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

作者:Zhang晋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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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祉



      周六的晨光带着薄雾般的质感,透过纱帘渗进来时,景珩已经醒了。

      她在床上又躺了两分钟,听着自己平稳的心跳,然后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玻璃外,城市正在缓慢苏醒,远处楼宇的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转身,拉开衣柜。

      那条裙子挂在那里——烟灰色的牛仔面料,做了特殊的水洗处理,泛着珍珠母贝般细腻的光泽。
      裙摆是不规则的斜裁设计,腰侧有一道精致的银色拉链,从髋骨斜斜延伸至裙边,像一道含蓄的闪电。

      她取下裙子,又选了一件与之相配的上衣:奶白色的紧身短袖,领口是恰到好处的V字,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袖口做了微喇设计,刚好盖过手肘。
      最特别的是衣身的面料,带有细微的螺纹肌理,在光线下会随着身体的弧度流转出温柔的光影。

      换好衣服,景珩在穿衣镜前站定。

      镜子里的少女有着一种近乎矛盾的美感。
      烟灰色短裙包裹着常年运动塑造出的腿部——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却不是那种粗犷的健壮,而是蕴藏着爆发力的柔韧。
      奶白色上衣紧贴着腰腹,马甲线的轮廓在螺纹面料下若隐若现,像水面下静默的山脊。

      她整个人挺拔、利落,却因裙摆柔和的弧度与衣料的细腻光泽,平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属于少女的柔美。

      不是刻意营造的甜美,而是一种更高级的、将力量感与精致感完美融合的气质。

      和球场上那个大汗淋漓、笑得张扬的她,是同一个灵魂,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切面。
      但眼底深处的那股劲儿,依旧没变。

      景珩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抽屉拉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各色化妆品。她确实会化妆,只是平时嫌麻烦,更愿意把时间花在球场上。

      但今天不一样。

      粉底液点在脸颊,用粉扑轻轻拍开,肤色被均匀地提亮,却依旧保留了皮肤本身的质感。
      眼影选了最淡的香槟色,只在眼窝处薄薄扫了一层,让眼睛的轮廓更深邃。
      眼线笔的笔尖极细,沿着睫毛根部精准地划过,末端没有刻意上挑,而是自然地消失在眼尾。
      这样看起来更干净,也更像她自己。

      最后是唇釉。
      一支哑光质地的干枯玫瑰色。
      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颜色晕染均匀。

      化完妆,景珩再次站到镜前。

      妆容很淡,几乎看不出刻意修饰的痕迹,却让整张脸的优点都被放大了——眉眼的英气,鼻梁的挺拔,嘴唇柔软的弧度。
      一切都恰到好处,像晨雾里悄然绽放的花,美得毫不费力,却又处处用心。

      “景珩——吃饭了!”

      柳非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煎培根的香气。

      “来了。”

      景珩应了一声,最后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东西。
      然后,她打开冰箱,拿出两瓶酸奶。是她常喝的那个北欧品牌,玻璃瓶身,浅蓝色的标签。

      走到玄关时,她犹豫了一瞬,又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牛仔烟灰色外褂,和一件奶白色的针织开衫。两件外套的色调正好与今天的穿搭呼应。

      “今天这么漂亮?”景既端着咖啡从餐厅探出头,看见女儿时明显愣了一下。
      柳非华也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她上下打量着景珩,眼里闪过惊艳的光。

      “这裙子什么时候买的?真好看。”她走近,帮景珩理了理衣领,“妆也化得好,又自然又精神。”

      “上周。”
      景珩弯腰换鞋。
      “妈,你煎的培根要糊了。”

      “哎哟!”柳非华赶紧跑回厨房。

      景既笑着摇摇头,把咖啡杯放在玄关柜上:“紧张吗?”

      “不紧张。”景珩直起身,把外褂搭在手臂上,“就是写篇作文。”

      “心态好。”
      景既拍拍她的肩。
      “你妈刚才还在念叨,说温祉那孩子肯定准备得特别充分,让嘱咐你别压力太大。”

      景珩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爸,你这是激将法?”

