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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一）
温夫人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温悦站在门外，心里道真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滋味。
多好的女人，就这么没了，而且还这么疼自己。
挺难过的。
房外跪了一群下人。
披麻戴孝也遮不住火焰纹在这雪天里的灼目。
她和温瑶并肩站在温若寒身后。
一滴泪也没有。
在场，凡是有资格站着的人，一滴泪也没有。
温若寒站在温夫人的遗体前，没有过多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用左手轻抚了自己结发妻子冰冷的面庞，没有过多停留。
将白布拉过她的头顶，给她盖好。
凉薄又情深。
……
渐渐地跪在地上的人都散了，各做各的活。
只剩下一个人立在门外 ，他立在岐山冬日刺骨的寒风中。他的母亲躺在里面，他的父亲已经走远，他的哥哥们已经离去。
只剩下他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还不够好吗？还不够努力，不够听话吗？
为什么，只剩下自己了？
温悦远远地看着一个人站在那里的温曜。
他不过是个孩子，才十六岁。
未来，如果和小说里写的一样，这孩子会怎么样？
她想上前给温曜披一件衣服，可还没走几步，她就停下了。
她看见……
“三公子，天冷了回去吧，夫人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这般，大概是要伤心。”温瑶把外衣脱下给温曜披上。
“阿瑶……我再站一会就好，你别在外边受冻了。”温曜握紧手中的衣服，脸冻的通红。
“夫人对我极好，我也想多看看夫人。”温瑶道。
“你穿地太少了，还把衣服给我……”
……
温悦冷眼看着他们，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窗关好，整个房间只剩自己一人。
她想回家看看。
她和温若寒说她想回榆林，温若寒同意了。
一路上她路过几个原本属于温家的附属家族，已经被夷为平地。
当她赶到她最熟悉的地方
入目的是一片萧条。
残肢断臂，毫无生机。
她就这么站在里家门口不远的地方。
榆林，没了。
阴气，走尸……
她的眼前只有这些……
“爹，娘……”
“爹！”
“娘！”
温悦跑了进去，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往父亲的书房跑去。
吱嘎——
温悦推开了那扇门，她看到了那个轮椅，和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人正抱着他的妻子。
“爹……娘……？”温悦站在门外。
屋子里很干净，除了地上的血迹。
“阿悦，你来了，不是不让你回来的吗？”
“爹！”温悦惊讶地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她的父亲。
原本绝望的她，被泛起的泪花眯了眼。
她顾不上擦掉眼泪，直冲冲地跑到温言身边。
她看到父亲怀里，母亲在安睡。
血已经渗透了阮仪霖的家袍。
“她只是睡着了，对吗？”温悦带着哭腔，心里难受地问道。
温言没有说话，他看着温悦，抽出一只沾血的手，抚了抚女儿的头。
“三十多年前，我经历过一次。这三十年，那日情景日日夜夜地折磨我，如今我又经历了一次，却没有那么害怕了。”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温悦听原本家里年纪大的家仆讲过，那一夜，榆林温氏，岐山温氏势力最大的附属家族，一夜被灭族。只剩下一个双腿被打断的公子和一帮老弱病残，在岐山温氏前任宗主的施舍下苟且偷生。
“谁干的，爹，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温悦跪在地上，手中拽着温言的衣袖，此时她才发现温言的身上有几个血窟窿，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
是凶尸。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阴虎符。
魏无羡在射日之征中合并阴虎符，击杀岐山温氏数千人。
温悦跪在地上，看着父亲母亲，不停地掉泪。
是自己害了他们。
可自己又什么也做不了。
“阿悦。”温言看着女儿道。
“去把我床头的剑拿过来，还有那个盒子。”
温悦慢慢爬起来，按照温言说的，将东西带到温言眼前。
温言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指环，放到温悦手中，然后将盒子关上，递给温悦。
“把这盒子给温若寒。”
“爹？”温悦接过盒子。
“把剑递给我。”
温悦把手里的盒子放下，握着剑柄递了过去。
温言握住剑身，手上一用力。
“爹!”温悦握住剑柄的手不自觉得松了。
这把青剑插在了温言的心脏的位置。
“爹……为什么？”温悦颤抖地摁住温言鲜血淋漓的手。
“是你杀了我，我的孩子。”温言笑道。
“不是，不是我……”
“如果你能有点主见，如果你眼疾手快一些……或许我不会死。”温言将手中的青剑又刺入了几分。
“爹……”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你太没用了，和你父亲我一样，太没用了，温悦……”温言口中慢慢流出鲜红的血液。
“爹你别说了，你别说话了，我有用的，我会很有用的，爹，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啊，啊啊!”一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让温悦觉得自己被压得无法呼吸，在原地哭了起来。
温言慢慢地闭上了眼，直至身体变凉，也没有说一句话。
受了多少不公，就用造了多少孽来填，填满了就别再停留了，别去痛恨了，傻孩子，不值得。
眼边的泪迹未干，眼角处有淡淡的红痕，轻微的刺痛感伴着入目的鲜红，很是平静。
“爹……”
温悦看着手中的盒子，慢慢地打开了。
里面有一本书。
温悦的想要翻着看一下，收还没碰到书就停下了。
父亲没有让自己看，给宗主看的东西，自己提前打开，不合规矩，有冒犯上者之嫌。
思虑片刻，温悦一把抓住书本。
现在温若寒是上者，可若是他死了，那便什么都不是！
她的忠心，给一个不长久的强者，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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