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无声

　　忍着被人发现的窘意，程皎干脆大方地把图片放得更大，让裴曜能看得更细：“不好看吗？又有腹肌，又有人鱼线。我就喜欢这样的。”

　　程皎看一眼照片，又上下扫视一遍裴曜，视线顺着他微微敞开的家居服领口，能隐约看到他练得不错的肌肉线条。

　　眼睛看见是一回事，嘴巴说出来是另一回事。程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屏幕关掉：“哥，你有吗？”

　　裴曜总不可能把衣服脱了像易昀一样给她看吧。程皎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大脑受到了污染。

　　挡住光源的人收回手，没接她的话，像她自讨没趣。

　　程皎吃完碗里最后两口，点开易昀的资料页面，打开不看他的朋友圈。

　　刚坐下，易昀两个字又从屏幕上跳出来，细看是他经纪人，弹窗还提示她有一笔未收取的转账。

　　[易昀经纪人：谢谢你程老师，今天效果特别好。上面是另外的奖金，请你一定要收下，尾款我们和财务说明了，这两天会到账。麻烦你以后多多关照我们易昀。]

　　程皎收下转账，回了个握手表情。

　　[孟瑾姐：下周五静静在青城有《时装》的拍摄，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拍点花絮片子。]

　　[焦糖布丁：好嘟。]

　　[孟瑾姐：信息记得发我一下，帮你买机票订酒店。]

　　程皎快速发过去，又打开软件搜青城的旅行攻略。她还没去过，听说那边喜辣，她不太能吃辣。

　　她趴在沙发上看攻略正入迷，头顶传来裴曜阴沉沉的声音。

　　“今天去做什么了？”

　　程皎撑着沙发坐起来，仰头疑惑地看着裴曜。

　　从上午她出门就在问，一直问到现在，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裴曜这么关心她？

　　“程皎，不要骗我。”

　　“工作工作，我说了去工作。”程皎皱了皱眉，举起手边的相机包，“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就是去给别人拍照。你还想知道什么？”

　　又不是什么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情。

　　“以前怎么不见你问我去做什么了？”

　　以前她为了少听两句他伤人的话，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的时候，他怎么不追着问。

　　程皎直视裴曜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寻找他一直追问的意义，他却先把视线移开，留下个“好”字离开了客厅。

　　裴曜回避她的问题，凭什么他问什么她答什么。

　　程皎越想越来气，对着手边的抱枕锤了两下以泄心头之愤。

　　不过从这晚后，裴曜又不知道去哪里出差了，她想和裴曜吵两句也找不到人。

　　每天在家里无事可做，工作室的想法还只是个雏形，要落地还有很多东西要细抠，程皎选择不为难自己，和戴茱玉一起出去玩玩。

　　戴茱玉和朋友们平时在一起不是搓麻就是八卦聊天。

　　八卦别人她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大家不免聊到她身上。一个下午有三个阿姨说要介绍男朋友给她，程皎无福消受，再三委婉拒绝无果，求助地看向戴茱玉。

　　戴茱玉意会，和朋友们表态，自信地弯了弯唇：“我们皎皎我是不急的。让她自己慢慢来嘛，她有感觉的人才是最好的。”

　　聊天结束大家一起打牌。程皎不会，又说不上话，去过两次后她选择安心在家里躺平让偶尔会疼的脚完全恢复。

　　转眼到了和宋修宁团队约好的时间，下午的飞机，说好和她们机场见，程皎提前打电话给张叔让他来接。

　　张叔答应下来，程皎正要挂断，手机里却传出裴曜的声音：“去哪里？几号回？”

　　“去和宋修宁工作，下周二回。”避免裴曜像上次一样追问个没完，程皎如实回答。

　　“宋修远去吗？”

　　程皎下意识反问：“他去干什么？”

　　意识到裴曜在套话，程皎咬了咬牙：“我从来没问过你去了哪里，也没问过你去做什么和谁去的。”

　　“崇城，和我几个手下谈了个收购案子。”他一一答过来，程皎颇有种一拳锤在棉花上的感觉，倒显得她小肚鸡肠了。

　　“还有想知道的吗，现在问。”

　　“没了！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程皎挂掉电话。

　　张叔回来的时候车上载着裴曜，程皎毫不知情，满怀期待地打开车后排门，却撞上裴曜那张表情缺失的脸。

　　和撞鬼没什么区别。

　　程皎扒着门框，裴曜长腿一迈从车里出来，从她手里夺过车门掌控权，关上还不忘小刺她一句：“谢谢。”

　　她也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裴曜却总能找到某些小细节让她不高兴。

　　程皎气呼呼上了车，张叔没急着出发，转过头来安慰她：“裴先生就是嘴上这样，他其实很在乎你的，刚刚在路上他一直催我开快点。”

　　“那是他想回家了。”程皎才不领情。

　　“但是皎皎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裴先生为什么这么想回家？还不是因为你在家嘛。”

　　“这是什么理由？”程皎才不觉得裴曜是因为她在家。

　　“裴先生在市区有常住的房子，但是自从你回来之后他每天都住家里。”

　　程皎一时无言，硬邦邦地回了句：“他想住在哪里是他自己的事。”

　　过了安检，程皎和宋修宁在休息区会合。

　　拉进关系的最好方法程皎自认为是聊八卦，她把昨晚易昀发的朋友圈找出来给宋修宁看。

　　“他就是喜欢发这种照片。”宋修宁偶然在朋友圈看到过一次，从此再也不看他的朋友圈，她压低了声音和程皎八卦，“他有女朋友的，别被他骗了。”

　　“天，”程皎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嘴巴，“我还嗑你们CP，我有罪。”