      “这叫客观陈述。”
      景既笑得狡黠。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

      “知道了。”

      *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穿过楼宇间的缝隙,拂过她裸露的小腿。景珩把外褂穿上,但没有扣扣子,任由衣摆随着步伐轻轻飘动。

      街道还很安静。
      环卫车缓缓驶过,洒水车在远处喷出彩虹般的水雾。阳光斜斜地铺下来,把她烟灰色的裙摆照得几乎透明,像某种会发光的深海生物。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帅是我的代名词:醒了没?
      --wen:嗯。
      --帅是我的代名词:公交站台集合吧。
      --wen:好。

      景珩把手机放回口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到公交站时,温祉已经到了。

      她站在那棵老梧桐树下,低头看着手机。清晨的光从枝叶间筛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景珩的脚步慢了下来。

      温祉今天穿了一件炭灰色的紧身短袖。面料是带有细微光泽的丝绒混纺,领口做了不对称的褶皱设计,一边露出完整的肩线,另一边则规整地贴合着脖颈。
      下身是条深蓝色的微喇牛仔裤,裤腿从膝盖处优雅地散开,行走时会荡开柔和的弧度。

      她也化了妆。
      很淡,但足够精致。
      粉底均匀地覆盖了皮肤,让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了几分瓷器般的质感。
      眼线极细,只在眼尾处微微上扬,让那双本就疏离的眼睛更显清冷。
      唇色是近乎裸色的豆沙粉,温柔,却带着距离感。

      很美。
      是一种冷静的、克制的、带着疏离感的美。

      但景珩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身上那种比平时更低的、几乎能凝结水汽的气场。

      不是生气,不是烦躁。
      是一种更深沉的、被什么东西沉重地压着的不愉快。

      “早。”景珩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温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很淡,像蒙着一层薄霜。

      “早。”
      就一个字,听不出情绪,却比平时的冷淡更冷三分。

      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炭灰色丝绒衬得那片皮肤白得像雪。

      “冷吗?”
      景珩问。

      “不冷。”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风卷起落叶,温祉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景珩没说话,低头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那件奶白色的开衫。
      她先把开衫递过去:“穿上。”

      温祉看着那件衣服,没接。
      “我真不冷。”

      “我冷。”
      景珩面不改色。
      “你帮我穿一下,让我看着暖和点。”

      温祉:“……”

      这理由荒谬得让人无言以对。

      但景珩的表情很认真,眼神直直地看着她,手里那件奶白色开衫在晨光里泛着柔软的光泽。
      温祉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了开衫。
      衣服的质地很软,还带着景珩身上淡淡的香气。

      “谢谢。”
      温祉的声音依旧很淡。

      “不客气。”
      景珩视线盯向远方。
      “车来了。”

      公交车空空荡荡。两人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温祉靠窗,景珩坐在她旁边。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开始缓缓后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是尴尬,而是一种各自沉浸在心事里的安静。

      景珩看着温祉的侧脸。
      她正望着窗外,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温祉。”景珩轻声开口。
      温祉转过头,看着她。
      “昨天……”景珩顿了顿,“你回家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湖面被石子打破平静。她移开视线,看向自己交叠的双手。
      “没什么。”

      “是吗?”景珩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可我觉得,你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着。”

      温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开衫柔软的布料在她掌心皱起细小的涟漪。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我妈昨天给我发了信息。”

      景珩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温祉垂下眼,盯着自己膝盖上牛仔裤的纹理。
      “她说,省赛必须进国赛。必须拿奖。”
      她顿了顿,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很深的井里打捞上来。
      “还说,她同事的女儿去年拿了国二,保送了人大。问我能不能做到。”
      她说得很平静。
      但景珩听出了那平静底下的东西。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更深层的、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的不开心。
      像是长期背负着重物行走的人,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了骨骼不堪重负的嗡鸣。

      温祉抬起头,视线撞进景珩的眼眸。
      像是鼓足了很久的勇气,对着身边闯进她世界里的,那个好像永远光彩夺目、永远桀骜不驯的女生。
      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不喜欢这样,但是我却习惯性地让自己这么做”。

      景珩盯着她的浅色瞳孔。
      有些怔愣。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那种近乎苛刻的认真,那种永远挺直的背脊,不全是因为自律,更是因为,身后有一双眼睛,一架天平,在时刻衡量着她每一分努力的投资回报率。

      景珩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不剧烈,却足够清晰。

      下一刻,温祉看到景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温祉的肩膀。
      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一只停在指尖的蝴蝶。
      她们的视线依旧交缠在一起。
      这一次,温祉没有下意识地躲避,接纳了这份安慰。

