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失眠

　　持续了快一周的晴天终于结束，半夜开始下雨。

　　彼时江泊恒正靠在床头，暖灯开着，一屋昏黄。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窗外响起，他下了床，走到窗前拉开帘子。

　　玻璃窗上倒映着手里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时间是半夜两点十七。

　　雨势渐大，密密麻麻嘀嗒不停的声音落在耳畔，这个时候应该是睡眠状态才对。

　　江泊恒发现自己最近失眠的频率开始增加。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失眠的时刻非常不固定，持续一段时间后消失。

　　但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

　　现在已经毕业，论文也已经结束，没有突然调整作息，按理说不应该会睡不着。

　　思来想去，他开始出现失眠是在那天以后——第一次见到郑乐也。

　　书上说，当生活出现变数，就会引起个体的变化，从而出现一些与平时不同的反应。

　　所以他失眠的症结，难道就是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江泊恒就转身回到了床边——都说熬夜容易脑子不清醒，看来是真的。

　　他按灭床头灯，决定不再胡思乱想。

　　-

　　雨持续下了两日，直到第三天晨起，才见雨停。

　　路上来人不少，只是天色依旧有些沉，随时可能会下雨的样子，江泊恒收起伞，从便利店里出来。

　　刚回到家没多久，突然想起有样东西忘记买了，于是又重新下楼。

　　熟料，这家便利店恰好缺货，就掉头回去下了车库，再次出发。

　　前天夜里睡得不好，昨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今天才稍微缓回来些。

　　到了地方，江泊恒在商场里停好了车，出来到对面的店里买东西。

　　谁知，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乌云开始聚集，没多久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江泊恒刚准备拿伞，手伸到一半又忽然顿住，想起刚回家之后放在桌上忘记拿了。

　　这两日雨下的频，店里今早刚补的货已经又空了。

　　叮咚的提示音重复响起，进来躲雨的路人络绎不绝。

　　江泊恒走到便利店外的屋檐下，打算趁着这会儿雨势不大，直接往对面冲。

　　就在这时，忽然哗啦的一阵，雨骤然变大。

　　下一秒，面前多出一双鞋。江泊恒下意识看过去。

　　女生手里的伞往后靠了靠，露出一张脸来，神情带了几分明显的惊讶。

　　天色沉，身后便利店的灯光透过，显得那张脸格外白皙。

　　“江泊恒？”对方脱口。

　　轰隆一声，雷夹杂着大雨落下。

　　郑乐也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看，才知晓没有。

　　“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她低头看了一眼，“你没有带伞吗？”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而他的需要作出的回答也同样简单。

　　但江泊恒说不出口，出门没有带伞，本来是没什么，可就是有些难以启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郑乐也再次开了口。

　　她笑盈盈地，身边经过路人，伞便偏了偏，头也顺势歪了点，“既然这么巧，要不你跟我走吧。”

　　说着，她踮起脚，将伞往高处抬了抬，朝江泊恒那儿靠近些。

　　然后又笑起来，“我请你去吃烧烤，今天我特地出门就是为了吃这个。”

　　原本时不时还会有雨水溅进来，凉意如星点子一般密密麻麻地滴落，现在也有，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鞋面被雨水溅湿了点儿，但此时此刻，江泊恒的内心却是干燥温暖的。

　　六月正入夏，也是雨季。湿润的路面被人踩来踩去，空气也是闷闷的。

　　“去吗？”没立刻听到回答，郑乐也追问起来，后者的头往侧面偏，她就跟着追上去，“我可是很少主动请客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正努力歪着头推销，这时，才看见江泊恒一只手抬起遮在唇前，偏过视线，咳了一声。然后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嗯.....谢谢。”

　　光线不太好，背着光，郑乐也没有看清他的神态，只是笑着点头，“那走吧。”

　　-

　　伞面不大，两个人共打一把伞需要靠得近些才能正常前行。

　　“这家烧烤只有下雨天才会开，如果不是雨天，就只会在晚上随机开张。”郑乐也对他说，“我们和老板熟，所以如果他晚上开门的话，会提前知会我们。”

　　话音刚落，郑乐也一脚踩进了一个小小的水坑，溅起水花，鞋头一下就湿了。

　　她愣了一下，说，“遇水则发。”

　　江泊恒侧首看了她一眼，忽然，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郑乐也飞快抬起头看他，“你笑什么？”

　　江泊恒目视前方，一点被抓包的心虚也没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路上的来人愈发的少，一时间只剩雨声。

　　“看路，不然一会儿又要发了。”他说。

　　...