　　“一开始不熟他很正常的，后来他每天在片场都像孔雀开屏似的。”宋修宁吐槽，“什么话都要搭两句，我都不敢在片场闲聊了。其实性格还行啦，开朗总比闷葫芦好，就是有点太吵了。”

　　“闷葫芦也不行，根本猜不透在想什么。我哥就是闷葫芦，除了他想知道的，你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别的。而且他不仅有点闷葫芦，还嘴巴毒。”程皎不遗余力地向宋修宁表达自己对裴曜的讨厌。

　　“皎皎，那你觉得修远性格怎么样？”

　　“挺好的。”

　　程皎觉得宋修远的性格相处起来很舒服，说话和他性格一样温和稳重，也不吝啬表现对别人的欣赏，办事靠谱，做朋友很不错。

　　宋修宁得到想要的回答，为弟弟的顺利的感情路感到欣慰。

　　拍摄从到达青城的第二天早上开始，三套封面加三套内页，没个三四天下不来。宋修宁当天早上五点开始化妆，妆造做了五个多小时才开始拍摄。

　　程皎跟在《时装》摄影师身后拍花絮小片，宋修宁拍了几个小时她就拍了几个小时，甚至因为她还拍了些幕后照工作了更长时间。

　　午餐和晚餐都是提供的盒饭，程皎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只不过两荤两素没有一个是不辣的，她吃着有些难受。

　　当晚回酒店她就拉了肚子，不过她吃的菜量不多，还在可控范围内。

　　第二天《时装》内地版主编褚婷出现在拍摄现场，程皎以前远远见过她一次。

　　程皎帮宋修宁和褚婷拍了合照，被宋修宁介绍给褚婷认识。

　　程皎没想到在业内她已经有点了名气，提到她的另一个名字，褚婷恍然大悟，当即约好有机会一定要她和《时装》合作一次。

　　虽然客套意味比较多，程皎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认可，心情很不错。

　　所有拍摄完成后，宋修宁请她吃了正宗的青城菜，又辣又麻。程皎被一筷子小炒牛肉辣得耳朵嗡嗡作响，只好另要了碗白水涮菜，吃了没滋没味的一顿饭。

　　回湖城前，宋修宁带着她又蹭了顿褚婷的饭，依然是青城菜。这次程皎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辣度，吃进嘴里完全能接受了。

　　她在飞机上还和宋修宁说吃辣是练出来的，下了飞机就笑不出来了。

　　肚子里如同烈火在烧，程皎顺手买了瓶冰水，喝了小半瓶才有点好转。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辣椒不辣嘴，只辣肠胃。

　　还没走出机场她就觉得要糟糕，直奔洗手间，出来时她几乎要虚脱，在冷气很足的机场里出了满背冷汗，大脑空空无法组织语言。

　　“午餐吃得太辣了，刚刚还喝了那么多冰水。”宋修宁看见程皎惨白的脸色内疚得要命，应该拦着她点的。

　　程皎疼得集中不了注意力，也听不清宋修宁在和谁说什么，她蹲在地上，隐约知道有谁刚在她们面前停下了。

　　“修远，你带皎皎去医院，我司机马上来了。”宋修宁拍了拍捂着肚子的程皎，扶着她站起来，把她送到宋修远车上，再叮嘱宋修远，“照顾好皎皎。”

　　宋修远让司机开去最近的医院，又看向宋修宁：“你不跟我们走吗？”

　　“我要去赶高铁。”宋修宁有心无力，她还有别的工作，催着宋修远尽快带程皎去医院看看。

　　检查做完，程皎挂着水靠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手里报告单上写着新鲜出炉的诊断，急性胃肠炎。

　　“喝点温盐水。”男人的大手里捏着盛满了水的一次性杯子。

　　程皎接过抿了两口，感激地望向一直陪着她的宋修远：“等我好了一定要请你吃饭。”

　　“不用谢我。你好点了吗？” 宋修远盯着程皎憔悴惨白的脸，不免忧心。

　　“好多了。”程皎捏着盖在身上的薄毯，扬了扬苍白的嘴唇。

　　“那就好。”

　　让宋修远一直留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事，程皎担心浪费他的时间，催他回去，告诉他自己会打电话叫家里人来。

　　“你先打，他们到了我再走也行。”

　　程皎打电话给张叔，张叔说他被裴曜派去林城送文件，今晚在林城住，明早才能赶回来。

　　她不想让戴茱玉知道自己生病了，免得要被她唠叨。挣扎了好一会儿，做好了被裴曜冷嘲热讽的打算，她翻出了裴曜的电话。

　　往常尽管要等久一点，裴曜总是会接的。今天他一个都没接，三个五十多秒的系统自带铃声她从头听到尾，每次都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才挂断电话。

　　“我联系不上我哥。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程皎犹豫要不要再给裴曜发条短信，不过他都接不了电话更别说能看到短信。

　　她也懒得花这一毛钱。

　　“不麻烦。”宋修远把司机买来的小米粥放在临时桌板上，“吃点清淡的养养胃，一会儿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程皎点头。她胃口不好，喝了小半碗就放了餐具。

　　宋修远帮她把剩下的粥和临时小桌搬走：“想睡就睡一会儿，药滴完了我叫你。”

　　裴曜刚结束紧急会议，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手机被他落在办公桌上。

　　屏幕上显示三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

　　落地窗外夜色沉沉，裴曜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九点三十二。

　　催他回家？

　　他心情大好地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对面并没有如意料般出现程皎虚张声势还故作成熟的声音。

　　就算不是亲兄妹，没有天生的心灵感应，他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程皎？”

　　“你好，我是宋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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