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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宁青风撂下狠话,撕破脸皮,算是同虞青雪彻底闹掰了。
寻常人都知道这是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
——可虞青雪哪里是寻常人?
他的暴怒在这一刻如有实质:“我怎么了?我哪里比不过他?”
宁青风只是沉默着。
一惯带着笑意的眼落在虞青雪眼里,竟成了嘲笑。
无端刺疼了他。
虞青雪不明白,自己明明伪装得那么好,为什么纨绔就是不上心。
他的蛊术是寨中最强者,自学成以来从无败迹,却偏偏在这一无是处的纨绔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破常规。
若非他探明了宁青风的底细,他甚至要猜疑他是某个隐藏的苗术圣子。
虞青雪这些时日压着本性,轻言细语连哄带骗,付出前所未有的耐心,却依旧三番五次被宁青风打断了计划。
他还没有怒呢,怎反道被对方嫌弃了?
究竟哪里出了错?
虞青雪不甘心:“不过是个已死之人——”
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已经濒临极限。
宁青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虞青雪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痛点上蹦跶,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宁青风直接了当道:“你与我从来都毫无瓜葛,就此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虞青雪既不是宁青风的“弟弟”,也不是宁青风喜欢的姑娘。除开为了阿娘妥协让步的“姐姐”名分,他们没有任何需要联系的必要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虞青雪,既然你决定进宁家的门,成为宁家的长女,只要好好听话,父亲母亲会好好待你,至少不会再让你挨饿受欺负。”
虞青雪追问:“那你呢?”
宁青风笑:“你是我名义上的姐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虞青雪缓缓垂下脑袋,浓密的黑发早已散了髻,成缕垂下,遮住所有神情。
半晌不动。
宁青风瞧着不对劲:“你怎么了?”
虞青雪还是不动。
像傀儡丢了魂,定在原地,感觉不到任何生机。
“诶,你别吓我呀……不就是闹掰了吗,你何必这样,诶,你没和其他人吵过架么?我把我惹毛了,肯定会生你气的呀,怎么你比我还……”
宁青风惴惴不安地压低身子,向前探去,脑袋一伸,终于看到他的脸。
黑黢黢的瞳孔无神空洞,嘴角用力向上弯着,竟在咧嘴大笑。
吓!
宁青风一个哆嗦后退一步。
那笑容像一张假面挂在他脸上,隐隐带着刻入骨髓的高贵和神圣,却又因一丝僵硬,扭曲成骇人的癫狂。
没等她想明白,虞青雪整个身子颤抖得像风中落叶,衣裙无风自动,裙角翻飞,卷上宁青风的身子。
宁青风又听到了那曲神秘的调子。
又哀又沉,像拖着无数亡灵骸骨故作轻松的起舞。
无人注意的暗角,竟爬出数不清的蛇虫,密密麻麻袭向宁青风。
恐惧让她下意识掉头逃跑,却被虞青雪一下从后背揽住。
冰凉濡湿之物顺着她的小腿而上,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她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虞青雪的束缚。
这力道,这根本不像一个柔弱姑娘能有的力道。
她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双腿拼命蹬着,试图摆脱那不断蠕动而上的黏腻触感。
“你逃不了的。”温温凉凉的气息抚过宁青风的耳畔,嘶哑喑沉,仿佛地狱爬上的恶鬼。
恐惧到极致,宁青风暴发前所未有力量,蓄力仰头撞击,身后随之发出一阵闷哼。
身上力道微松,宁青风猛地扭过身子,探向虞青雪腰后背着的小袋子,用力一拽。
只要拿到那袋子里的白粉,这群蛇虫再无法近她分毫。
袋子随之滑落,落到宁青风手里,宁青风眼前一亮,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却转眼被另一只手压住。
两只手朝反方向撕扯,袋子瞬间四分五裂。
可里头炸开的根本不是救命的白粉,而是一个沉甸甸盒子,哐当一下砸到宁青风脑门上。
有什么东西酥酥麻麻穿透她的皮肤,钻进她的骨髓。
下意识伸手往瘙痒处一拍,却什么都没拍到。
宁青风再抬头时,竟看到一张过于真实的表情。
放大的瞳孔,微张的薄唇,茫然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无错,这让虞青雪有了一丝活人感,不再骇人可怖。
此前一番争抢,二人早摔倒在地。
虞青雪撑在宁青风身上,如瀑的黑发垂落将他们之间隔成一片狭小的空间。
宁青风的视线被上方精致挺翘的鼻吸引,鼻下聚起一滴血珠——她终于知道方才撞到的是什么地方——那血颤颤巍巍将落不落。
终于落了。
正中她的眉心,浸透进去。
那刹那虞青雪竟露出了所未有的惊骇。
这姑娘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宁青风想,可她在害怕什么呢?
