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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与真相
“灵犀……”有人在身后轻声呼唤。
谁?谁在叫我?
“你来了……”
严默转身,脚底被绊了一下——积雪?
寒风灌进领口,他举目四望,天地间只剩下茫茫雪原。
男人冲他缓缓地招手,带着淡淡地、天使般的笑容。他随意坐在斜插云霄的冰棱上,两腿放在外面晃悠着,月光照在他身上,长长的影子一路延伸到严默脚下。
“季……季明川?”严默的眼睛睁大了,从容貌到着装,赫然是季明川的模样,可这人的眼睛是金色的,蓝色的气焰从眼眶里迸发。
仔细看两眼后又觉得气质完全不一样,也许认错了吧,他不曾见过这人,但那双漂亮得近乎神明的双眼却令他无比熟悉。
男人俯视底下神情迷茫的严默,眼神骤然变得忧伤起来,“你觉得我应该是他么?”
清冽的寒风撩动着严默的衣角。
“……”严默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可怎么也想不到原因,“我们……应该见过吗?”
男人又摇了摇头,他望向天空,远处赤红如血的天裂正迅速逼近。
“你的伤还好么?”
“啊?”严默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胸口上的破洞,是云瑾留下的,寒风从洞口穿进穿出,露出小部分的森森白骨,但严默并不觉得疼。
不知怎的,严默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往前一步,积雪深埋小腿。
“对不起,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对不起”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消失在风啸里。
“没关系……”严默下意识开口,忍不住又向前,脚下的积雪突然塌陷,他踉跄一步后抬头,正好看到男人金色的瞳孔骤然剧缩——
“噗嗤”
一截血色巨刃直接贯穿男人的胸口!
晃悠着的双腿停住了。
“你!!!”严默脚下一滑,摔在厚厚的积雪上,那人温热的血飞溅到颧骨,恍惚间严默好像看过这样相似的场面。
没由来的悲伤填满了胸口的空洞,严默难以自抑地留泪,泪水融逝在雪层里。
“别哭,灵犀,不要为我哭泣,”男人的声线带着丝丝颤抖,巨刃仍在贯穿,黑色的电流将他缠紧,他的身体开始透明,边缘泛起细碎的光点,可他依然保持微笑,“我们会再见面的。”
天空被撕出一道巨大的裂口,赤红岩浆倾泻而下,瞬间点燃整个世界!脚下的积雪化作滚烫的白雾,严默仰头,扭曲坍缩的电流凝作无数颗雷暴光球从天而降,刺眼的尾迹擦出愤怒的尖啸!
这里……简直是燃烧的人间炼狱!
潜意识里的疲惫覆上心头,严默强撑着死死盯住眼前这个依旧冷静的男人。
“我们会见面的,只要这场雪还在下。”男人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明,“灵犀,命运不该如此,诸神黄昏之时,你我终将重逢!”
声音越来越远。
“季明川……”
困意如潮水般淹没了严默,失重感来袭,他忽然想起那双眼的主人了,但也只是一瞬,然后再次落入无尽的黑暗里。
————
“严默!严默!”熟悉的声音自远方而来。
“严默!你怎么了?!!”他记起来了,这是陈锦兰的声音。
缓缓睁眼,眼前的世界却变得扭曲,他抹了把脸,发现一手的泪。
“我……在医院?”他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然后就是锥心的疼痛,低头一看,上半身几乎被绷带全部包裹。
“来……我扶你。”陈锦兰身上也裹着绷带,一只眼睛肿成核桃大,她慢慢引导严默直起上半身。
严默的视线慢慢清晰,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人,高维扬、陈锦兰、一个正在打电话的欧洲男人、一个俄罗斯小女孩还有……季明川?
隔着透明隔音墙,季明川和女孩坐在长椅上聊天,他穿着病号服,额头包了层纱布,脸色苍白,正静静向这里看来,和严默对视的瞬间,他礼貌的笑了笑。
严默有点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在梦里。
“你……怎么回事?刚刚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一直喊那个大学生的名字?”高维扬全身裹着绷带,正拄着拐杖往严默身上凑,狐疑地问。
???
完了完了,我刚刚一直喊吗???
严默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有点囧,不敢再看季明川,可尴尬劲还没散去,怒气直冲脑门,一把扯着高维扬的领口质问道:“你们到底他妈的要做什么?!!骗子窝吗?我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差点就死了!!!”
陈锦兰赶紧出手制止,“严默,你冷静点,小心刚缝上的伤口又崩了!”
