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111 出山
　　奚翎脸热一瞬。
　　北煜默了半晌，道：“我们二人皆为男子，但差不多是这关系。”

　　“去，差多了。”奚翎屈肘捅他，“我可不能生儿育女。”
　　“白头偕老就够了。”北煜由他动手，“还是说，你想生？”

　　臭小子，要生也是你生。
　　奚翎白了他一眼，“做梦去吧。”

　　姬无涟道：“是我眼拙，看岔了。”
　　“不必介怀，”奚翎眼珠转了转，“你看得出来北大侠身边之人是女子？”

　　“传闻北大侠成亲后都与其夫人出行……不得不说，夏女侠扮男子一般人真看不出来。”

　　奚翎侧头看北煜，“声音也像？”
　　“不错。”北煜颔首。

　　这么一说，奚翎更想见一见了。

　　龙窟山很好认。
　　在一大片青山中，只有这座山一半是黄土，一半是绿树，而且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黑洞。

　　此时太阳还挂在顶上，仅偏移分毫。
　　姬无涟指着一处坍塌的洞口，“这是前辈之前进入的穴口。”

　　“多谢告知。”北煜拱了拱手。
　　有了新盼头，他心里安定很多。

　　目送姬无涟走后，二人打开图纸，直接去找那六处被封锁的道路。

　　洞外没什么蛇，但里边就不一样了。
　　北煜用铲子敲打地面，让蛇主动离去。

　　而奚翎与他并肩，手里举着夜明珠。
　　他步伐很稳，但头皮和手臂像是长了跳虫，跳到发麻。

　　安静黑暗的洞里，无数划开砂砾的响声袭向奚翎耳朵。

　　听着奚翎越来越快的呼吸声，北煜道：“莫怕，只有它们怕我们的份。”

　　“打我也能打，就是怕。”奚翎恨不得封住眼睛耳朵。

　　“要不要背？”
　　“我怕它们会窜到我背上。”奚翎说着抬头。

　　一条“粗绳”摇晃着往下。
　　奚翎赶紧拉着北煜的手往前走几步。

　　啪嗒一声，粗绳落地。

　　奚翎挨着北煜，身体一冷一热。
　　“说什么来什么，呸呸呸！”

　　“它跑了。”
　　北煜把出鞘一寸的暗风压回去，右手顺着奚翎腰臀往下，一把将人抱起。

　　“别别，这样更靠顶了。”
　　奚翎撑着他的肩膀就要跳下来，被臂力大的某人转了个向。

　　“我来看你的后背，这样总行了吧。”

　　奚翎环住北煜脖子摇头，“路这么长，你会累的。”
　　“不会，翎儿轻得跟小猫似的。”

　　“这么大的小猫倒是找给我看看。”奚翎一巴掌拍他后背。
　　北煜耸动肩膀，“挠痒痒，我可就走不了了。”

　　“走走走，快走，驾！”奚翎扭了扭身。
　　“那主人可要扶稳了。”
　　北煜颠了颠右手，快速往前跑。

　　来不及跑的蛇被这动静惊醒，都弓起身露出尖牙，但早已不见敌人踪影。

　　夜明珠挂在奚翎手腕上，他双手拿着地图，为北煜指方向。

　　他们是从上往下挖，以免上边坍塌路线不准。
　　挖塌一条道，因塌陷过多，以辨不清道路走向；挖穿两条，都是死路。

　　挖到第五条，路是有了，但断路尽头是个黑洞。
　　北煜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下去，不多时便有了声响。

　　随后便传来潮水般的嘶嘶声。

　　奚翎看得多，已经麻木了。
　　夜明珠照不到下面，北煜打算亲自下去探一探。
　　“我先下去。”

　　奚翎“嗯”一声，把手腕上的夜明珠解下来给北煜系上。
　　“虽说山里蟒蛇多，就怕毒蛇混进来，先吃一粒解毒散吧。”

　　北煜就着奚翎的手吃了，放下铲子拔出剑，跃下去。

　　奚翎紧盯着他，万幸这坑只有两丈深。

　　不幸的是，下面铺了一地的蛇！
　　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团，北煜无处下脚，踩到几条手臂粗蟒蛇的蛇身。

　　被踩痛的蛇龇着牙攻向北煜，皆被暗风一一斩断蛇头。

　　奚翎看得心惊肉跳，还好北煜尚能应付，并未被咬到。
　　他解下腰间香囊，打开后洒到洞内，可那些蛇被激发了兽性，丝毫不惧，只一味咬。

　　但都被北煜躲过，一挥剑，几条蛇头与蛇身失去连接。

　　奚翎蹲在上方，逐渐嗅到血腥味。

　　北煜出剑极快，不出半盏茶，周围便没有竖起来的长条，只有脚下还在摇动的蛇身。
　　鉴于蛇多，怕有漏网之鱼，北煜依旧持剑，在坑底检查一番。

　　他在角落找到一个洞口，是斜向下的。
　　北煜杀了藏在里边的几条蛇后，走进去看了看。

　　“怎么样？”奚翎看到北煜退回来，怕希望落空。
　　北煜走过来，“是个下坡路。”

　　“能走就行。”奚翎拿起铲子和包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别。”北煜急忙伸出剑背，接住奚翎的脚尖。

