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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永远是彼此最亮的星
许星辰的伤口在三天后发炎了。
许晓雨站在城东老旧居民楼的走廊上，手里提着药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碘伏、纱布和消炎药。
307室的门垫下果然有一把钥匙，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想起那天晚上许星辰流血的手。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霉味和泡面气息，不到二十平的单间里，一张小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堆满乐谱的书桌就是全部家具。
墙上贴着几张照片都是许晓雨，是那仅剩的几张照片，她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她在天台看星星的背影，还有应是他重新打印出的元旦演出时弹钢琴的全身照。
“谁？”
许星辰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沙哑得不像话，许晓雨关上门，看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右臂上的绷带已经被血和脓水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来了？”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扭曲。
许晓雨放下袋子，直接去扯他的绷带，“伤口感染了为什么不说？”
许星辰倒吸一口冷气，“轻点...我自己能处理。”
绷带下的伤口触目惊心，玻璃划出的口子边缘已经发红肿胀，黄色的脓液不断渗出，许晓雨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稳住，“得去医院。”
“不行。”许星辰摇头，“我爸的同伙在各大医院守着。”他指了指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我刚黑进医院的挂号系统查过了。”
许晓雨这才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市医院的病人查询界面，许父的名字赫然在列，因酗酒打架被拘留后保外就医。
“那也得处理。”她拿出碘伏，语气不容反驳，“坐下。”
许星辰乖乖坐在床边，看着许晓雨熟练地消毒、清创、包扎，她的动作很轻，但碘伏刺激伤口时，许星辰还是绷紧了肌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妈...教你的？”他轻声问。
许晓雨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她生病后经常需要换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最后一次换药是她自己来的，说不想让我看到...”
许星辰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阿姨很爱你。”
“两个妈妈都是。”许晓雨抬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妈妈在CD里说的话...我每天晚上都听。”
许星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给你，本来想等伤好了再送去的。”
信封里是一张车票，和他们之前被许父拿走的那张一模一样，同样的日期，同样的车次，只是目的地改了，不是南海。
“我重新买的。”许星辰轻声说，“等高考结束，我们先去首都看升国旗，再去南海看星星。”
许晓雨小心地折好车票，放进贴身口袋，“一言为定。”
她帮许星辰整理房间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把破旧的吉他，琴颈断了，琴弦散落一地，但琴身上贴着的星星贴纸还完好无损。
“我爸的杰作。”许星辰苦笑，“他找到仓库后第一个砸的就是它。”
许晓雨捡起一根断弦，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修得好吗？”
“没必要了。”许星辰摇摇头，“他若找到还会砸...”
许晓雨忽然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句子，“如果我不在了...”
她猛地站起来，“我去买点吃的。”
楼下小卖部的泡面种类少得可怜，许晓雨选了两盒红烧牛肉味，结账时柜台上的小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昨日凌晨，一名醉酒男子在市医院闹事，打伤两名保安后逃逸，该男子系有多次家暴前科的许某，警方提醒...”
许晓雨的手一抖，泡面掉在了地上，老板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没事吧？”
“没...没事。”许晓雨付完钱，冲出小卖部就往回跑。
307室的门虚掩着，许晓雨推开门，看到许星辰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右手的绷带上又渗出了血迹。
“你爸从医院跑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许星辰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合上电脑，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迟缓，“我们得换个地方。”
“去我家。”许晓雨坚定地说，“现在就走。”
许星辰摇头，“太危险了，如果他跟踪...”
“那就报警。”许晓雨打断他，“我不怕，我们一起面对。”
许星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我妈照片里的样子。”
他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动作很慢但很坚决。
许晓雨帮他叠衣服时，在衣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黑色的CD盒，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给星辰的礼物》。
“这是...”
