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春

　　下午吃饭杨帆自己去的食堂，闵书婷说是不太饿，带了面包牛奶，让杨帆一起过去将就吃点。

　　杨帆暂时不太想去他们班，许岚清老是凶巴巴的，不想看到他。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她现在和许岚清就有点类似于冤家，虽然可能只是杨帆单方面的认定。

　　杨帆要了一份炸酱粉，坐在最角落里，那边人最少，清净，心里想着要不要先去把柳园原让带的包子先买了，等下吃完忘记了。

　　扭头看窗口人多不多，不防看到了许岚清，他也端了一碗东西，杨帆视线转移，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走的时候再去买。

　　今天的酱有点咸，杨帆举着水瓶大喝几口，余光瞥见许岚清走过来了，水喝完拧瓶盖的时候他刚好坐下来。

　　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好意思坐对面？

　　杨帆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也不看他，视线控制在他的那一碗炸酱面上。

　　待会儿不咸死你。

　　许岚清把筷子搭在碗上面，动作有条不紊。他的手真长，像古画里的青竹，玉节分明。

　　“对不起。”

　　杨帆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抬头，看着对面的人，正襟危坐，平静。

　　杨帆面露不解，刚刚他是给自己道歉了？

　　“对不起。”
　　这回看清了，确实是他说的。

　　“为……” 杨帆正准备开口，许岚清又说话了，“中午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么说话。”

　　杨帆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嗯……” 杨帆思考应该怎么回答他，要是说“没关系”倒显得她真生气了，虽然她是生气，但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于小气。

　　许岚清似乎看出她有点别扭，“快吃吧，等下面凉了”，说完就开始搅拌碗里的面条。

　　我的是凉了，你的是已经坨了，杨帆嘴角浅浅露出笑意。

　　许岚清吃得很快，完了也没有等杨帆，走的时候给了她一盒酸奶。

　　这是重修旧好的意思？不对，他们好像就没好过。

　　柳园原的手疼，原本约定好的训练也推迟，杨帆还是准备自己在操场上跑会儿步。

　　今天楼顶的大灯是开着的，篮球场那边的台阶上也有光，骆玖还是坐在那里，就着光在看书，偶尔看向球场。

　　浑身散发出来的沉静与安宁，倒是可以与月光相比拟。

　　“骆玖”，杨帆轻轻唤她，怕惊扰到她。
　　骆玖笑起来朝她挥手。

　　梁奕舟比她先到，看样子已经跑了好一会儿，何楚怡跟在后头，明显已经跟不上。

　　杨帆等他们跑到前面，才踏上跑道。

　　前面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杨帆不想追上去，也调整速度，隔着一段距离。

　　杨帆想不通，许岚清为什么要和自己一起跑步，而且似乎是从主席台那边一路跑过来，追上她才减速的，张智予在后面大叫等等他。

　　隔了好久也没见他追上来，“你们不等我，我去打球了”，杨帆只看到张智予跑去球场的背影。

　　有人一起跑，杨帆到不在意前面两人，大不了四个人一起跑。

　　不对，许岚清不是看到何楚怡和梁奕舟一起跑，所以他来和自己一起跑吧，杨帆瞬间加快速度，不想和许岚清并排。

　　她快一步，许岚清也快一步，跑着跑着，两人竟然要超过梁奕舟和何楚怡。

　　“我实在……跑……跑不动了……” 何楚怡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喘粗气，退到跑道中间的操场。

　　梁奕舟很快又追上他们，三个人并排跑，杨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没找到原因。

　　跑了一圈儿，杨帆回过神来，两人可能是为了何楚怡憋着气，谁也不服输，越跑越快。

　　杨帆停下来，双手撑腰，长呼一口气，风一吹带走了热气，她倒要看看究竟谁跑得快。

　　戏还没看够呢，许岚清和梁奕舟也停下来，这是不比了？杨帆纳闷。

　　今晚上气氛太怪了，杨帆不想参与进去，转头去背书包。

　　要走的时候看到那两人又跑上了，操场上有个女生在挽着何楚怡散步，杨帆收回视线，朝校门走去。

　　“听说你喜欢何楚怡？” 梁奕舟的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
　　“听谁说？”，许岚清直视前方。

　　“很多人都说”，梁奕舟轻描淡写。
　　“反正我没说”，许岚清一本正经，加快速度。

　　“那你……喜欢她？” 梁奕舟又跟上来。
　　“谁？” 许岚清突然停下来，风吹过的时候发尖的汗水随之滴落。

　　“杨帆。”

　　许岚清很难描述这种感觉，他心跳很快，因为他跑了很久的步，他很想要大口喘气，但又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的狼狈。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许岚清看向操场上的何楚怡，又起身跑了。

