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隐处无声

　　周五的下午，没有晚自习，我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和吴楠楠坐在旧操场喝果汁，聊天，听音乐。反正是不爱学习的两只。
　　“听说高二开始，就周六也要上半天课了。”吴楠楠说。
　　“嗯哼”我咬着吸管。“既来之则安之啦~”比起来当牛马单休狗，我觉得周六上半天课~简直不要太爽。
　　“你怎么看起来很享受？你不是最烦上课了？”
　　“嗯哼，我想开了，比起来我爸妈经常加班，我觉得咱们那半天课，没啥。”我特真诚的告诉她。
　　“你变了~~苏经年。你变了。”
　　我嘚瑟笑笑，“没办法，我有动力。”
　　“你说程风？”
　　“对呀~~上7天我都乐意。可以见到他，做一个教室我就开心。”因为我的那个世界，就没有程风了。我看着远处打篮球的男生们出神。
　　“哎，苏经年啊苏经年，你没救了。”
　　“真好。”
　　“什么真好。”
　　我指着很远很远的篮球场，“你看，他们享受着青春，生命，多好。这些程风拿到的，都是打折的。”
　　“苏经年。程风的病很严重吗？他平日看起来还好。”
　　“很严重，也许会活不过25岁。”我平静的说着。
　　“你听他妈妈说的？”
　　“不是。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好，因为那是他不敢快步走，更不能跑，也放弃了喜怒哀乐才换来的。”
　　“这么惨？”
　　我点点头。“我表白的那天，他差点呼吸不上来，难受的一直弯着腰，我磕到头的那天，我迷迷糊糊的看着他蹲在地上，那是严重心肌缺氧才会有的情况。所以我才会担心，让你去找他，你没找到，是因为他去医院了。应该是有老师送他去的，可能有日常比较照顾他的老师。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哦，他不想被特殊对待。”
　　吴楠楠嘟着嘴，皱着眉，思考了一会。
　　“真难，这样的人生。”
　　“是啊。。。。。所以，他先判了自己死刑，为了多活一点时间，为了不让他的妈妈担心，他已经要用尽全力了。已经没有力气去做更多，去想其他的人了。”
　　“苏经年，你怎么这么懂他?”
　　“懂吗？还好吧，大概因为想了解他，所以我把自己放在了他的位置思考吧。”
　　吴楠楠像看什么一样看着我。
　　“你是谁？你不是苏经年。”
　　我笑笑。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但是我也知道，她的直觉很准。
　　我捶了她一下，站起身，拍拍裤子。
　　“走啦~~我要回家了。”
　　“你今晚去我家住不？你爸妈不是不在？”
　　“不啦~~我要享受自由时光。”
　　“可你吃饭怎么办？你不害怕了？”
　　“不啦~~安心。”以前我会怕，怕一个人在家，怕寂寞，久违的青涩年纪。
　　我一边倒着走路，一边跟吴楠楠挥手拜拜，结果没想到撞入了一个胸怀，转身一看，有点失落。
　　“张弛一，你干嘛~~~”
　　“我不接这你，你还不知道会不会走到马路上去，多危险。”
　　“嗯哼~谢谢你啊~”我瞥他一眼。
　　他跟上我的脚步。
　　“苏经年，你是看我好欺负？”
　　“何来此话？”我夸张的问他，一脸不解。
　　“程风对你不冷不热的，你就上赶着，你就是看我对你太好了。”
　　我翻个白眼。
　　“我的怪怪~咱俩一直不就是兄弟嘛~！跟兄弟，我当然不跟你客气啦？”
　　“谁要和你做兄弟？”
　　“那做姐妹？”我问他，我耸肩，我无奈~~
　　他气的原地转了一圈。“苏经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每次上大课，天冷的时候，我总先把挨着暖气的位置给你占着，你以为都是巧合？”
　　“呃.......”好吧，这点我真没想到。“我以为只是你喜欢做第一排。”
　　他一副要被我气吐血的样子。
　　我承认，记忆中每到冬天，上大课的时候可以自由占座，他总是会不变的坐到第一排挨着暖气的位置，然后把里面的位置留给我，自己坐外面，真没想到，他是专门的，虽然很感动，可我不怕冷啊。
　　我皱皱眉，真头大。
　　“我错了，你最好啦~~走，请你吃饭，还欠你一顿酒，喝去~~”
　　“算了！你才刚拆了线。”
　　“没事没事，可以的。拣日不如撞日，今天我状态好，就这么决定了。”
　　“真的可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看那眼里的期待，一览无余，藏都藏不住。我心里笑笑。眼前的张弛一，简直在我面前就是个小孩子嘛，幼稚鬼~
　　“可以啦，走，地方你挑，送我回家不许吃豆腐，不要绝交一辈子啊~”
　　“你放心，我不敢。”