“你们也知道我缝伤口了??”严默怒极反笑,被云瑾用利刃穿过的伤口挑起那时的绝望和恐惧,他忍着泪颤声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放我回去,钟鑫呢,他被你们怎么样了?!!啊?!”
“你冷静点!”高维扬攥住严默的手,“钟鑫没事,他和林明觉就在隔壁房间,严默,对于你受伤的事情我代表组织向你道歉,但是你暂时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放狗屁!你们没有权利锁着我!”严默瞠目欲裂,他怒道:“高维扬我说过,我才不管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不会配合!!我只知道那时候我快死了!钟鑫呢?!我要见到他!”
“你!”
“严默,一个很不幸的消息,”门口本在打电话的欧洲男人适时打断,“刚刚接到通知,你爷爷赵文祥被神鼎组织挟持了,这个人你应该认识。”言罢将小型机子打开,巨大的虚拟曲面屏上放着一张熟悉的脸。
“嗬——”
严默被眼前这人的话刺激得差点又要晕厥,陈锦兰迅速给他扎了一针镇定剂。
“冷静点严默,时间紧迫,你没有时间睡觉,”男人的语气不容疑迟,“认得吧,曹秋执,是街坊里出名的神棍,根据信息链来说他已经潜伏了至少半年,但想查明真相还要看审讯的结果,目前我们定位到曹秋执的具体位置,我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们立马救人。”
“……什么?!!”严默被这些无耻的话震住了。
高维扬显然也刚知情,有点犹豫道:“埃米尔,你们先——”
“没时间了严默,我们抓到了他们的同伙,对方只给我们半天时间放人,高维扬施展不了灵谕,而我们现在在瑞士!”埃米尔厉声打断,“严默!只要你答应加入组织,我们不仅立马救人,而且能保护你爷爷一辈子!”
好一招乘火打劫!
“我答应!”严默哆嗦着回应,他根本没时间犹豫,赵文祥的命就是他的命,如果老爷子出什么差错他也不用活了!
“好,我们的人会尽快去接应!”埃米尔迅速将画面切到审问室,“现在先别激动,冷静下来看,我需要你根据罪犯的信息,仔细回忆之前在中国的生活,卢西奥,让罪犯重复刚刚的话,我们重新开始!”他按下开麦键。
“收到。”审问室里的卢西奥应声后命令道:“李保全,重复你刚刚说的,从头开始!”
“我……我快冻死了!”对方浑身雪白,眼睫上甚至结了霜,“求你再调高一点吧!”
对方冷笑一声按下调温按钮,“说吧。”
“半年前,我、我和曹秋执接到上级任务,说是找到了灵犀宿主,那个人叫严默,我们给那人下毒,我们还设下瘴傀,想要用那部手机引严默到黔州的溶洞里——”
毒?!!严默懵了!
“灵犀宿主?话说两遍还能多出字啊,很好,露出马脚了。”
“不不不,我刚刚有点乱,我马上说!”鬼童看着对方手里晃悠的调温按钮立马怂了,“是我身上的血!半年前神鼎突然通知要采血,我和赵文祥认识!但上面怎么操作我完全不知情!”
严默吞了口唾沫,“我……我知道他,爷爷和我说过他,他还说曹秋执猜到过。”
埃米尔点点头,示意卢西奥继续。
“因为我的血,他们比你们找到了灵犀宿主,但是没有马上抓走他,组织先让曹秋执潜入广贸,然后盯着严默的日常行为,任何事情都要上报,但是我们不知道原因!”
“任何事情?”
“是,组织吩咐曹秋执接近他爷爷,目的是通过家人了解严默的各种喜好。”
严默眼底闪过恶寒,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曹秋执的时候他们在打麻将,曹秋执硬是给他爷俩塞了一盒烧鹅。
等等……烧鹅?
