜六色的,和飘落的雪格格不入。
林成玉喜欢花草,所以当年的林家也有好几个种满花草的园子,林安年幼时最常待的就是那几处园子,尽管林成玉并不能时时陪着他。
看到这片经年不变的花海,林知照的心变得异常平静。
他感受着胸腔里的跳动,过了很久,才沉默地离开。
陆云初醒来,是在五天后。
说来有些奇怪,他昏迷了这么久,一醒过来却完好无损,身体机能和各项指标都没一点问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医学奇迹了。
被莫女士和姚女士拽着做完全身检查,陆云初被折腾得心力交瘁,但看到她俩对着检查报告露出笑容,又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了。
“这下放心了吧?我是真没事儿,就是感觉这一觉睡得好沉,躺得骨头都酥了。”陆云初捏了捏后脖子,然后翻出手机回了几条要紧的信息。
取完最后一份报告回来的陈尚也暗暗松了口气,把报告递过去说:“莫阿姨,姚阿姨,我刚问了医生,云初身体好的很,连忌口都没有。”
陆云初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人呢?”
陈尚在边上空位坐下,故意装傻:“谁啊?”
陆云初趁另一边两位女士不注意,往他背上锤了一下,没使多大力:“你们老大。”
陈尚浮夸地咳了两下,乍一看还真以为怎么了呢。
“好像是从苍云山回来,把你送到医院后就没再见过。”
姚清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说:“阿照又去苍云山了。他前天回来时,说云初三天内会醒,然后就自己走了,说是要回山上养伤。”
“他一个人?”陆云初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去找他。”
没等姚清发话,陈尚先把他拦下了:“阿姨,你们先坐着,我跟云初去那边聊两句啊。”
到了隔壁休息室,陆云初问:“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陈尚抱臂靠墙站着,“你跟我说实话,你对老大……到底什么心思?”
如果是在这次受伤之前,陆云初应该会避开这个问题,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你看出来了?”
陈尚没想到他能这么坦荡,听完直接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抓了抓头发:“你疯了吧,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陆云初笑了一声,说:“我看是你疯了,这台词是你的吗,人格突变啊?”
“你别跟我胡扯,”陈尚深吸了一口气,莫名给人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老陆,有些东西真强求不了,你别犯蠢。”
听到这里,陆云初更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你到底怎么了?”
陈尚迎上他探究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还能怎么,哥们儿就是不想看你受爱情的伤,多矫情啊。”
“就这?”陆云初挑了挑眉。
陈尚翻了个白眼,说:“你说你条件也勉强说的过去,想追什么人追不到,干嘛盯着我们老大?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也别忘了,他是什么身份。”
陆云初:“我没忘。我是认真的。”
陈尚觉得这一切转变应该有一个契机:“朱良的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云初看着他,斟酌了一下说辞:“有个神秘人也想钓鱼,被你们老大撞见了,交手的时候我被误伤了,就这样。不过鱼也钓到了好几条,算是有进展。”
陈尚一听就知道哪句是假的:“误伤?是你自己跳出去的吧。”
陆云初对着他笑了笑,继续狡辩:“都差不多,他不能再受伤了。”
陈尚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那个所谓的神秘人并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老大他—”
“停,思维别太发散,”陆云初把他想说的话堵了回去,“是我心疼,行吗?”
又开始鬼话连篇了,但陈尚还是点了点头:“行,但是,魂魄对人族来说至关重要,就算是老大,你也不能把魂魄借出去,这跟找死没区别。”
陆云初明白他的意思:“我心里有数。”
可如果没有这一魂离体,他可能永远不会感知到林知照百感交集的情绪,更不会理解他时时刻刻所承受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陈尚一看他的神情就无语,暗骂他心里有个屁的数,天天就会作死,哪天被老大卖了还乐呵着呢。
都怪姓陆的开窍晚,害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兄弟是个隐藏款恋爱脑……
等陈尚把人送到机场,正准备下车的陆云初手机就响了,是姚清通知他林知照刚回家了的电话。
于是陈尚就看着他收腿关门扭头微笑,动作一气呵成,忍不住嘴欠说:“下车啊,后悔了?”
陆云初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你们老大已经到家了。”
车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好心当司机的陈尚又尽职尽责地把人送了回去,本来想下车跟老大碰个面,结果临时有事得赶紧走,只好让陆云初代为问好。
陆云初一下车就过河拆桥,报复他刚才的嘲笑:“呵,你现在开车真是龟速,正常来算你自己都有空进去打招呼。行了,赶紧走吧,路上小心。”
等车开走,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时候,陆云初才敢把手放到胸口轻轻揉了几下,直接烙印到魂魄上的伤还真是不好恢复。
稍微缓过来一点后,陆云初才抬脚往林家走。
厨房里,姚清在帮刘姨做菜,知道陆云初过来,探头出来说让他中午留下吃饭。
陆云初:“好,知照呢?”