　　奚翎站在剑上，刚想问话，脚下剑尖一挑，自己又飞了起来，落在某人臂弯。

　　“踩得不舒服，又脏又黏。”
　　北煜颠了颠，便往洞口走。

　　粘稠的血水声响起，混着腥味，令奚翎胃部一阵翻涌。
　　他搂紧北煜脖子，嘀咕道：“山里除了蛇什么都没有，它们吃什么。”

　　北煜小心往下走，遇上陡峭的坡，用暗风当拐杖。
　　“互相蚕食，或是在外吃饱了回来。”

　　“此地鼠虫一定很少。”奚翎耸耸肩。

　　下坡路尽头又是一个黑洞。

　　北煜扔了一块石头，两息后响起噗通水声。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喜意。

　　“细细听来，还有流水声。”奚翎歪头道。
　　北煜把夜明珠重新系回奚翎手腕，“绑好东西就走。”

　　包袱里只有油纸封好的银票和干粮与水。
　　不知道要漂流多久，他们囫囵果腹，把铲子搁置在此，便准备跳下去。

　　他们站在边缘，北煜伸手过来，与奚翎十指相扣。
　　水声急促，不连在一块恐怕会分散。

　　后者笑道：“我们这番像极了殉情。”
　　北煜轻嗤一声，“那也得找个风水宝地。”

　　奚翎本想展示天极轻功，奈何暗河顶时而低到触手可及，时而高如天，而且暗河流极快，月袭夜都望尘莫及，何况是他呢。

　　好几次，暗流差点拉开他们，北煜直接使力把他捆在怀里，二人边转圈边漂流。
　　奚翎勾住北煜肩膀，两眼发昏，“这、这也太快了。”
　　“难怪能把人送到千里之外。”北煜亦是晕头转向。

　　不知被冲了多久，直到他们浑身颤抖、手指发皱，以为要被永远困在这里时，前方出现一条亮光。

　　奚翎冻得僵硬地嘴角还没笑出来，他们便被送入刺眼白光中。

　　闭上眼，嗅觉和听觉愈发灵敏。
　　二人从未觉得外边的空气是这么好闻，风吹叶声、鸟叫虫鸣皆动听。

　　适应外面天光后，他们睁开眼找机会上岸。

　　“此地荒无人烟，不如我们再往下漂一段？”
　　奚翎环顾四周，入目皆是绿林。

　　北煜摸摸他冰凉的身子，看了看西斜太阳，“约莫是酉时，日落前未到，便上岸吧。”
　　“酉时啊，那我们只在里头待一个时辰？”奚翎难以置信，“我还以为呆了三四个！”

　　说在里头过了一日也不对，他们如今并未感到疲惫。

　　北煜回头看只剩山顶的龙窟山，叹道：“在不见光的洞窟，果真度日如年。”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听到‘龙窟’二字了。”奚翎心有余悸。

　　龙窟山治好他怕蛇的毛病，但也给他留下一段不美好的经历。

　　“嗯，杜兰城只来一次就好。”
　　“秒极。”奚翎连连点头，忽然指着前方惊喜道：“炊烟炊烟！”

　　水流让北煜转向前方，他看到树林上方飘起四五束白烟，顿时放下心来。
　　“离得近了便上岸。”

　　而后，他们在一群浣衣妇女的目光下爬上草地。

　　二人拧了拧衣服和头发的水，朝他们走去。

　　除了一位胖妇人看向北煜的目光若有所思，其余皆露出戒备神色。
　　有的甚至双手握住了敲打衣服的棍棒。

　　两人走得近了，见她们衣着帽子的款式未曾见过，再听到一个体格健壮的妇人叉腰站起，叽里咕噜对他们讲话时，觉得事情要变得复杂了。

　　奚翎苦笑着拱拱手，又摇摇手表示并无恶意。
　　妇人又说了几句，奚翎和北煜摇头。

　　众妇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胖妇人站起来，叽里呱啦同健壮妇人说了些什么，其他妇人哗然，齐齐看向北煜，半晌后都点头。
　　拿起衣篓的胖妇人对二人招手，他们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跟上去。

　　看那胖妇人的神情，应当是见过与北煜相似之人的。
　　况且眼下他们初来乍到，语言不通，也只能跟她走。

　　路过的村民皆扛着锄头戴着帽子，看向二人的眼神有些探究，胖妇人说了一句，他们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村子不大不小，奚翎猜有二十多户人家。
　　此地茅屋与他们那边的村一样，只是多了围栏。
　　没走多久，胖妇人把他们带到一个黄色茅草屋前。
　　她喊了几声，三息后，一高大的人影从敞开的门走出。

　　奚翎一看，长吁一口气。
　　身边的北煜脱口而出：“爹！”

　　这一声，饱含了许多沉甸甸的情绪。

　　北焓神色震惊，他背后却传来懒懒的一声：“哎！”
　　听是男子声音，但比一般男子清脆多了。

　　北煜黑着一张脸，“娘，别闹了。”

　　一女子声音响起：“你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好玩儿。”
　　夏浅梨背着手从北焓身后踱步而出。

　　她不施粉黛，头发半披半束，一身青色男子衣衫，清新俊逸。
　　配上那副神色，乍一看是位公子。

　　夏浅梨看向奚翎，勾唇笑了笑，“哟，儿媳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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