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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去的列车
……
京市的重点班录取通知是凌晨三点送到的。阮昭听见父母在客厅压低声音交谈,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像极了海边拾贝壳时砂砾摩擦的声响。她蜷缩在被窝里,手腕上还留着红绳断裂后的浅痕。
"明天就走。"父亲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阮昭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忽然想起那块碎玉上的纹路。她悄悄把手伸到枕头下,触到冰凉的半块玉坠——那是程叙雨夜离开后,她在客厅地板上偷偷捡回来的。
……
清晨五点,阮昭拖着行李箱站在梧桐树下。树皮上刻着的"C.X."和"R.Z."已经被她用小刀加深过,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湿润的光泽。她踮起脚,把一颗青柠糖塞进树洞,糖纸上写着"等我回来"。
远处传来父亲的咳嗽声,阮昭匆忙把碎玉也塞进树洞。转身时,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她肩头,叶脉间还沾着昨夜的雨水。
……
火车站人潮涌动。阮昭不断回头张望,直到母亲不耐烦地拽了她一把:"看什么看!"
月台电子屏显示"开始检票"时,远处突然传来骚动。阮昭猛地转头,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叙穿着便利店的工作服,手里攥着什么,正拼命挤过安检口。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右脸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
"程——"
名字还没喊出口,父亲就挡在了她面前。等阮昭再探头时,程叙已经被保安拦在了检票口外。他踮着脚张望,手里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是个装着青柠糖的玻璃瓶。
火车鸣笛声响起,阮昭被推着往前走。最后一瞥中,她看见程叙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大大的"接电话"三个字。但她的手机早在昨晚就被没收了。
……
列车缓缓启动时,程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站台尽头。他不知怎么绕过了安检,正沿着铁轨边缘狂奔。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别着的一把折叠伞——是海边用过的那把。
"程叙!"阮昭拍打着车窗。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淹没在汽笛声中。阮昭拼命辨认口型,却只看见他举起那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折成星星的糖纸。阳光穿透瓶身,在站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列车加速,程叙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前,他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玻璃瓶贴在左胸,然后高高抛向空中。瓶子划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铁轨旁的草丛里。
……
京市的天空灰蒙蒙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新学校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头,阮昭的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是你的座位。"班主任指着靠窗的位置,"重点班进度快,你跟得上吗?"
阮昭点点头,目光却落在窗外——一棵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丫间挂着个塑料袋,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突然想起程叙抛向空中的玻璃瓶,不知道有没有摔碎。
课桌抽屉里放着一摞新教材,最上面是《京市高考模拟题集》。翻开扉页,父亲已经替她写好了名字,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阮昭用指尖摩挲着那个"昭"字,突然发现最后一笔的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渍浸过。
……
宿舍熄灯后,阮昭借着洗手间的灯光查看新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号码:父母和班主任。但通话记录里却有一条凌晨两点的未接来电,号码没有备注,区号是老家的。
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指腹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千里之外拨号的人。窗外,京市的夜空中飘起今冬第一场雪,雪花粘在玻璃上,像融化的星星。
……
一个月后的周末,阮昭在图书馆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但封口处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贝壳。
信纸展开时,半块玉坠掉了出来——正是树洞里不见的那半。玉坠被重新打磨过,裂纹处镶了细细的银边,内侧刻着新的小字:"等春天"。
信很短,只有五行字:
「昭昭:
梧桐树又长高了,我每天去浇水。
便利店换了新老板,允许我周末继续打工。
京市的冬天冷吗?我寄了围巾到传达室。
玉我请老师傅补好了,他说银镶玉能戴一辈子。
等你回来时,贝壳应该攒满一罐了。」
信纸右下角印着个模糊的指印,像是沾了青柠汁。阮昭把玉坠贴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渐渐被体温焐热。窗外,积雪压弯了银杏枝丫,但树梢已经冒出嫩绿的新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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