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韩峻进屋时，连城正坐在沙发里若有所思的咬指甲。
　　电视机开着，正在放芒果台的一档娱乐节目，男嘉宾是某位韩国来的红歌星，有点羞涩的冲着大家说：“泥号。”女主持男人一样豪爽的大笑，拿腔拿调的模仿着小女生的声音：“噢罢，我们爱你。”
　　平时一片寂静的房间里终于热闹起来，他有点不适应，走过去吻吻她的脸，身上有浓重的烟草味。
　　“怎么还不睡？”
　　“晚饭吃的有点多，还没消化呢。”
　　连城的脸侧了一下，有意无意的躲开半寸。
　　韩峻扯开领带，看了看地上的购物袋：“和欧华茜去购物了？难怪下午开会时见不到她的人影。”
　　他摇摇头，走到浴室里去，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伸出头来：“没请人家吃饭？”
　　连城看着他，头发湿漉漉垂下几络，背着光，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谁？”
　　他回手扯了条浴巾，一连着擦头发一边走出来。
　　“你早上不是说去接同事？”
　　连城愣了一下，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半拍。
　　“是，下午两点的飞机，太远的地方怕来不及，就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点。”
　　她关上电视，走到阳台上去。
　　山里起了风，四下里有沙沙的轻响，月光极好，照在树叶上，镀银一般闪闪发亮。
　　她抱着肩膀坐进藤椅，看着远方发呆。
　　山角下的路灯渐次亮起来，像一串钻石散落在黑色的丝绒上，远远看去，灯光隔着雾汽，好像都围着浅灰色的光圈，煞是好看。
　　韩峻已经换过了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在她身边坐下，头上有洗发水的香气。
　　他的手平伸开撑着椅背，半揽着她的肩，掌间传来淡淡的暖意。
　　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看着远方，空气隐约传来合欢花的香气。
　　“我下个月会去广州一趟，你和我一起去看看爸爸吧？”
　　他随手拨弄着她的头发，不急不缓地说。
　　连城愣了一下，笑的有点吃力：“李院长说，这次的文物普查任务很紧，我，可能抽不出时间。”
　　他看着她，月光下的面孔似明似暗，只有眼睛最明亮。
　　良久，他微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好，你去忙你的工作，我去看爸爸。”
　　谁都知道，韩峻的父母早逝，他说的爸爸只能是远在广州的连文宇。
　　她看着他，喉咙发紧，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对不起。”
　　“说什么呢？”
　　他转过头，迎着月光，细白皮肤，真英俊。
　　“算起来咱们一家人，一个南一个北，一个东一个西，想要见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连城的爸爸在广州主持南越王宫的考古项目，妈妈在北京故宫参加万春阁壁画的修缮工作，工作忙加上距离远，一家人确实已经有四五年没机会在一起了。
　　可是，连城知道，爸爸妈妈因为她仓促嫁给韩峻的事，还都一直在生气。结婚后连城和韩峻曾经一起去广州和北京拜访两位老人，他们虽然都对韩峻很客气，但是那种客气，淡淡的，带着疏远的味道，送去的礼物一样也没留下，也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以韩峻华信老总的身份，可能从来没有受过那样的难堪，好在他还是不急不躁，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的神色，在当日的情形下，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事情过去了三年，现在想想，仍然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连城叹气，感觉到韩峻回过身来，渐渐的，男人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逼近。
　　“城城。”
　　他叫她的名字，手臂用力，一点点拉近她，声音温和：“只要你喜欢，无论做什么或是去哪里都没有问题，不过，记着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行不行？”
　　她躲不开，只得看着他的脸。
　　月光可鉴，他眉目沉静，安祥笃定的表情，手指轻轻在她胸口上打着转。
　　她轻轻喘着气，意识渐渐混乱，嘴里喃喃的说：“对不起。”
　　他表情平静，声音远远的传来，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连城？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
　　“你总是拿自己不当回事，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全都放在心里面忍着是不是？”
　　他在她耳边低语：“我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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