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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无涯(2)
折盈结结实实地怔愣许久。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盛无涯迎着光几步走上前。
折盈仰着头,瞳孔随着盛无涯的靠近而骤然放大,瞧着和百灵宗弟子养的灵宠似的。
盛无涯垂眸看他,轻笑道:“怎么,不记得我了?”
“无,无涯剑……”折盈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这才回过神,暗忖倒霉。
折盈脑中电光火石,想好了数条逃跑的法子,最终却只是僵立原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在万剑归宗见识过盛无涯的实力,此人修为显然已至大乘期,碾死他跟碾死一只蚂蚁并无二致,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除非折盈疯了找死,才会想要跟他一较高下。
周遭人潮涌动,推搡间折盈踉跄后退一步,折盈灵光一闪,顺势向后退,正欲借着这股力道佯装被人流挤开,趁机溜之大吉。
却不想盛无涯眼疾手快,见他站立不稳,竟直接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人拉回身侧,护在安全范围内,贴心道:“小心。”
折盈恨恨咬牙,眼见偷溜无望,还得提心吊胆地配合演戏,故作镇定地垂下眼帘,说道:“……多谢。”
盛无涯生得俊朗,半束墨发,眉目深邃如墨笔峰峦,眉宇间自带一股凛然锐气,令他稳重的气质里多了一丝落拓不羁,正如他的无涯剑,虽然走的不是什么威名远扬的凶煞路子,却一样的锋芒毕露,不然也不会短短时间就跻身名剑榜第十三位。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温度恰到好处,既不灼人也不黏腻,唯有掌心那层因长年握剑而磨出的薄茧,带来些许粗砺触感,像是古树历经风霜的纹理,隐隐扎在折盈细嫩的腕骨上。
若非这微微的刺痛感时刻提醒,折盈几乎忘了这只手仍轻轻扣在他的腕间。
正当气氛凝滞之时,一只体型格外肥硕的飞兔扑棱着从两人中间穿过。
大概是太胖了,它那对小翅膀扇得极响,连耷拉着的长耳朵都在使劲扑腾,身体却还是不可控制地一下、一下往下坠,显然是飞不动了。
飞兔的主人是个年青少年,转头对他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说完一把薅过飞兔搂在怀里。
折盈就没见过这么胖的飞兔,下意识要嘲讽两句,又想起盛无涯还在身边,讪讪闭了嘴。
没想到头顶却传来一声轻笑,盛无涯也看着那兔子,忍俊不禁道:“好肥的兔子。”
少年还没走远,闻言身体一僵,回头哀怨地剜了两人一眼,露出了被说中痛处却不敢反驳的神色,就连怀里那只飞兔也极通人性,“啪”的一声用长耳朵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往主人怀里挤了挤。
眼不见为净。
折盈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声,笑完了才察觉身侧投来的视线,连忙收敛神色,恢复了乖巧模样。
盛无涯侧目,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年身上。
上回在万剑归宗只是匆匆一面,并未细看,如今近在咫尺,才发现这少年只及他肩头,身形单薄,玄音盟内门弟子的服饰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腰封勒出一段极细的腰身,堆起几道衣褶。
虽相貌绝尘,却难掩稚气,想来年岁尚浅,这般纤细的身量,在修真这条荆棘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为何没有回玄音盟?”
盛无涯将他带到一处稍显清静的角落,开口问道。
折盈不会傻到以为这是关心。
自一开始盛无涯的目光便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肯定是怀疑了他,此时将他拎到这空旷地方,是不是他说错一句,盛无涯就要动手了?
折盈偷瞄了一眼,盛无涯的剑还未出鞘,他心中飞快盘算:若是现在捏一个迅云诀快速闪进人群,在移形换影变个相貌,亦或是暂且附身到某一灵宠身上……
此处人多眼杂,盛无涯身为正道魁首神霄门的弟子,动手总会有所顾忌。
若是他有个帮手……不对,容晦死哪里去了?
他当即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结印,向容晦传音。那个特殊的传音诀,是他当年在鸾火教和容晦自小就用得滚瓜烂熟的暗号。
盛无涯看他愣愣的,道:“月盈?”
“嗯?”折盈抬起头,言笑晏晏的模样,“我在想,那只飞兔是如何养的那么膘肥体壮的。”
他对上盛无涯的目光,接着道,“我和我师……师弟一起来的清风城,临时有些事要处理。”
“师弟?”
他见这少年年岁尚轻,本以为该是门中最小的弟子,却没想到还有个师弟,不由莞尔,“那你师弟现在何处?”
“这儿人太多,我和师弟走散啦。”折盈抿唇,那双灵动的眸子似乎看透了盛无涯心中所想,盛无涯太高,他踮了踮脚,视线越过盛无涯宽阔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忽然眼睛一亮,“喏,他来了!”