“陪你爷爷下棋呢,”姚清把一直剥好的虾塞他嘴里,“怎么样?”
“好鲜,”陆云初比了个大拇指,“清姨厨艺越来越好了,看来今天又有口福了。”
姚清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赶人:“行了,就你会说话,饭快好了,快去你爷爷那儿,等下输棋又不愿意吃饭了……”
陆云初忍不住笑出声:“那是老人家忙着复盘,又不是真绝食,我去了。”
也不知道苍云山到底有什么秘密,林知照手腕上的伤竟然已经全好了,一点疤痕没留下。
被人盯了好长一会儿,林知照还没瞎,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终于转头朝来人看了过去。
站在茶室门口的陆云初跟他对上视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捏了捏耳垂,默默走了过去:“新开一局啊,待会儿要吃饭了,知照,速战速决。”
这话一出口,果不其然挨了打。
陆云初嬉皮笑脸地挨了一拐棍,才反手把拐杖顺了过来:“爷爷,我刚出院,您也不怕把我打坏了?”
老爷子执着棋子犹豫不决,冷哼了一声说:“就你这皮糙肉厚的,哪能被我个老家伙打坏?再说,脸上的皮往下匀匀,都快能防弹了。”
“有您这么说亲孙子的吗,”陆云初见他要落子,忍不住打岔,“等一下,咱俩打个赌,知照下一步棋一定会落在……”
他凑过去跟老爷子耳语了几句:“……我要是赌对了,待会儿清姨喊吃饭,这棋就不能再下了。”
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质疑道:“你的水平能跟小照比?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陆云初“啧”了一声:“您在质疑我的人品。”
他一句话把老爷子堵了回去,虽然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实则也是真好奇陆云初说的准不准。
林知照压根没管这爷孙俩在说什么,只等着对手出招,然后再一秒不多想地落子。
这颗棋子的位置正跟陆云初预料的一样,老爷子有些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陆云初回以微笑:“愿赌服输啊,爷爷。”
老爷子有些手痒,刚想说什么,姚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然后就坐在对面的林知照就放下了棋子:“就到这里。”
陆云初笑了一声,看来他是输是赢没所谓,林知照压根不会陪老爷子胡闹。
这么想着,他有些得意地把拐杖双手奉还,老爷子郁闷地接了过去。
姚清担心陆云初无功而返,就自己过来请人了,没想到这回老爷子特别好说话,一叫就跟她走了。
落后一段距离的两人各自沉默着,明明没过几天,陆云初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左手被忽然被旁边的人轻轻点了一下。
林知照的指尖点在他尾指上,不像是不经意的碰撞。
陆云初低头看了看:“怎么了?”
林知照也抬起左手,尾指轻轻勾起一点弧度,很快,一条细细的红线浮现了出来,各自系在两个人左手尾指根处,让人无端觉得有些暧昧。
陆云初拿不准这根红线的作用,声音很低地说了句:“跟月老的红线似的。”
林知照一板一眼地问:“什么?”
陆云初吸了口气,扭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说,这个像月老的红线。”
林知照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最终定在系着红线的位置:“……不像。”
陆云初:“为什么?”
林知照:“太短。”
陆云初垂下手,发现这根红线还是能延伸的:“哦,所以我们现在还是不能分开?”
“不能。”林知照回答。
这个答案深得陆云初的心:“好吧,明天我要开工,你陪我一起。”
林知照点头:“嗯。”
陆云初又问:“那这根线到底是干嘛用的?”
“这是苍云山的旧物,”林知照说,“定魂,疗愈。”
医院查不出来他的伤,面前的人却是看一眼就能了如指掌。
陆云初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摸到了有些急促的心跳:“好像起作用了,谢谢。”
陆云初说要开工不是假的,他虽然档期没那么紧凑,但最近总有各种意外,导致工作堆了一堆,再拖下去影响不好。
赵文柯体谅他才刚出院,所以先紧着轻松的往前排了。
虽然忙忙碌碌,但有林知照一直跟在身边,陆云初就觉得一切还好。
所谓有情饮水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但随着时间推移,陪伴越久,有些感情就越无法忽视。
他那天跟陈尚说的句句属实,他是认真的。可同样,陈尚的话也不假。
有些事情,他不太能分清是事实还是臆想,比如齐寒舟是否真的劝过让他不要放手……
陆云初有些苦闷地顺着红线看了过去,红线那头的青年仍旧在目不转睛地看书。
如果齐寒舟的话是他的臆想,那另一件事呢,那些不可言说的,究竟是他胆大妄为,还是卑鄙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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