　　“嗯哼”我知道他不敢，因为就算没有程风，高中三年，我们也并未走到一起，有些人，总是差那一点点心动。也有的人，就算知道不该心动，也无可奈何。人生总有些事，是不由己的。
　　我们选择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大排档，老板人很好，每次给学生给的份都很足。
　　我们去超市买了一小瓶白酒，我还买了雪碧。
　　“你买雪碧干嘛？”
　　“白酒太难喝了啊。”
　　“难喝你还爱喝？”
　　“我遗传吧，不知道像谁了，馋酒。但是又觉得好难喝，兑上雪碧好点。”
　　“不怕醉吗？”
　　我笑笑，没回答。

　　我们点了一些菜，他绅士的给我倒了半杯白酒，然后我自己用雪碧兑满，举起杯子。“谢谢你那天抱我去医务室，也很抱歉，一直没和你喝酒”在那个时空 ，这根本是个被遗忘的约定。
　　他努力压下笑意，装着酷酷的样子单手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是大概七八里面高的小口杯，不算多，我俩都一口闷掉了。
　　“不错吧？我给面子吧？”我嘚瑟的晃晃酒杯。
　　“嗯，这还差不多。”
　　“话说，你为啥老纠结让我跟你喝酒？”
　　“这是你答应的啊，你忘了？开学第三天你晚自习喝多了，和我聊了好半天，我说我别的不爱，就爱喝酒，你说我是知己，说哪天一定要和我喝个痛快。”
　　“呵呵。”好吧，真忘了，我酒品不好（不涉及人品），我无非是喝醉了从话痨变话疯子罢了。那的确是13岁的我会干的事，从来不用别人灌我，在放心的人面前，我自己就把自己灌好了。
　　“来，第二杯。”我又给我俩满上，很认真的跟他说。“你是我哥们，所以我信你，我要跟你说件事。”
　　“你说。”
　　“我喜欢程风，所以你不许讨厌他。”
　　他沉默了，看了看眼前的酒杯，把酒泼了出去。
　　“喂，你干嘛。”
　　“苏经年。你故意的？”
　　“啊？故意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谁让你那天，他刚进教室，你就摔东西的？你是我兄弟，不可以那么对他。”
　　他气笑了。
　　“我没打算当你兄弟。”
　　“张弛一。”
　　“说。”
　　“我不想伤害你，有些话，你说出来，我就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喜欢一个人，我们也没办法控制对不对，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会找这个高难度的了。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看他。
　　他沉默了一会，给自己补上了一杯酒，抓起我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我笑了笑，喝下了手里的酒。
　　“吃点菜，别光喝。”
　　“吃了菜，就不想喝酒了。”
　　“这是什么逻辑。”
　　“我喜欢食物的味道，一进嘴巴里，就觉得酒好难喝，就不想喝了。”
　　“你这样的，算是爱喝酒的？”他质问我。
　　“算呀~~”我咧嘴笑笑，“我有我自己的规矩嘛，来，第三杯干了然后随意。”
　　“那我看看你第三杯要说什么。”
　　“第三杯啊。就敬你，敬你过去对我的惦念，还有未来的对我的好。”
　　“未来都算进去了？你是要让我一直当备胎？”
　　“No！我可不会那样，那样不太茶了么？不会不会。我如果那样对你了，都不配你对我好了，再敢那么想我我生气了。”
　　他笑笑，直接拿起酒杯。“不说了，都在酒里”
　　“没错！”第三杯，我一饮而尽。
　　“喂，你这么喝真的没事啊。”
　　“还好吧，我从来都是兑着喝的，红酒、白酒、啤酒。每次都兑着喝。”
　　“和谁学的这么生猛？”
　　我眨眨眼。“小时候，我姥爷就这么喝。”我眉毛眼睛乱飞。
　　“难怪，我看你这喝酒法，也像个老大爷。”
　　“哈哈哈。是吧。所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那种超级乖巧，小小的女生。”
　　“可是没想到吧？我一点也不乖，还叛逆。全班数下来，我翘课最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
　　“哈哈。”我吃了点菜，有喝了两杯。我晃晃雪碧罐子。仰着头撒娇。“张弛一，雪碧没了。”
　　“别喝了。你这么个喝法，我都不敢和你好好喝了。”
　　“为什么呀？怕你也醉了没人管我？”
　　“嗯”
　　“我听那谁说了，你都灌不倒，那天他们都醉了，你都没事。你醉过么？”
　　“确实没怎么醉过。”
　　“那不就得了？”我咧嘴一笑。“去！~~买雪碧去。酒也再来一瓶。”
　　“真要？”
　　“要~~~~~”我点头。