　　到了地方，老板刚把摊位收拾好，食材用保鲜袋罩着，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看了过来，脸上很快露出笑容，“来了。”

　　郑乐也笑着说，“李叔，今天摆的这么早？”

　　李叔笑呵呵地答，“是哩，今儿早日出摊，早些回去了。今天想吃什么？”

　　郑乐也对着江泊恒说，“你想吃什么？”

　　江泊恒收回视线，默了几秒，才说，“都可以。”

　　郑乐也让江泊恒先找位置坐下，自己去李叔的摊子前点餐。

　　李叔好奇地朝后头张望了一下，对郑乐也说，“小丫头，那小伙子是谁啊，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郑乐也边往篮子里放食材，边回答说，“噢，是我的一个朋友，碰巧遇上了就带他也来尝尝。”

　　“李叔，我这算是给你拉客人，要不要给我打个折？”

　　李叔笑骂，“你这丫头，叔哪回没给你抹零打折了，挑好了就回去吧，趁现在人少，先给你们赶紧烤了。”

　　郑乐也探头找了下江泊恒，很快就在最边上的位置发现了他。

　　她刚准备过去，看见江泊恒单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也是淡淡的。

　　忽然，郑乐也想到一个可能性。也许，江泊恒并没有来过这些小摊吃东西，刚才来的时候是自己半推半就，现在点餐他也并不见得热衷。

　　所以，他其实并不想来吃的吗。

　　想了想，郑乐也朝着那边走过去，面前正巧有一滩水，便绕到后面。

　　就在这时，有两个女孩儿朝着同样的方向走去，俯身不知道说了什么。

　　郑乐也下意识停下了步子。

　　但很快，两个女孩相视看了看，便点点头转身笑着离开。

　　郑乐也顿了顿，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江泊恒抬头看过去，顿了顿，随后垂眼说道，“这么快。”

　　有些不太自然。

　　郑乐也看着他，猜测是刚才被女孩儿搭讪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她跟着坐下，抽了张纸，擦了擦有些湿的桌子，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那是一只木制小鸟，嘴里衔着一条细小的像是丝巾的绸缎。

　　郑乐也迫不及待地叫着江泊恒介绍，“你看这个，是我刚刚在来的路上新买的指向标。”

　　她把小木鸟放到桌上，“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随着丝带的方向走，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一眼就看中了。”

　　话音刚落，那原本飘逸着的丝带忽然从鸟嘴中脱离，毫无预兆地飞了出去。

　　郑乐也下意识用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诶？！”

　　她立马起身，而对面的人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准备去捞，可一阵风吹来把丝带吹得更高更远。

　　这小摊就在桥头下，所以称为桥头炸串，桥下就是一条河，离这并不远。

　　眼看着丝带朝河水边飞去，江泊恒没有犹豫就跑了出去，雨水肆意打湿了他的身子。

　　郑乐也心中一慌，拿起伞就跟着往外跑。

　　好在刚跑了两步江泊恒就追上了那条丝带，郑乐也随后而至，匆忙举高了伞，踮起脚往他头顶上遮，“你怎么....”

　　“抓住了。”

　　开口的同时，江泊恒毫无预兆地转过身，看着她。

　　雨水从他的脸上滑落，打湿了黑发，睫毛上刚凝聚的一颗雨珠，随着视线而嘀嗒落下。

　　郑乐也忽然就停下了原本要说的话，不知为何，心脏跳的有些快，大概是来的匆忙，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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