恍惚间,一股莫名的情绪冲刷她的感官。
混乱的思绪纠成乱麻,错乱,恐慌,最后带着一股摄人的杀意闪过,很快,很迅速,但宁青风就是捕捉到了。
那一刹那让她汗毛直立。
可再抬眼时,虞青雪脸上只剩下了无错。
叫人毛骨悚然的杀意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回事?
那些不是她的情绪。
宁青风推开虞青雪,四周一看,才发现先前前仆后继涌向她的蛇虫,竟迅速向周围退避,以他们为圆心绕成一个圈子,似乎在怕什么,根本不敢前进一步。
宁青风摇晃着站直身子,隐隐约约见众人朝他们扑来,谢绍言无限贴近的脸竟率先占据了她所有视线,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君子脸竟满是担忧——
出现幻觉了吗?
宁青风晃晃脑袋,再睁眼时,面前之人已成了折家兄妹,扶着她站稳,又满脸担忧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都倒下了?还冒出这么多的虫蛇。
谢绍言蹲在虞青雪身边,十分有君子风范地扶姑娘起来。
虞青雪却下意识丢开了谢绍言的手,万分嫌弃。
莫名的情绪涌进宁青风的大脑——如斯嫌弃,和面前虞青雪一闪而过的表情如出一辙。
可眨眼之间,虞青雪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多谢公子。”
谢绍言略显局促地站在原地,转头,触到宁青风的视线,又立刻躲开。
继续硬着头皮和面前的姑娘对话:“怎么回事?”
虞青雪眸光一暗,十分警惕地撇了眼宁青风,发现宁青风正看着这边,眼珠一转,伸手便道:“就是他!”
宁青风莫名奇妙看过去:“小爷怎么了?”
虞青雪垂泪:“袋子里是我起早捕的蛇,准备以蛇胆蛇蜕制药,为他们治病,可谁知弟弟生我的气,嫌我出来抛头露面救治灾民,落了下贱。”
他抹一把泪,万般委屈,“我不服气,弟弟便要收走我的药,争执间撕破了袋子,才让它们跑出来了。”
虞青雪委屈至极。
可涌入宁青风脑海里的却是一股无端的兴奋。
她敲敲自个儿脑壳,怎么回事?难道撞那一下,把自己给撞傻了?
等她回过神来,灾民们早已纷纷倒戈:“姑娘人美心善,你竟还打她!”
虞青雪只消站在那里,便是万众瞩目。跟何况她那惊艳至极的脸上留了一条血痕,从鼻间蜿蜒而下。
真是美玉微瑕,越发引人生怜。
虞青雪这是要和她死磕到底了?
宁青风莫名从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上瞧出一丝恶意。
宁青风气急败坏,分明是她想拿蛇害人,怎么一张嘴就成了自己要害她?
绕是脾气再好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栽赃陷害,更何况是宁小霸王?
忍什么都不能忍这口气。
“你拿这些蛇虫害我,还要我撒泻药在粮食里害这些灾民,”宁青风转头高呼,“你们别被她骗了,这条死蛇就是罪证!”
宁青风一怒而起,却架不住民心的力量。
灾民纷纷站在虞青雪那方:“阿雪姑娘人美心善,怎么可能做那般恶毒之事?”
之前还夸她聪明伶俐的姨姨们也尽数倒戈:“小公子,不是我们说你,公子自己错做了事还往姐姐身上推,多大个人了?”
宁青风憋了满肚子怒气,可偏偏有完全相反的畅快涌进来。
两股势同水火的情绪交缠在一起,突兀又诡异。
这种时候她怎可能开心?
开心的只有一个人。
宁青风目光锁定那委屈巴巴的美人。
美人似有所感,同一时间望过来。
四目相对。
在这电光火石间,宁青风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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