      “昨天。”景珩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柔和,像掺了蜜的阳光,“我碰见我初中同学了。叫林隽,学画画的。”

      温祉抬起头,看着她。

      景珩开始讲昨天傍晚的事。她讲得很生动,用词精准又带着她特有的幽默感。
      “他跑起来的时候,画板在身后摇摇晃晃的,像只鸵鸟。”

      “那杯奶咖的味道……怎么说呢,像把过期奶粉、工业香精和一点对人生的绝望搅拌在一起。”

      “林隽喝下去的表情,从期待到困惑,从困惑到震惊,最后我感觉他快崩溃了哈哈哈哈。”

      温祉听着,一开始表情还有些紧绷,但慢慢放松下来。
      听到林隽被奶咖“击碎味蕾”时,她的嘴角很轻地向上弯了一下。
      很短,像蜻蜓点过水面留下的涟漪。
      但景珩看见了。

      “后来呢?”
      温祉问,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

      “后来他活下来了。”
      景珩笑,眼睛弯成月牙。
      “不过估计这辈子都会对新品这两个字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

      温祉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冰霜融化了不少。
      晨光从车窗照进来,在她睫毛上跳跃出细碎的金光。

      景珩从书包里拿出耳机,分了一只给温祉。
      “听歌吗?”

      温祉接过,塞进耳朵。
      指尖不经意擦过景珩的手背,凉得像玉。
      景珩点开播放列表,选了一首歌。
      前奏响起。
      是《牵丝戏》。
      哀婉的戏腔,缠绵的丝竹声,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温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会听这个?”

      “上次看你歌单里有,”景珩说得理所当然,“就下载了。”

      温祉沉默了几秒,轻声说:“我很久没听了。”

      “那正好,”景珩笑,“温习一下。”

      熟悉的旋律在耳机里流淌。戏腔婉转,歌词缠绵,讲述着复杂的情愫。
      窗外是流动的城市街景,车内是安静的两人,共享着同一段旋律,同一个私密的空间。

      温祉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给她瓷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奶白色开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炭灰色丝绒下精致的锁骨。

      景珩看着她,心里那点细微的疼,慢慢化开,变成了一种更柔软、更复杂的情绪。
      她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一点,让音乐成为背景,让此刻的安静成为真正的主角。

      *
      市实验一中的校门比南苍一中更气派些。大理石立柱上雕刻着校徽与校训,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泽。
      大门敞开着,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

      景珩和温祉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手里攥着复习资料在做最后的默背,有人紧张地检查着文具袋,有人故作轻松地大声说笑,却掩不住声音里的紧绷。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竞争感、期待感与仪式感的特殊氛围。像某种大型庆典前的序曲,庄严而充满张力。

      景珩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不是紧张,不是兴奋。
      是一种归属感。

      她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也要走进那个考场,在洁白的稿纸上,用文字搭建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是为奖项,不是为认可。

      是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个人。

      温祉站在她旁边,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
      但景珩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沉重的压抑感,像被阳光晒化的薄冰,正一点点消散。
      “进去吧。”温祉说。

      “嗯。”

      上午的安排是一场关于高考语文的讲座,在市实验一中的大礼堂举行。主讲人是一位外校特聘的老教师,据说带出过好几个省状元。

      礼堂里坐满了人。景珩和温祉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

      讲座开始,老教师走上讲台。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开口,声音洪亮如钟,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同学们,”他说,目光如炬地扫过台下,“我们今天不谈技巧,不谈套路。我们谈一谈,什么是‘语文’。”

      景珩原本以为会是枯燥的备考指南,没想到开场就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老教师的演讲极富张力。
      他讲汉字的起源,从甲骨文的象形讲到小篆的规整,声音时而低沉如古琴,时而高昂如裂帛。
      他讲诗词的意境,信手拈来便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茫,或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

      他幽默风趣,时不时穿插些文坛轶事,又总能精准地刺破当下教育中那些僵化与虚伪。

      “语文是什么?”他问,然后自己回答,声音在礼堂里回荡,“语文是你看见一朵花,不仅能说出它的颜色,还能想起‘感时花溅泪’,想起‘花谢花飞花满天’。是你经历一次离别,不仅会难过,还能懂得‘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写作是什么?”他继续说,声音渐沉,却更显力量,“写作不是堆砌辞藻,不是迎合评分标准。写作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声音,然后用这种声音,去说出你真正想说的话——哪怕那声音很轻,哪怕听的人很少。”