许星辰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柔软：“我妈留下的，这些我一直没敢听。”他把CD盒放进背包，“等安全了再一起听。”
他们刚走到楼梯口，楼下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许星辰猛地拉住许晓雨，将她推到身后。
“躲回去。”他压低声音，“从窗户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许父出现在楼梯拐角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手里拎着一个酒瓶。
看到许星辰，他的眼睛瞬间充血，“小畜生，果然在这。”
许星辰把许晓雨往门里推，“锁门，报警。”
许父已经冲了上来，酒瓶朝着许星辰头部砸去，许星辰侧身躲开，但受伤的手臂拖慢了他的动作，酒瓶擦着他的太阳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爸，你清醒一点。”许星辰试图抓住父亲的手腕，“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许父咆哮着，又是一拳打在许星辰腹部。
许晓雨没有锁门，她抓起门边的扫把冲了出去，用尽全力打在许父背上，“住手。”
许父吃痛转身，一把掐住许晓雨的脖子，“贱人，跟你妈一样多管闲事。”
许星辰见状，扑上来掰父亲的手指，他们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楼梯间的垃圾桶，许晓雨的后背重重磕在栏杆上，疼得眼前发黑。
混乱中，许父的酒瓶砸在了许星辰头上，鲜血立刻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许星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开了楼梯间的窗户。
“星辰。”许晓雨尖叫一声。
许父似乎也被吓到了，酒醒了大半。
他松开许晓雨，后退两步：“我...我不是...”
警笛声由远及近，许父咒骂一声，转身就跑，许晓雨顾不上追他，扑到许星辰身边，他的额头在流血，但意识还算清醒。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死不了。”
许晓雨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我们去医院。”
“不行...”许星辰挣扎着坐起来，“他会去医院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去找这个人，李医生的诊所，很安全。”
警车停在楼下，红蓝交错的警灯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许晓雨扶着许星辰站起来，突然发现他的右手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什么这么重要？”她轻声问。
许星辰慢慢摊开手掌，是那张去首都的车票，已经被血浸透了一角。
“约定...”他轻声说，“我们的约定。”
许晓雨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许星辰用没受伤的左手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
“别哭...我答应过要带你去南海的...”
警察找到他们时，两人还坐在楼梯上，许晓雨紧紧握着许星辰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
“救护车马上到。”年轻的女警柔声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许晓雨刚要开口，许星辰却突然晕了过去，整个人向前栽倒，女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朝楼下喊道。
“担架，快。”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许晓雨一直握着许星辰的手，他的掌心很凉，但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医护人员给他戴上氧气面罩，抬上救护车。
“家属一起上来。”医生喊道。
许晓雨爬上救护车，坐在许星辰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额角的鲜血红得刺眼，护士在给他量血压，数字低得让医生皱起眉头。
“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
医生对司机说，“直接去市医院。”
许晓雨的心一沉，“不能去市医院，他父亲...”
“已经联系警方控制了。”女警安慰她，“放心，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救护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许星辰的脸上，许晓雨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是浅棕色的，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细小的阴影。
“星辰...”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坚持住...”
许星辰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睁开却又无力做到，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许晓雨俯下身，才听清他说的是。
“星星...好看吗...”
许晓雨抬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根本没有星星，但当她低头时，却发现许星辰的左手小指在微微弯曲，像是在弹奏某个无形的琴弦。
救护车一个急转弯，许星辰背包里的东西散落出来，那个黑色的CD盒滑到许晓雨脚边，盖子松开了。
她弯腰捡起，发现里面除了一张CD，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林阿姨熟悉的字迹：
“星辰：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你和晓雨一起长大。
你们要互相照顾，就像当年我和她妈妈约定的那样，你们永远是彼此最亮的星。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最骄傲的孩子。
这些CD里的歌，有我为你写的最后一首。
——永远爱你的妈妈”
许晓雨的眼泪落在纸条上，晕开了墨迹，她紧紧握住许星辰的手，感觉他的脉搏在自己掌心微弱地跳动。
救护车驶入医院急诊通道，刺眼的阳光被白色的建筑切割成碎片，许晓雨在心里默默祈祷，为了那个未完成的约定，为了两颗本该相互照耀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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