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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
张琳萍活了五十几年,其中有二十几年陆陆续续在做保姆,也能称得上一句阅历无数。
但有一点她是怎么都想不通,她人乐观随缘,脾气绝对算得上好,明明每次和雇主家都相处的不错,可最短一周最长两年,总会被各种理由辞退。
辞退就辞退吧,可居然没有一个理由是她工作能力不够。
例如突然搬家,例如突然破产。
她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和这行犯冲,甚至在有一次雇主失事住院被解雇后去祖坟看过,又确实没出问题。
不过就在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往事只当烟消云散,现在这份工作不仅事少钱多,还是她待着最自由的。
这家人搬来半年不到,大的基本不回家,小的上学住宿不常回,卫生有专门的人按时上门打扫,她只需在房子里住着,等主人回来了给他们做做饭、按照吩咐负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即可。
这几个月也没见来过什么客人,清闲的很。
没事就到处转转,偶尔帮忙打扫打扫,和同样住在佣人房的司机聊聊天,或是去院子里浇花的同时和隔壁女佣唠唠嗑。
这家人都没什么架子,光是能正常交流这点张琳萍就想谢天谢地了。
顺带一提,负一楼有个简易歌舞厅,许夫人说过他们可以随便使用。
这会迎来了久违的表现的机会,早上刚回来的张琳萍大有一种做出一桌满汉全席的架势。
“江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但毕竟吃早餐的只有两个小孩,做太多了容易浪费,只能挑着他们喜欢的多做几种。
“嗯。”江凡略一低头,视线扫过桌上的琳琅满目。
此刻阳光正好,透过轻纱如同刚熬好的琥珀糖浆般温柔地倾泻在餐桌上,被稀碎光斑包裹的餐具摆的齐整,那纹着金边的坐垫似是漫出了融融暖意,椅子略微向他倾斜,是一个极方便入座的弧度。
但江凡也只是就这样看了一眼,转身出了餐厅。
张琳萍早就习惯了这位少爷的寡言少语,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后也离开了餐厅。
两位少爷喜欢清净,她等个一两小时再来收拾就好了。
这俩兄弟关系是真好啊……
想到自家不省心的儿女,张琳萍无奈笑了笑。
等下次回去的时候给小翼带个他喜欢的汽车人吧,小洱喜欢的那个裙子叫洛什么的来着,一会打个电话问问吧。
江凡乘电梯上楼,敲门进了卧室没看见人,关着门的卫生间正亮着灯。
安瑾熙一觉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瞄了一眼时间,九点多。
许女士凌晨就走了,他临睡前虽然定了闹钟,但却没有被叫醒的记忆,估计是被江凡摁掉了。
反正江凡送就相当于自己去送了,也没差。
身后啪嗒一声,安瑾熙本来半阖着眼,握着牙刷机械地上下刷动,听见声音后掀开眼皮,忽视镜子里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歪斜的睡衣领口,看见了穿戴整齐的江凡。
“早。”江凡给他顺了顺头发,“早饭张姨做好了。”面对安瑾熙投来的疑惑,他解释道,“妈昨天晚上发了信息。”
咕嘟咕嘟吐出口中的水,安瑾熙取下自己挂着的毛巾开始洗脸,把洗好的牙刷杯子留给江凡,囫囵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确保了两个牙刷指向的角度一致,江凡结束了手上的比对,抬眼对上了安瑾熙凑近的脸。
“哈——”安瑾熙朝他吹了口气,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新买的牙膏是不是很好闻?”
即使半个钟头前刚用过,口腔内还有残留的香气,江凡还是很认真地闻了闻,予以赞同:“嗯,好闻。”
桃子味的。
安瑾熙笑了,拉着江凡往外走:“走咯,下楼吃饭!”
“啊我的手机!”
“拿了。”
风轻温润,在秋季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天气。
沐浴在暖阳下,安瑾熙的心情都好上了几分,步伐也轻快起来。
“嗯……对,我们马上到了。”安瑾熙走在最前面,一边看路一边打电话。他向来怕热,一见今天出了太阳就扔了外套,只套了件黑白条纹的毛衣就出了门。
江凡慢他一步,白色卫衣的袖口上点缀着一排星星,那些闪耀着的光点似是把阳光私藏的杰作。江凡微微侧着身,也因此露出了胸口处更多的刺绣。
——“Starry Night”
繁星,是现下最火热的品牌之一,最近推出的60周年纪念系列采用了新型工艺,使得刺绣在光亮下会呈现出绚烂的颜色。
安瑾熙正在看的手表也是同一系列的,金属边框将光线细细切割,透过弧面玻璃映在表盘漆黑的底色上,随着手腕细微的转动而游走,金色的、银色的,像是夜空中流星拖曳出的细长尾迹。
手表和江凡的卫衣其实是一套的。
唯独这点,江凡的强迫症被安瑾熙驯服了,两人的衣服首饰混在一起放置,用安瑾熙的话来说就是“可以看哪个顺眼就穿哪个,学习的动力都增加了”。
虽然江凡至今仍未理解这前后有什么关联。
14:06。
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季逾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我出来接你们啦,机子都开好了就等你俩来了。”
安瑾熙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闻言顿了一秒:“你是开了三……”
叮。
肩膀被人抓着往后一拉,两具身体间的碰撞带出了一声闷响,后背贴着胸膛,安瑾熙仰起头,首先看见的是江凡蹙起的眉。
在安瑾熙原本站着的位置的前方半米,一辆自行车飞速驶过。
“我错了我错了,我好好看路。”安瑾熙连忙讨饶。
江凡的视线停留在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随即移向那个与他用着相同手机壳的手机。
嘴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情绪本应被垂下的睫毛遮挡,却因安瑾熙仰视的角度而被尽收眼底。
江凡放开了手。
安瑾熙抓着手机放远了些,指了指屏幕小声说:“季逾。”
一秒、两秒,江凡收回视线,施舍般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同他拉开了距离。
“嗯。”
见人把头转开了,安瑾熙狐疑地把手机翻来覆去查看。
怎么了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脏啊。
“喂——喂?”
“在在在,听见了。”
“你刚刚要说什么?”
“呃,”安瑾熙有些心虚,“我说其实周……”
“我看见你了!”
同话语被打断一起的还有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安瑾熙看着那个身影转身、挥着手跑近、嘴张到一半又闭上、手悬在半空中。
安瑾熙闭了闭眼。
对不起,季逾,一路走好。
事实上季逾的魂确实要飘走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从江凡身后走过来,双手握上自己的手。
还上下摇了摇。
“你就是安安同桌吧。”那人极为自来熟地握着季逾的手不放,面上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你好,我是周扬帆。”
急切的掩饰反而使得季逾嘴角的笑变得无比僵硬,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了紧,动了好几次才成功抬起,覆在周扬帆的手上,加了点力度同样上下摇动。
“你好,我是季逾。”
越过周扬帆,季逾疯狂朝安瑾熙使眼色。
安瑾熙闭了闭眼。
这两人傻到没眼看。
幸亏季逾遇到的是周扬帆,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周扬帆打完招呼后若无其事地放开手,转头对江凡说:“江哥,我们进去吧?”
江凡点了点头,正要跨进门,安瑾熙在后面喊住他。
“好像只开了三个机子,”向季逾确认过后,安瑾熙说:“你进去补一个。”
“好。”
见两人进去了,季逾脸色一变,动作迅速地拉着安瑾熙往旁边走,一直到十几米外的转角处才停下,松了口气的功夫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身子都佝偻了下来,声音透着股淡淡的死气。
“周扬帆怎么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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