“看来半年前曹秋执就下毒了,他经常给爷爷送吃的,他说他老伴死了,没人吃他的饭会……寂寞。”严默开口道,他很自责,反诈意识真的太弱了,如果他阻止爷爷,现在也不至于……
“曹秋执往食物里下了能致幻的毒,这毒和他的异能有关系,日常微摄入没有关系,但随时能控制毒发时间,这和灵犀宿主本身能预知圣骨之地的能力很像,所以很难会怀疑……”
“我们的内线在哪里?”卢西奥问道。
“死了,我们的人捞不出信息,就、就把他折磨死了,本来东西都该放在存储室,某天上面通知曹秋执去拿这部手机,里面本来就没多少关于愚公的东西,上头要求洗机重写,等时机合适,我把严默的手机搞坏了,再派人假装市场老板蹲点卖二手机,这样严默就能看到那条信息,加上制幻,让严默会有种不得不去的感觉。”
“前机主是我们的内线,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顺其自然,假意是愚公的意思?”卢西奥努力按下心中的惊诧。
“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屏幕外,陈锦兰问出了核心疑点。
“不对劲。一周前这个内线还活着,还和我们对话过,千织洞的行踪也是他告诉我们的,成员之间想要对话以防虚假内容,必须登记学院常理部,因为常理部会有特殊的防特务手段,比如虹膜验证……”
埃米尔调出光屏:“系统显示上周验证全部合规。”
高维扬脸色铁青:“如果内线半年前就死了...那只能是常理部有内鬼篡改记录。”
众人沉默。
“是这样,其他的我不知道……”鬼童接过卢西奥的话。
“……为什么地址会选在千织洞?”卢西奥已经有点放弃了。
“我真不知道,我们都是听上面的做事,上面有上面的规矩……我们只是奉命来拖延时间……我要受不住了,求你放了我!”鬼童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陷入一种半眩晕的状态。
“调虎离山……”陈锦兰喃喃道。
“最后提尔锋还是被他们拿走了……”高维扬仍有疑虑,但埃米尔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那为什么会劫持我的两个徒弟,调虎离山只需要把我调走就行,你为什么要把‘小O’的芯子弄坏?”陈锦兰突然按下开麦键。
卢西奥给鬼童打了一针强生剂,鬼童这才有气无力道:“原本我是想直接在你们住的地方入手,但是上头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劫持那两个小崽,迅速把仿生监控仪捣毁,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陈锦兰瞳孔骤缩——唐铃齐潜果然看到了关键证据!
“……锦兰,就等你的俩徒弟醒了。”高维扬现在心乱如麻,太多信息了,神鼎这次来势凶险,到底是要做什么?
埃米尔不想聊下去了,他迅速吩咐门口的下属:“立刻通知封锁常理部,其余的人和我走!”
“什么仿生监控仪?”严默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仍不肯立刻承认。
“……就是,呃,一只麻雀而已。”高维扬罕见地有些结巴。
严默脑中闪过巷口那只古怪麻雀……浑身血液骤然冰凉——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成了鱼缸里的观赏鱼!
他忽然想起早时候在列车里说的那句《楚门的世界》,还真没说错,这半年里他真成了那个单纯到有点傻逼的男主。
难道我这辈子都不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赵文祥生死未卜,钟鑫跟着卷入,两个组织的斗争,莫名其妙和那个大学生一起进那么可怕的地方,现在又出现在瑞士……他的世界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哥哥,中国的星星和瑞士一样亮么?”隔间里的预言捧着脸撅嘴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学院了,刚刚季明川说的那段中国生活让她心驰神往。
“分地方,如果和川大比的话,我这里多雾霾天,还是瑞士的星星更亮一点。”季明川帮她缝着断了线的棕熊娃娃,视线却凝滞在失意的严默身上。
“我和你讲个神话故事吧。”季明川把缝好的娃娃递给预言。
“好呀。”
“传说在九界边缘,有一口被树根缠绕的古老泉水,泉水的主人名叫弥米尔,众神之王奥丁听说只要饮下这口泉水,就能获得‘智慧’ ,其中就包括预知未来,他用一只眼睛和弥米尔交换后,弥米尔说‘不够,你还得把自己挂上世界树上,让长矛刺穿你的肋骨。’,”
预言慢慢停下摆弄娃娃的动作。
季明川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继续道:“奥丁照做了,他在树上吊了九天九夜,听见乌鸦啄食他的腐肉,听见树根深处传来诸神黄昏的号角,最后一天,卢恩符文在黑暗中亮起,奥丁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智慧’,并预知到了会降临诸神和人类身上的灾难和不幸,可惜的是,他穷尽智慧与力量预见了末日,却终究无法改写命运,最后死在了巨狼芬里尔的利齿下。”
“…哥哥,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预言转过脸看着季明川,琉璃般透明的双眼始终无法聚焦。
“北欧神话来源于北欧人对自然的崇拜与维京时代的尚武文化,”季明川朝她眨眨眼,从善如流道:“它实际指的是勇于直面毁灭的人文精神,诸神终将陨落,但仍强调抗争的意义,如果编篡得还算可以的话,我认为是适合小孩的睡前读物。”
“是吗?我觉得一般吧,哥哥喜欢就好,”预言很久没有笑了,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很僵硬的微笑,“哥哥,你的手真巧,比院长缝得好多了,哥哥专门学过吗?”
季明川眼神一黯,眨眼间又拾起笑容,他看着娃娃不小心修补过度的精密针线,“啊,小时候和妈妈学过,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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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

写得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