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郎君

　　第二天，我醒过来，睡意朦胧，眯着眼四处摸索，摸到一条手臂，就抱在怀里，口里叫：“三少爷——”

　　我听到有人吃吃地笑，笑声悦耳，是离落。

　　我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离落穿着睡袍，侧着身子躺在我身边，一手支颐，笑嘻嘻地说：“南柯醒了？好一场春梦，真叫人艳羡啊！”

　　我脸上一红，说：“三少爷呢？”

　　离落左顾右盼，看了一会儿，说：“这里好象只有你跟我。”

　　我心里难受，为什么他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呢？为什么不等我睡醒了再走？这样就走了，好象我真是做了一场梦。

　　摸摸嘴唇，有点肿，有点疼，看来倒不是梦。

　　我吃吃傻笑。

　　离落拿食指点了我的额头，说：“真是没出息！我倒看不出柳寂情有什么好，叫你这么痴？”

　　我笑，说：“你怎么会知道呢？三少爷对我是极好的，那时候所有人都笑我，欺负我，是三少爷救我，对我好，为了哄我开心，捉了蝴蝶给我玩！他是极好的人，离落没跟他相处，自然不知道他的好处了！”

　　离落摇头，说：“我倒不用知道他的好处，只要你知道就好。”

　　我笑眯眯的抱他，说：“离落只要知道爹的好处就好了！”

　　离落懒懒地哼了一声，说：“小乌鸦嘴，说什么应什么，你爹来接你了！”

　　我回头，果然看到爹站在后面，一身蟒袍，十分气派，我才记起今天要去看伯父。

　　爹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说：“小东西，鸠占鹊巢也有个分寸，不准跟你娘衣衫不整在床上！”

　　我心里想：谁愿意吗？我倒更想醒过来身边是三少爷呢！

　　我懒洋洋地往外走，爹又叮嘱：“找件绛红的！”

　　我知道伯父喜欢绛红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见他几次，倒有大半他是穿红衣，极少用黄色，倒是稀奇。

　　我走到门外，听到离落轻声说：“你不是要去见他？你若迟了，他必又生气，气伤了身子，心疼的不还是你？”

　　“你就会吃这些没味儿的醋！我跟他还能有什么吗？他反正到如今还是怨我，我倒不想去招他厌呢！”

　　我听着稀奇，趴到门上往里看，看到爹坐在床上，离落躺在他腿上，爹低着头亲他的脖子，一直亲到胸口，离落笑着推他，说：“别学猫儿，痒得难受！”

　　爹叹气，说：“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明白，为何仍旧疑心我对你不真？情儿与柳寂情不过三年情分，我说他一句不好，情儿尚不愿意，对他全无疑心，难道你我情分倒及不上他们？”

　　离落笑，说：“情儿心思单纯，如同孩童，难道我也如他一般么？我也想如他一般，奈何人的命总是不同的。”

　　他笑着，但眸子忧伤，仿佛含水含愁。

　　爹凝了眉，说：“离落，我该把你怎么办？”

　　离落拉着爹的手捂在自己脸上，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轻轻含住爹的手指，咬出血来，血滴在他的白色睡袍上，红色的，特别艳丽，他却笑了，说：“歧，我嫉妒，是因为我爱你，你只要不要叫我嫉妒到发疯，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爹不语，低头吻在离落的唇上，舌尖舔着离落唇上殷红的血。

　　离落环着爹的脖子，格格地笑，说：“歧，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是我的，不可以爱别人胜过爱我，即使是你的兄弟，儿子，死去的夫人，我也会嫉妒，嫉妒得发疯！你知道，我如果疯起来，就是要见血才休！”

　　爹笑了，笑得很苦，说：“你啊你，都说你聪明绝世，却一辈子也看不懂我的心，你难道以为这世上有谁在我心里比你更重？我就是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你大概也是不信的吧！”

　　离落歪着脑袋看爹，皱着好看的眉，似乎疑惑，看了半晌，却静静地流下泪来。

　　爹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他的泪，悠悠叹息，说不出话来。

　　离落渐渐哭出声来，却双手缠在爹颈上，把爹的唇压在自己唇上，张开口含住了爹的舌，我能听到他的哭声，还有唇舌交缠的声音，粗重的喘息。

　　我看着爹把离落的睡袍撕扯下来，把他压在床上，看到离落的手伸在空中，被爹抓在手里，离落满是泪痕的脸上微微含笑，美极了。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似乎懵懂，又好象清楚，眼前却一片模糊，不敢哭出声来，急忙捂着嘴往外跑。

　　我抱着小月哭，哭得小月没了主意，也抱着我哭，别的小丫鬟见了，都干干地看着，不敢劝解。

　　“你哭什么？”我抽着鼻子看小月。

　　小月也抽鼻子，说：“小主子哭什么，小月就哭什么。”

　　我笑，扭她的鼻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哭的事就值得你哭？”

　　“管他什么事，小主子哭了，小月就心疼，自然要哭的！”小月拿着绢子给我擦泪，说：“小主子从前每次见了离落公子回来都是笑不拢嘴，今天怎么哭回来了？”

　　“没什么，爹说我不用功读书，说了我两句，我觉得委屈了！”

　　小月笑，说：“小月还当有什么大事呢，小主子本就不用功的，王爷说两句也就过去了，还能真的责罚吗？就为这个哭这么一场，真是不值得了！”

　　我笑笑，说：“离落在府里很多年了吗？”

　　小月看看我，说：“小主子怎么忽然对离落公子的事有兴趣？”

　　“我那么喜欢他，可对他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呢，不是很奇怪吗？你可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呢？”

　　小月点点头，说：“小月从五岁进府，离落公子就已经在府里了，算起来至少也有十一二年了，再往久里说，小月就不知道了，小主子想知道，直接问离落公子不就好了？公子那么对小主子那么疼宠，怎会隐瞒呢？若说公子是怎样的人，小主子不是最清楚吗？又美貌又温柔，小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别跟人说我问过，我面上也没意思。”我伸伸懒腰，说：“给我更衣吧？爹说今天进去见伯父！”

　　小月应了，吩咐小丫头忙活起来。

　　我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发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离落跟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离落对我好不是真的好？爹对我好也不是真的好？三少爷明明说过爹是世上最爱我的人，为什么爹要说他最爱的却是离落呢？

　　为什么平时那么悠然自在，像浮云一样清清淡淡的离落，也会哭得那样，又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

　　越来越奇怪了，为什么自从离了情剑山庄，我身边每个人都那么古怪，好象他们都是明白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懵懂的，走向未知。

　　这次去见伯父，好象也不似从前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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