　　“OK，你等着。”他起身去旁边买酒，我拿出手机，有一点点，有一点点想他。
　　‘你回家了么？在干嘛？’我发了微信给他。
　　‘嗯，在家。怎么了？’
　　‘没事。’我拍了酒杯给他。
　　‘你喝酒了？’
　　‘嗯，上次张弛一送我去医院，感觉一直爽约会不好意思，就赴约了。’
　　“嗯。”他没有再说什么。我猜不到他想什么。
　　张弛一走了过来。
　　“你再给他发消息？”
　　我死乞白赖看着张弛一，点点头。
　　“让我猜猜看，然后他说话还是不冷不热？”
　　我撇撇嘴，点点头。
　　“嘁，所以说你活该。”
　　我剜他一眼。
　　“我只是革命战线比较长罢了。他说他没有日记本，我根本不信。”
　　“你醉了。”
　　“有点头晕晕的。可是我还想喝，陪我好不好？”手机响了一下，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听到。
　　我已经开启了自我攻略模式，没一会就又喝了两杯，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张弛一一脸黑线的把我扶到出租车上，做到我旁边。
　　“你可千万别吐啊”他没好气的说。
　　我笑笑，不会啦~~~“不会啦，我很难吐的，所以我这个人其实不适合喝酒，太难醒酒了。别人都吐一下，接着喝，我就不行。”我拍拍张弛一的肩，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了。
　　张弛一皱眉打量着我，一脸无奈。
　　“你这样子，可千万别让程风看到。”
　　“我这样怎么了？”我不服气。
　　“肯定没戏，再也追不上了。”
　　“嘁。我告诉你，他喜欢我。”
　　“吹牛。”
　　“你不信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不许伤害他真的，他身体不好，受不住的。所以他不能喜欢我。他很苦很苦的。”我说着，就因为酒精的作用突然哭了起来。
　　“我的姑奶奶，你别哭呀。”张弛一手忙脚乱，司机师父递给他几张纸巾，他笨拙的给我擦眼泪。我抓住他的袖子，在上面蹭了半天。
　　我有一段时间断片了，不记得和张弛一还说了什么，他把我送回家，发现我家里都没人，一脸担心。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叫吴楠楠来？”
　　我摇摇头。“我自己可以，我确定。”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你爸妈一会会回来吗？”
　　我点点头。“会，放心吧。我有办法解释。安心，回去吧。”我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张弛一犹豫了一会，“那我真走了？”
　　“okok，路上慢点哦。拜拜。”

　　关上门，我点开微信，才发现程风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
　　‘可不可以不喝？’
　　‘你们在哪里喝酒？’
　　‘回去了么？’
　　我头还是很晕，只比断片强一点，然后，我这个坏姐姐，做了一件觉得不太应该却想做的事，但我真的遵从了本心。
　　“我一个人在家，你可以来陪我吗？”
　　“你爸妈呢？”
　　我笑笑，“他们今天不会回来。”
　　“那为什么还要喝酒？”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可我就是觉得有点冷。他生气了。
　　“对不起。”
　　我听到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
　　我哭了。
　　“我只是想你，很想你，很想你。你来陪我好么？我不想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在。只能是你。”我分不清，我有几分醉意，可我就是任性了一次，也许因为我知道这个时空的虚幻，也许因为我真的醉了。我不知道。
　　只记得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说：“等我。”
　　我笑了，我觉得我25年，都没有那样开心过。我发了位置给他。

　　原来，再来这里之前，我不懂爱的，我从未感受过这些心情，从未感受过，那么强烈的不能自已。
　　我说不出他哪里好。可是，我就是沉浸在他那些日记里无法自拔，而老天给了我一个牵他手的机会，我怎能不要，怎么能，再看着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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