　　“奕舟，要回家了吗？” 何楚怡大喊，梁奕舟也不跑了，朝放书包的地方走过去。

　　杨帆一路上走得很快，到巷子里的时候更是加快脚步，她不想碰到那两个人，而且她有预感，他们又在网吧。

　　“回来了”，茶馆的老板娘打招呼，每天都路过，自然也相熟了。

　　“嗯，阿姨好”，杨帆停顿下来，朝着老板娘笑笑。

　　最开始的时候杨帆不知道该叫什么，老板娘看起来年龄有点大，反正比老杨大，老杨村与她年龄相仿的杨帆叫婆婆。

　　不过她又有个小儿子在上小学，喊杨帆姐姐，后来也就不纠结，直接叫阿姨。

　　打完招呼也不停留，杨帆快速转弯朝家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听到那两个男生的声音，“阿远你先别急，老班只是去认人，又没说是谁，再说了，买那东西的人不只有我们，怎么会那么巧就拍到我们……”

　　看来秦校长看到了她发的邮件，杨帆跑了几步，把那两人谈话的声音抛在后面，到家关上门才发现手心有汗。

　　杨帆大声喊“老杨”，确保门关好了，大步朝客厅走去。
　　“在呢，等下就吃饭”，老杨从厨房伸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的褶皱足以证明他笑得真切。

　　杨帆心里安定了。其实他们也不会知道是她拍的视频，她不需要怕他们。不过她看得出来，那两人心思就不在学习上，就是混子，尤其是那个阿远，看起来还有点狠。

　　许岚清说得对，不要沾上他们。

　　老杨做的是蛋炒饭，盘子边缘有一滴黑黑的东西，应该是酱油。

　　杨帆小时候很喜欢吃酱油拌饭，老杨每次给她炒饭都要倒点酱油在盘子里面，杨帆吃的时候拌一下就好。

　　“你不吃吗？” 杨帆手里握着勺子。
　　“吃过晚饭，还不饿”，老杨手里是那支坏的电筒，还没扔，一直低着头捣鼓，“快吃，等下凉了就不香了。”

　　杨帆低头扒饭。

　　周六的早上大家心情都不错，早上的课结束就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尤其是张智予，战战兢兢过了几天好像是又活过来了，午餐还去加饭，闵书婷取笑他是饭桶。

　　张智予义正言辞，“我这几天一直担心被通报的事情，都没怎么吃饭，今天多吃点儿怎么啦！”

　　说完朝打饭的窗口走去，“阿姨，再来点儿豆角……”

　　闵书婷嗤笑一声，手里的筷子扒拉餐盘里剩下的生姜，“玩笑归玩笑，不过他们也算幸运了，居然拍到了视频，要不然这口黑锅他们两个就顶上了。”

　　今天的麻婆豆腐炒得很入味，杨帆多吃了几块，“他们身正，自然是不怕影子斜。”

　　许岚清作为当事人，一言不发，就盯着汤里的那点葱，一粒一粒择拣出来。

　　这人是有多讨厌吃葱，杨帆暗自看他一眼。

　　“今天这个豆角真好吃，绿油油的”，张智予已经重新打好了饭菜，坐下来。

　　“刚才还说呢，你们真幸运，不然周一就要上主席台了。”

　　张智予大吃一口饭菜，“是啊，也不枉岚清觉都不睡……”

　　话没说完，许岚清把汤端到他面前，“吃饭话还这么多。”

　　杨帆有点困惑，“他不睡觉干嘛了？”

　　“就是……”
　　“去上厕所，就是碰到你那次”，许岚清接过话头。

　　“哦……” 杨帆也放下筷子，就张智予一个人吃得香。

　　张智予猛一抬头，看到三双眼睛盯着自己，“你们干嘛？我吃的有这么多嘛……”

　　“没有，你继续”，杨帆也不是故意盯着他，只是视线停留在那儿，实际上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张智予吃得心满意足，最后再喝下许岚清递过来的那碗汤收尾。

　　还有半天时间，杨帆没有直接回家，老杨也不在，回去也是写作业，打算去图书馆泡一下午。

　　闵书婷说自己几天没睡好，嚷嚷着要回家补觉，张智予不用说，又想拉着许岚清打游戏，被冷漠地拒绝了。

　　“算了，那我也回去学习吧”，张智予撇撇嘴。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的人是少数，杨帆出校门的时候外面的小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卖钵仔糕的老婆婆。

　　摊位面前站着一高一矮，“婆婆，来两个吧，一个香芋，一个菠萝”，骆玖用手指着想吃的口味，廖云骏手里拿了一把圆扇给她扇风。

　　“同学，要打包吗？”，老婆婆手里捏着一黄一紫的钵仔糕。

　　“不用，我们直接吃”，杨帆只听到声音，都能想象到骆玖是多么的温柔。

　　“你不用给我扇，我不热”，骆玖把紫色那根递给廖云骏。

　　“好吧”，廖云骏接过东西，咬了一口，转而把扇子遮在骆玖头顶。

　　“我也不晒，你这样可累了，放下吧。”
　　“我不！” 廖云骏把扇子还举过去靠近一点。

　　骆玖拿他没办法，任由他举着，往公交站台走。

　　杨帆不自觉地笑了。学校明令禁止早恋，不过杨帆觉得，骆玖和廖云骏绝对没有谈恋爱，那些真正早恋的可能是悄悄拉个手，绝不会在校门口像这样明目张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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