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走

　　看着产房亮起的灯，宁珂浑身颤抖。

　　她不想招惹麻烦，但命运就像在跟她开玩笑，每当她感受到幸福时，就会有厄运降临。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犹如擂鼓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啪！”耳光的响声打破走廊里沉静，宁珂耳朵一阵嗡鸣，脸上迅速充血红肿。太多次了，她恍惚地想，是不是身体已经麻木了，才感受不到痛？

　　“是她推倒嫂子的，你打宁珂做什么？”盛冉挡在宁珂面前，指着方丽丽大叫，旁边还站着甘剑锋和潘军。

　　“你……”宁爸爸不顾三人的阻拦，恶狠狠地指着宁珂，“你这个丧门星！害死多少人才满意！”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新中国成立后早就不搞封建迷信了，你再瞎说，我报警你信不信！”

　　“再说了，是她推的，关宁珂什么事！”

　　潘军惊愕极了，就算他常犯浑，家里人也没有这么对待过他，他从没见过哪家的父母会不粉青红皂白地，就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下重手。

　　方丽丽惊叫，“我只是要带小五回去，老大媳妇上来拦，不小心碰到了她。这几个孩子我都视如己出，哪里会害他们！”

　　潘军：“你都快看到嫂子在那里了，你还推，你就是故意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大媳妇怀着孩子，我就是怕小五麻烦她，才来带她回去！对他们我是尽心尽力，哪里会做这样丧天良的事！”

　　“别吵了！小红还在里面，你们能不能别在这儿添乱！”宁建国烦躁得原地打转，头发被抓得更乱糟糟了。

　　宁爸爸就不再说话，但明显向着方丽丽。因为他最感念的就是方丽丽待他的几个孩子极好，有好东西总想着他们。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女人生孩子你能帮上什么忙？还是我在这里帮把手吧。”

　　宁爸爸很满意她的提议。

　　苏红进去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也没意义，宁珂也劝盛冉他们回去。

　　盛冉不肯，最后只有潘军和甘剑锋回去了。

　　半夜一点钟，产房的灯终于熄了，护士推床出来，苏红边上躺着哇哇大哭的孩子。

　　“感觉怎么样？”

　　宁建国扑上去握住苏红的手，坚毅的脸上现在满是惊慌，眼底红得渗人。

　　他太害怕了，十五年前宁妈妈生产的那个夜晚，风雨交加。屋外是守着他们兄弟四个，小的才刚会走路，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嚎。

　　很久之后，屋里才发出婴儿啼哭，可那时候，宁妈妈已经气若游丝，他亲眼看着她闭上眼睛。

　　天知道苏红躺在他怀里的时候有多害怕！

　　“嫂子……”宁珂刚开口，就已经哽咽。

　　“看我干什么，看宝宝——”苏红苍白着脸，勉力勾勾嘴角表示自己没事。

　　这个勤劳温柔的女人，在产房里痛得撕心裂肺，现在却还在用最后一丝力气安慰产房外的人。

　　宁珂很难用什么概括性的词来形容她，但她觉得苏红的伟大是她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生孩子，宁妈妈是，苏红也是。

　　在她曾经无数次想要结束生命时，对母亲的愧疚让她坚持下来。

　　对她来说，好好活着都已经是勉强，怎么再承受另一个生命之重？

　　“是个男娃娃，六斤二两。医生说之前定的月份小了两周，实际上已经满了三十七周，妈妈也很坚强，所以虽然情况比较凶险，但妈妈和宝宝都很健康。”

　　护士笑着说明情况，多少也减弱了现场紧张的氛围。

　　“你受苦了，后面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在。”宁建国紧紧握着她的手，跟着病床亦步亦趋。

　　“我也在。”宁珂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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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红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晚上三人轮番守着她。

　　“小五——”苏红的声音有些虚弱。

　　宁建国趴在传遍睡着了，宁珂马上就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轻声回应，“我在。”

　　“把宝宝抱近点，我看看。”这时候的苏红虽然脸色苍白，浑身疲惫，但眼里带着笑。

　　“好。”

　　宁珂轻手轻脚把孩子抱到她身边，看着她轻柔地拨开褥子，仔细抚摸着宝宝的脸蛋，注视着宝宝的眼里全是温柔和爱意，宁珂感觉似乎有细密的暖意爬上心头，就像当初她也曾被母亲细心呵护一样。

　　可能是苏红的靠近让宝宝感受到了妈妈的味道，没一会儿他就哇哇大哭起来，趴在床边的宁建国惊醒过来赶紧看向宝宝摇篮的位置，才发现苏红已经醒了。

　　“你醒了？现在还痛不痛了？”

