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余音

　　“和尚？”

　　“对啊，就是那天我们在临水寺碰见的和尚，叫通海那个”，余袅袅一回到穆府就抽空拉上了慕凌，说起了春家班的怪异之处。

　　“那曹班主也是妖？”

　　余袅袅点着下巴，摇了摇头，“不太确定，身上有妖味，但也有人味”。

　　“附身”，慕凌轻声呢喃道。

　　“可妖附身人类，要耗损巨大妖力，他图什么”，余袅袅在静林就听过妖附身人类的坏处，轻则损伤妖力，重则妖丹破损，着实不太理解。

　　“或许都离不开临水寺”，慕凌想到春家班这次突如其来的抓人，嘱咐着眼前的百灵鸟，“他们怕是冲你来的，你最近要当心些”。

　　“放心，我打不过会跑的”，余袅袅拍了拍自己，转而笑着说道：“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么，我相信小道士你会保护我的”。

　　慕凌挑了挑眉头，“你怎么这么相信我会帮你”。

　　余袅袅扬了扬下巴，“因为我相信朋友，小道士就是我的朋友”。

　　慕凌笑着看着她，“那这位朋友，噬灵阵我有了头绪，可要同我一起去试试看”。

　　“好啊，当然要去”。

　　*

　　“阿娘，您又不想让我同袅袅有所来往，对么”，穆川柏站在穆夫人前，面容平静，眼中却又隐约藏着几分执拗。

　　穆夫人观着他的神色，皱起了眉头，“川儿，是不是今日同玉儿喝多了些，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与纳兰玉只是年少玩伴，仅此而已”，穆川柏神情逐渐焦躁了起来，语气中却也有着些许落寞，“阿娘，上次我便同您说过，我长大了，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在您心中，我就这般无用么”。

　　穆夫人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轻笑一声，“川儿何须把话说的这般重，你在我心中自然是顶顶好的。何况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整日同一个丫鬟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袅袅是我的朋友，阿娘，朋友之间何须在乎这些”。

　　穆夫人站起身来，“当真只是朋友”。

　　不知为何，穆川柏此时脑中却莫名闪过他与余袅袅在崖底的初见，一时竟说不出口这句肯定之语。却在看到穆夫人陡然凛冽的眼神时，脱口而出，“当然只是朋友”。

　　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穆川柏僵在了原地，他好像当真没用。

　　穆夫人肃穆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那便好，你未来的夫人定是同你门当户对的稳重之人，否则怎能撑得起穆家的门楣”。

　　“所以，我的意愿就不重要，对么，阿娘”，穆川柏声音低沉了下来。

　　穆夫人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窗外的残月，“川儿，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的，有些担子你不得不担着”。

　　穆川柏同样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我知道的，阿娘”。知道阿娘独自一人撑起穆府的不易，知道如今穆府生存的艰难，也知道同纳兰玉的姻亲或许是维持穆氏的最佳之法，知道自己似乎一直未曾为家族做过些什么。

　　这般想着，穆川柏不禁自嘲，怪不得阿娘觉得他无用，他好像也确实是这般。

　　*

　　“小道士，这临水寺的阵法是不是变弱了”，余袅袅看着眼前较之以前明显变淡了的阵法，试探着问道。

　　慕凌眼神微缩，“是，弱了不少”，变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施阵者修为受损，要么便是“空城计”，前者自然是好事，后者怕是不太妙。

　　他偏头看了眼正准备走进去的百灵鸟，伸手拦下了她，“或许这是个圈套，今日可能有更大的麻烦”。

　　余袅袅拍了拍他的胳膊，“没关系，我传送阵学的可好了，万一有不对，我们立刻跑”，说完见慕凌似乎并不放心，她接着补充道：“小道士，我想为妖族同类报仇，想为柯明珠报仇出气，他们都很无辜，不应该有这样的结果”。

　　慕凌收回了阻拦她的动作，“走吧，我们进去”。

　　*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通道，这次他们没再意外碰到其他人，很是顺利地再次来到乌满面前。

　　“哟，又来了”，乌满看着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嗤笑一声。

　　慕凌对余袅袅说道：“破阵之时可能会波及到你，你当心一些”。

　　余袅袅应了声好，默默呆在一边等他破阵。

　　听到破阵的乌满，站起身来，“你们要破了这阵？不可能”。

　　余袅袅朝他翻了个白眼，同时看了看周围，她怎么感觉周边还有乌二娘那个讨人厌乌鸦精的味道。

　　慕凌将罗盘置于空中将其推至噬灵阵中，借着阵法攻击之时，双手结印，将灵力注入罗盘之中，罗盘在阵法中正快速旋转，引起周边阵阵强风，乌满被这风卷的站立不稳，加上被囚禁之日身体受损，直接晕了过去。