      礼堂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送风的低鸣。所有人都听得专注,连呼吸都放轻了。

      景珩侧头看了一眼温祉。
      她的眼睛看着讲台,眼神很亮。那不是平时那种冷静的、分析性的亮,而是一种被点燃的亮。
      像深潭里投进了火种,水面下涌动着炽热的光。

      景珩心里一动。
      她知道温祉喜欢语文,喜欢文字。
      但此刻,她看到了这种喜欢的另一种形态。
      不是功利的、为了分数的喜欢,而是纯粹的、被美和思想本身打动的、近乎信仰的喜欢。

      讲座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结束时,台下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像潮水般涌向讲台。

      景珩跟着鼓掌,心里那种特别的感觉,更清晰了。

      中午,两人在校外找了家必胜客。
      店里人不多,她们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实验一中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围墙。

      点完餐,景珩把那两瓶玻璃瓶装的酸奶拿出来,推给温祉一瓶。

      “补充能量。”她说,瓶身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温祉接过,瓶身冰凉,握在手里很舒服。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奶浓稠顺滑,带着北欧森林浆果特有的、清冽的酸甜。

      “那个老师讲得真好。”景珩咬着吸管,说。

      “嗯,”温祉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瓶身,“他带出过好几个文科状元。我高一的时候,听过他一次线上讲座,但现场听感受完全不同。”

      “怪不得。”景珩笑,眼睛弯起来,“你听得眼睛都在发光。”

      温祉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他说的有些话……我很赞同。”

      “比如?”

      “比如,写作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声音。”温祉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还有……他说,真正的写作,是从不敢写到敢写,从写给别人看到写给自己听。”

      景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温祉身上那种矛盾感的根源。
      她被困在必须优秀的精致牢笼里,但她的灵魂深处,渴望的是另一种东西。
      不是分数,不是奖项,不是母亲眼中可以用来比较的成就。
      而是在心里压抑很久的,那份与生俱来的潇洒。

      餐点送上来,两人安静地吃饭。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是关于刚才的讲座,关于某个观点的碰撞,关于某句诗在不同语境下的解读。

      吃完饭,时间还早。离下午的比赛还有两个多小时。

      “要不要去附近逛逛?”景珩提议,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反正时间还够。”

      温祉点头。

      市实验一中附近有个商场,风格很文艺,里面大多是独立设计师店铺、书店和咖啡馆。两人走进去,漫无目的地闲逛。

      经过一家独立书店时,温祉的脚步慢了下来。橱窗里陈列着几本精装书,其中一本的封面是水墨风的山水。
      正是讲座上老教师提到的那本《古典文论十讲》。

      景珩注意到她的视线。

      “进去看看?”她问。

      温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书店里很安静,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木质书架混合的香气。
      温祉径直走向文学理论区,抽出那本书,翻开。

      景珩没跟过去,而是闲逛。
      逛了很久,也翻了几本书。

      直到温祉走到她身边,轻声说:“该走了。”

      景珩抬起头,合上书本:“买了吗?”

      温祉摇头,把书放回书架:“太贵了。而且……”她顿了顿,“现在没时间看。”

      她说得很平静,但景珩听出了一丝遗憾。
      不是对买不起的遗憾,而是对“现在没时间”的遗憾。

      两人走出书店,往公交站走。
      下午的阳光变得有些灼热,景珩把外褂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温祉也脱下了开衫,露出炭灰色丝绒包裹的纤细手臂。

      等车的时候,温祉忽然开口。

      “景珩。”

      “嗯?”

      “谢谢你。”

      景珩愣了一下:“谢什么?”

      温祉没看她,目光落在远处市实验一中的钟楼上。钟楼尖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谢谢你的外套,”她说,“还有……酸奶。”

      她说得很简单,但景珩听懂了。

      那不仅仅是谢外套和酸奶。
      是谢她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片阴云。
      是谢她用一个荒唐的故事,在她心上凿开了一条让光渗进来的裂缝。
      是谢她分享了耳机,让一段熟悉的旋律成为此刻的注解。

      景珩笑了,笑容灿烂得像正午的阳光。

      “不客气。”她说,“反正我也冷。”

      温祉瞥了她一眼,嘴角很轻地动了一下 。

      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却让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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