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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暮色沉沉,姐妹间叙话已然两个时辰。
桥恪坐不住了,拉了拉桥络的衣角,桥络回身一看,便已了然,只是小郡主正说到兴头,在桥络好一番的劝哄下才无奈放人。
一路牵马而行,桥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得四仰八叉,嘴里也不停地发出喟叹,“不愧是长公主府的厨子,这点心做得也太好吃了。”
“长公主府的点心,你倒是不觉得甜了?”桥络打趣问道。
“非也非也,乃是甜而不腻。”桥恪美滋滋地接着感叹。
桥络轻笑一声,目光转向了远处街道口的岔路,缓缓开口道:“你自己先回家,我要去办点事情。”
桥恪一愣,随着桥络的目光望去,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提高了声音,“三姐,你是要去却繁楼吗?”
“呵,你都吃得这么撑了,还想继续吃?”
“不是,不是吃的,是小侯爷。”桥恪站住,身后的马也随着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三姐是觉得,小侯爷知道大哥那日的情形?”
桥络目光一扫,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三姐刚刚在郡主面前拦我,不让我打听大哥那日的情况,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方才又特意提起小侯爷,我猜两者定然是有什么关系?”
桥络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他,“接着说。”
“明明是事关大哥的生死大事,可是自打进了圣京,父亲却表现得如此冷静,母亲除了第一日有些失态,之后都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知道了什么,却无能为力,即便事关十一公主,也不该如此吧?”
“所以?”桥络接着问道。
“所以我猜想,大哥的死绝不是皇后娘娘说得那么简单?”桥恪一句道尽了自己的想法。
桥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良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愧是我桥家的儿郎,果然聪慧。”她顺势摸了一把桥恪的脑袋。
桥恪一歪脑袋,没有躲开,只得梗着脖子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摸我的头。再说,这是该笑的时候嘛!”
桥络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笑意。
“你说得对,这不是该笑的时候。”
桥恪忐忑不安地看向了桥络,“三姐,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桥络没有回话,只是原本因笑意而圆润的眼睛渐渐变得平整,平静。
“我想说的是,三姐你不用告诉我什么,我也愿意任凭三姐驱使……”桥恪讷讷着。
……
繁灯渐欲迷人眼,人间天上,只在此间。
夜间的却繁楼丢开了白日里的矜持,在万种灯火的映照下愈发纸醉金迷。
高台低阁,却是别种天地。
三楼右侧最深处的雅间门口,卫群横剑,挡住了想要闯进去的桥恪。
“卫群,你敢拦我!”桥恪不悦道。
“小公子,世子说不见您。”
“那让他亲自当面跟我说,把我拦在门口算什么!”
卫群一噎,裹着剑鞘的长剑又提高了一寸,“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桥恪勃然大怒,脑袋狠狠一顶,猛地把卫群撞到了门上,嘴里却不停大声呼喊着:“小侯爷,小侯爷,你为什么不见我,你忘记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了嘛!你忘记你在荒漠里迷路大哭,是我给你带的耗羊干了嘛……”
“小公子,别喊,别喊。”卫群想要去堵桥恪的嘴,却又不知如何下手,踌躇半天也没成功,只得任那喊声在楼里回荡,引来了无数来往者的瞩目。
只可惜,任桥恪东西南北喊,门却自是,岿然不动。
桥恪歇了两口,又看向那个石柱一样站在门口的卫群,终于喊不动了,“好,好,你们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把我三姐找过来。”说完,转身朝着长廊的另一侧快步跑去。
雅间内,卫群垂着脑袋站到门侧。
卫炤坐在扶手椅上,目光沉沉地扫过,“他走了?”
“走了,只是小公子说,要去找三小姐过来。”卫群低头回道,只觉得头顶沉重,如坠千金。
突然,卫炤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回家。”
卫群立刻侧开身子,把两侧门扇齐齐打开。
只是刚下了蜿蜒的楼梯,跨出了却繁楼的门槛,却被门外一侧的声音叫住。
“小侯爷真是难等啊。”桥恪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声音幽幽地传来。
卫炤一怔,随即快步向前走去。
桥络的声音却又从后方慢悠悠地传来,如影随形,“我今日见过长公主殿下了。”
卫炤步子一顿,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向桥络,“你与我母亲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别的,长公主殿下只说,我若是有什么麻烦,尽可以找小侯爷帮忙。”
“呵。”卫炤冷笑一声,回道:“那你还不快回去,有消息我自会派人通知你。”
桥络不疾不徐,继续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思索,小侯爷那日说的人,到底是谁?是太傅家的伏二公子呢?还是林侍郎家的小公子?又或者是,翰林院郑家的六公子?可是,这几人,如今可都在圣京啊。”
“你查我?”卫炤怒道。
“我一个外乡人,哪有这个本事,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桥络幽幽回道。
“别人是谁?我母亲?”