盛无涯回头时,果然看到一个神色匆匆的玄音盟弟子从人群中走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容师弟!”折盈对着容晦俏皮地一眨左眼,待盛无涯转回头时,又若无其事地仰头看他。
容晦福至心灵,先看向折盈,温声道:“师兄。”
折盈颇为受用,用眨眼代替点头。
容晦这才转向盛无涯,客客气气地拱手行了个玄音盟弟子礼节:“想必这位就是神霄门无涯剑了,久仰盛名。”
盛无涯常年在外游历,渐渐地,神霄门无涯剑的名号已然比本人更加为人所熟知,无论是谁见了盛无涯,都是称其为“无涯剑”
不过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认可。
盛无涯颔首道:“看来你我见过?”
容晦不动声色地向侧前方跨了半步,隐隐将折盈护在身后,从容道:“两年前我奉命前往蓬莱取珠时,有幸见过无涯剑和逍遥剑在东海之上的那场比试,剑气纵横,令人难忘。”
折盈借着身位的遮挡,伸出手指在容晦背上写写画画:真敢编。
容晦背了一只手到身后,精准地将折盈作乱的手指一捉,紧紧握在掌心,面上却依旧挂着和煦谦逊的笑,纹丝不动。
盛无涯记得那场切磋,但那日观战者甚众,他对于在场之人毫无印象。见这少年说得笃定,便也微微颔首,不再深究,反倒对这沉稳的后辈生出几分赏识。
虽然是师弟,看着倒比月盈这个做师兄的要稳重许多。
月盈就连身量不比对方,往人身后一躲,盛无涯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黑亮束起的长发中,藏着几根编得工整的小辫子,仔细瞧着还各有不同,缀着细小的珠玉,显得格外精巧用心。
察觉到盛无涯的目光,折盈从容晦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冲他嫣然一笑。
他生得实在太过浓墨重彩,即便盛无涯素来不解风情,可他游历上灵境多年,见过的人妖精怪数不胜数,那些面容无论美丑,都如过眼云烟般转瞬即忘。
唯独这少年,不过匆匆两面,那眉梢眼角里溢出的艳色便令人过目不忘。
偏偏这艳色之中还掺着几分未褪的天真,这股未成熟的风情在眼波流转,俨然一副祸水模样。
并非盛无涯刻意要用这般形容,只是思来想去,竟再找不到更贴切的词。
这对月盈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盛无涯想得深远,不由忆起诸多往事,心下暗叹,玄音盟也算是一个安稳去处,以月盈的年纪,起码玄音盟能护他很长一段时间,至于将来……就要看他的造化。
折盈对这些全然不知,只是觉得盛无涯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心里登时冒火,双手攥成拳压抑,强自按捺着偏开头去,生怕再多对视一刻就要露出破绽。
容晦何其了解折盈,当即寻了个借口向盛无涯告辞。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了,这清风城有盛无涯在,绝非久留之地。
盛无涯素来没什么架子,他天性纯良,认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对待晚辈后生更是尽心提点,多有照拂,见容晦应对从容,便也没有多加阻拦,只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
容晦点头应下,拉着折盈便欲离开。
“等等。”还未走出几步,盛无涯却突然开口。
折盈后背一僵,眉心微蹙,转身时脸上却已瞬间化作春风般的笑意:“无涯剑还有何吩咐?”
盛无涯似有疑惑,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定格在折盈身上,“若我没记错,你不是玄音盟沧琴阁弟子么?沧琴阁属外门分支,你为何穿的是内门弟子的服饰?”
糟了。
就连折盈自己都忘了这一点,要不是盛无涯提起,他哪儿还记得自己之前随口胡诌的身份?
“我……”折盈一时语塞,眼神微闪,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还是容晦开口道:“师兄昨日不慎弄脏了衣服,今日暂借我的衣服来穿。让无涯剑见笑了。”
玄音盟和神霄门一样,初入宗门时不会论资排辈,待正式入道后才会择师精修,天资卓绝者经严格遴选可入内门,得各位长老亲传,平日非奉命不得轻出,只在宗门内潜心修行。
只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会习惯性相互尊称,即便有人入选内门,亦不会断交,借件衣服倒也并非不可。
盛无涯若有所思,最终点点头,仍是有些不放心,“你们也知道玄音盟近来发生的事了?”
折盈思索,他说的应该是玄音盟弟子罹患不明之症的事,为了避免说多错多,只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盛无涯并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正色道:“正好,我受人所托,特来此地调查此事。这城中如今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并不太平。”
他的目光一一在面前两人脸上扫过,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感:“二位也算是我同门后辈,独行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
“若不介意,不妨随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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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Q是有点慢热,请大家多包容,会尽力写好每一阶段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