　　宁珂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大哥这个样子，笨拙而又体贴细致地问自家媳妇的情况。

　　苏红一一回答，转眼看到宁珂脸上的红巴掌印子。

　　“这是怎么了？谁打的？”苏红蹙着眉头。

　　宁建国没说话，宁珂也不知从何说起，好在盛冉生怕宁珂再受欺负，所以一直守在她身边，这会儿就一五一十按顺序全说了出来。

　　“你没拦着？”苏红不可思议地皱眉看着宁建国。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宁建国也很自责，一心铺在产房里的媳妇儿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宁珂那边。

　　“你自个儿的妹妹，你不护着还有谁护着？再说，你一个糙汉子都吓成那样，小五还能受得了？”

　　其实苏红也很看不惯偏心的宁爸爸，家里好的都想着小的，那俩双胞胎的新衣服一套接着一套，大的就要贴补家里，宁建国结婚才买了一套像样的衣服，直到她怀孕了家里才不找宁建国要钱。

　　都是亲生的，谁家偏心成这样？

　　苏红还有一个弟弟，父母死的早，由爷爷奶奶带大，老人重男轻女很常见，小时候也没少被陷害挨打，她太懂宁珂的处境了。

　　“以后会护好她的，也会护好你们娘儿俩。”朴实汉子最钟情的告白也不过如此了。

　　一旁听着的两个人反应各不相同，宁珂是笑容越来越大，而盛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哥看着糙，还挺会说实话，怪不得你嫂子能相中他。”

　　宁珂虽然也觉得肉麻，但比起文人说我爱你的方式，这样生活话的表达简直不要太合适。

　　生活不过柴米油盐，有了感情，生活才会有滋有味，看着大哥越来越幸福，她很感谢苏红。

　　“也多亏了小五和盛同学，这天冷，你大哥不让我吃凉的吃刺激的，但我又非是馋那一口，好在你老是给我送苹果、肉干什么的，吃了之后心火也就下去了，不然成天烦躁得不行哪能生出这么好的宝宝。”

　　苏红边说话，宁珂边给她使眼色，最后直接不停晃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偏生苏红没理解她的意思，一口气全说完了。

　　宁珂感觉到肩膀被撞了一下，紧接着听到盛冉说道，“嫂子要是还想吃，以后我还给你带。”

　　“好哇。这段时间也麻烦你了，小五说你知道我怀孕，天天让她带东西给我。你们关系这么要好，可不要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吵散了，想当年我……”

　　不知道是不是刚生完宝宝身心舒畅的原因，苏红虽然看着虚弱，但中心中气十足，今天的话格外多，从她当年的好友讲到读书时候的暗恋对象，听得宁建国的脸色变了又变。

　　“嫂子，你可不要再说了，这房间里的酸气冲天了！”盛冉调侃道。

　　苏红也笑，最后终于撑不住了，才又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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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外，盛冉和宁珂并肩往出口走。

　　“那东西是我特意让你带给嫂子的？”

　　宁珂：……

　　“老是让你送？”

　　宁珂：……

　　“你跟我说，东西全都吃了？”

　　宁珂气馁，“是全都吃了呀。”

　　盛冉气笑，“搁这儿跟我玩文字游戏呢？东西是全都吃了，但没说是谁吃的，是不？”

　　宁珂也有点心虚，“之前听嫂子说，产检医生说孩子偏小，要多吃补补。我刚回来时，她就给了我很多东西，帮了我很多，我又别的地方能帮的上忙，所以才把没吃的送过去。”

　　盛冉看她说得诚恳，也不再纠结。

　　“没事儿，不怪你，只是以后不许骗我。”想想，盛冉又补充道，“也不能玩文字游戏糊弄我。”

　　“好——”宁珂拖长尾音，显得无可奈何，可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走着走着，宁珂就听见盛冉喊她。

　　“宁小可，去哪呢？这里！”

　　宁珂快步走过去，“不是要回家吗？”

　　“是要回家，但是你这脸是不是该处理一下？”盛冉语气中带着责备。

　　昨天晚上宁珂被打的时候，盛冉就很自责，她就站在旁边，居然没防住那突如其来的巴掌，后面苏红出产房了，宁珂又一心铺在他们身上，叫她去擦点药也不听，所以盛冉只能找护士站要了个冰袋一直给她敷上，现在就可以上药了。

　　“喔喔。”宁珂跟着她到医生办公室。

　　“你有没有比得地方觉得不舒服？比如耳朵和下巴之类的地方。”看到她脸上从耳朵到嘴角这么大面积的巴掌印子，医生皱了下眉头。

　　“耳鸣，里面有点痛。”宁珂如实回答。

　　“最好做个耳内镜确认耳朵里有没有问题。这种外界的强打击很可能会破坏鼓膜，进而影响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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