“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同我讲这些,当然是……”
“是谁?”
戏谑的表情一收,桥络严肃道:“你先告诉我是谁?”
卫炤一愣,气极反笑,“随你,我也不想知道。”
桥络暗暗叹气,提了提嘴角,努力柔声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争不过就要翻脸。我错了,我认错还不成吗?”
卫炤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女,熟悉的声调和熟悉的面容,渐渐找回了往日的时光,半晌,他才嗫喏道:“哼,你倒是变得挺快,前几日还装什么大家闺秀,如今离了父母,倒是又不装了。”
“那是,挺着腰身,捏着嗓子说话,确实是累得很。”桥络大叹一声,向他靠近了两步,突然接着开口问道,“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就是……”卫炤突然收住声音,警惕地打量着她,“你对圣京又不熟悉,就是知道又能如何,还是等我带你去问。”
“好,都听你的。”桥络立刻应道。
卫炤看她如此配合,皱起的眉头渐渐放松,“那你告诉我,你如何打听到我这么多事情,莫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又交了什么‘狐朋狗友’?”
“这倒没有,是郡主告诉我的。”
卫炤一愣,随即怒道:“我跟你说过,别去找阿煊。”
“你若动作快点,我自然不会找她,再说,我也没问什么。”
卫炤气极,回道:“好,你给我等着。”
“等着是什么时候?”
“明日,明日我必定带你去。”卫炤咬牙,一字一顿道。
……
桥络在却繁楼的门口站了许久,站到楼里的杂役都出来询问了四五回,才看到桥恪姗姗来迟。
“三姐,你去哪里了?让我一顿好找!”桥恪一脸抱怨,步子也拖得稀稀落落。
“你比卫炤难等多了。”桥络摇摇头,无奈感叹道。
“卫炤?哦,对了,我找到小侯爷了。三姐,你快跟我来。“桥恪拉上桥络,埋头扎进楼里,就要往楼上冲去。
桥络一把拉回了他,叹气道:“小侯爷已经走了。”
“走了?”
“对,我刚刚在门口见过了。”
“那,三姐要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吗?”桥恪踌躇问道。
“没有,他说明日告诉我。”
“明日,这该不会是什么缓兵之计吧?”
“嗯,你还懂缓兵之计?”桥络不答反问。
“说正经事呢。”桥恪反推一把桥络,接着说道,“三姐觉得,小侯爷明日会告诉我们吗?”
“应该会,小侯爷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桥络摸摸下巴,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他明日不来,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嘛。”
“嘿嘿嘿。”桥络和桥恪相视,继而一起大笑起来。
深夜的长街渐渐变得安静,漫天的繁星围着明月,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远处,两人的身影慢慢变小,声音却仍旧不断地从远处飘来。
“三姐,这却繁楼的点心好吃吗?”
“不清楚,我也没吃过。”
“小侯爷这么喜欢来这里,照他那么难伺候的模样,定是不错。”桥络的脑袋上下晃动一下。“那我们改日也来这里试试。”
“随你。”桥络随口应道。
“对了,三姐白日里说的那个,什么春华阁,也是很有名的酒楼吗?他们家的点心好不好吃?”桥恪忽然问道。
“……不是酒楼,点心也不好吃。”桥络迟疑道。
“那是什么地方?”
桥络没有回话,桥恪又继续追问着,“是什么地方啊?”
“嗯……是,一些苦命的女子谋生的地方。”
“啊,这么可怜啊,那我们要多去照顾她们的生意,点心难吃也没关系,我可以买来送人,还可以,给她们介绍手艺好的师傅……”
“……不必,不必我们去照顾。”桥络的身影一颤。
“三姐,你怎么来圣京后也变了,以前你在漠西可是连小猫小狗都会照顾的人。”桥恪微微抱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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