　　慕凌见罗盘已经阵法搅动，趁机抬手打碎了阵眼，随即喊道：“袅袅”。

　　“来了”，余袅袅迅速拿出小道士提前交给她的绳子，直接将乌满绑了起来。在她刚绑上的一瞬间，隐藏多时的乌二娘现出身来，直接以手为刃砍向余袅袅。

　　好在余袅袅早有防备，抬手打了回去。慕凌见状，甩出另一道辫子，将她也绑了起来。

　　“余袅袅，你竟然沦为清风谷道士的走狗”，乌二娘呸了一声，颇有些怒其不争。

　　“嘿，你一个帮着和尚残害同类，助纣为虐的乌鸦精还骂起我来了”，余袅袅刚同她呛完声，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小道士来自清风谷”。

　　乌二娘似是也发觉说漏了嘴，直接闭眼装死。

　　慕凌正双手结成传送阵，趁机说了句，“成语学的不错”。

　　“那是自然”，余袅袅扬了扬脑袋，

　　话音刚落，几人已经顺着传送阵来到了虞城城外。

　　“我将他们带回清风谷，交由仙盟处置”，慕凌从怀中拿出一手镯，递给了余袅袅，“这段时间我不在这边，这手镯可护你安全”。

　　余袅袅接过手镯，看着晕了过去的乌满和被绑的死紧的乌二娘，有些怅然。树爷爷说过，她的修行与寻常妖不同，最忌的便是沾染杀孽，会让杀心弥漫心智，最终修行无路。她也曾想过杀了乌满是不是更能给死去的人和妖报仇，可小道士阻拦了她，给出的是同树爷爷差不多的答案。妖的修行之路本就艰难，倘若因为他们沾染杀孽毁了修行，不值得。而乌满姐弟，也会有仙盟和妖界青山来处理。

　　余袅袅忽然想起了慕凌在穆府的身份，“那穆府那边你要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提前同朱管家告了假”，慕凌解释道，接着想帮余袅袅再结传送阵送她回去，却被她给拦了下来。

　　余袅袅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小道士，让你看看我的传送阵”，说罢，便用着慕凌同款结印手势使着传送阵离开了这里。

　　慕凌看着那标准的结印手势以及分毫不差的传送阵，禁不住笑出了声，百灵鸟这传送阵学的当真不错。

　　乌二娘见机嗤笑一声，“道士，你怕不是看上了这百灵鸟吧”，又是给法器，又是教阵法的。

　　慕凌笑容顿收，看着被绑的二人，说道：“是临水寺的和尚告诉你，我来自清风谷，对么”。

　　乌二娘刚刚还在挑衅的神情瞬间收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通海，还是慈明”，慕凌慢悠悠地说出了这两个名字，却发现乌二娘似乎对后面这名字反应更大。慕凌眉头微皱，这似乎同他的预想不太一样。

　　临水寺现下的住持正是慈明。

　　*

　　余袅袅传送阵的另一侧是她的房间，她甫一落地，便吓了一跳。黑暗中，穆川柏正坐在余袅袅屋中，一动不动。

　　“阿川，你怎么在这儿”，余袅袅将屋中烛光点亮，疑惑道。

　　穆川柏声音有些沙哑，“本是来找你说声抱歉，因为我让你遭受这无妄之灾”。

　　“没事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何况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余袅袅也听出来他的不对劲之处，倒了一杯水用妖力温热后，递给了他。她记得人类是爱喝热水的。

　　穆川柏接过水杯，喝了口，便抬眼看向了正笑着看着自己的余袅袅，他握紧了茶杯，温热的茶杯似乎也让他的身体变暖了些，“袅袅这会儿出门可是有什么事”。

　　余袅袅思索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有些事情，但我不想骗你”。朋友之间，要是撒了太多的慌，会影响感情的。

　　穆川柏笑了笑，“好，我相信袅袅迟早有一天会告诉我的”。

　　“袅袅，你还想读书么”，不待余袅袅笑意扩散，穆川柏接着问道。

　　余袅袅试探问道：“现在么？”

　　“嗯，如何”，穆川柏很是肯定。

　　但余袅袅却有些犹豫，“可这会儿很晚了，阿川你不休息没事么”，人类可比她这个妖更需要充足的睡眠。

　　穆川柏神色有些萎靡，“可我现下睡不着，想着若是能教袅袅读书，还能显得我有点用，若是袅袅也嫌弃我，那便算了”。

　　眼瞧着今日穆川柏的状态很是不对，余袅袅忙应声道；“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今日学什么”。

　　“袅袅当真愿意同我学”，穆川柏神色似乎有些好转，但依旧暗淡，他以为袅袅更愿意同阿凌学。

　　余袅袅满脸真诚地看着她，“当然了，阿川教我读书识字的时候最是耐心细心了，我可愿意学了”。

　　穆川柏忽地笑了起来，眼中似有亮光闪过。他也是能帮助人的，他也是有用的，真好。

　　*

　　通海看着眼前破裂的阵法，挑了挑眉，“看来我们的老朋友功夫相当不错”。

　　“主人，现下可以确定那百灵鸟妖就是天地灵气蕴化而成”，曹兴手中蓄起妖力，霎时间所有踏足过次此地的生灵气息均显露了出来，独独两个最为清澈。

　　通海看向另一道气息，“这是谁的”。

　　曹兴定睛看了看，眼中绿光闪过，“是那叫慕凌的道士”。

　　通海眼眸中尽是新奇之色，“两个，有意思，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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