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湖的都有病

　　从刘府出来走了一段路后，戴漾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厌，竹节人是什么？”
　　苏厌没有回答，还在自顾自往前走着，发呆愣神想事情。
　　戴漾伸出五指摆在他眼前左右晃了晃：“苏厌？”
　　“啊、嗯？你说什么？”
　　“我问，竹节人是什么？为什么那个刘大员要开那么高的价买你做的。”
　　苏厌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回道：“不知道。”
　　“那……”戴漾一时语塞，微微侧垂下头，神秘低语，“我们跑吧。”
　　苏厌下意识抬头看他，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苏厌本欲吐槽的话突然被压在了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一时间竟然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嗝。
　　苏厌：……
　　戴漾疑惑：“饿了？”
　　“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西夜国那边很多人在跟着我们，再加上现在刘大员肯定也会派人盯着我们。跑？要怎么跑？插上翅膀他们也会给我们射下来。蠢。”
　　苏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真是没长脑子。
　　守在不远处的钱二看得心惊肉跳。
　　我的天，就连老爷和夫人现在都不会再随意碰少爷的头了，这个苏厌是怎么敢的……而且少爷你怎么还笑得更开心了？！难道不应该最起码的就是拍回去吗？！
　　戴漾鼓了鼓腮帮子，好不容易才把不值钱的笑容给藏回去。
　　“那现在该怎么办？看刘大员那獐头鼠目的样子，一定不会是个好人，他肯定是想利用你做坏事。”戴漾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苏厌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错，他那么贪财却又会花高价收藏我师父的作品，这点就已经很奇怪了……而师父喜玉，也压根没有教过我用竹子做东西……竹节人……竹节……”
　　“苏大哥！戴大哥！”正当苏厌仔细回忆过去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戴着兔子面具的杨子砚抱着一大堆吃食玩具轰轰隆隆跑到他们跟前，“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怎么了？”苏厌边问他，眼神边扫了一下他旁边跟着的周栩白。
　　“刚才有一位少侠找到我们，说是戴大哥的暗卫，是真是假啊！？”杨子砚激动万分，接着又感叹道：“哎呀，上官大哥果然很会算啊，萨满巫术真不是盖的！”
　　戴漾点头：“是真的，苏厌也帮我确认了他的身份，的确是我家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呀！哦不对，我们现在的情况好像也不是那么好。那位钱少侠说我们现在已经无法退赛了，这该怎么办啊？我其实也只是为了躲护卫才来参加的，原以为待两天就能走……我还想先跟苏大哥去庐阳然后再跟上官大哥去东北呢！”
　　苏厌帮他接过几乎快要掉到地上的点心，然后伸手拿了一小块丢进嘴里：“我们先回酒楼，找上官一起商量。”
　　几人回到槐荷楼，就见上官缘渊正把玩着一个破旧的二胡，拉得那叫一个难听，连旁边耍大刀的汉子都躲避到了角落里以求清净。
　　“哎？你们回来啦，我本来还打算去找你们呢。”上官缘渊放下二胡起身。
　　杨子砚朝他招了招手：“上官大哥，我们回房间聊。”
　　“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上官缘渊虽满腹疑问但还是紧随其后，“你们想好要表演什么才艺了？”
　　进到苏厌和戴漾的客房内，苏厌本想找个借口支走周栩白，但他已经被杨子砚热情地请了进去，根本没有问过房间主人的意思。
　　苏厌：……
　　苏厌跟上官缘渊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在的处境，然后还没等他感叹吹嘘自己的算命能力，就先堵住话口，问他与杨子砚是否还想继续参加选美大会。
　　“我无所谓的，本来就是被我小妹诓骗至此，参不参加对我意义都不大，只是因为难得出山，想留下来多玩一会儿，去哪儿都一样。”上官缘渊表态。
　　“我也一样。”杨子砚犹豫片刻，终于决定告诉他们自己离家的真正原因，“哎呀就告诉你们吧，按理来说，非得召见，以我的身份是不可以擅自进入荣国的。所以其实我是偷偷来的，只因我爹娘逼我和不认识的女子成亲，我才不得不一路北上逃到这里来。”
　　苏厌倒是没太意外，他觉得以杨子砚的脾性，若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也不会随意离开自己熟悉温暖的家。
　　戴漾了然道：“这婚是大理国国主赐的？”
　　杨子砚苦着脸扁着嘴，有气无力地点头：“没错，他想让我娶暹罗国的小公主，只因我儿时的一句无心之话，让两国的人都惦记上了我们的婚事。”
　　周栩白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们应该也不会强迫你们，或许你可以好好和他们解释一下？”
　　“许大哥，你不懂……”杨子砚哭丧着脸，抬头泪眼汪汪地看他，“我逃来之前，他们连日子都已经定好了，都开始给我量喜服尺寸了。”
　　上官缘渊听完，豪气十足地安抚他道：“哎杨老弟，这事老哥我铁定帮你到底，大不了你去我老家住他个十年八载，那小公主肯定会忘掉你然后另觅佳婿！”
　　“上官大哥，你人真好！”杨子砚感动道。
　　苏厌及时介入把话题引回正轨：“好，既然你们俩都无所谓参不参加，而我和戴漾也都不打算继续，那我们不如一起被淘汰，不要那几百两了。”
　　“苏公子，容我提醒一下，我们通过一轮擢选后签的契约上有写明所有人不得消极应对。如果你们四人都不好好展示才艺，怕是西夜国那边……”周栩白好心道。
　　“我自然是记得的，但我们是否真的会才艺，西夜国的人也不得而知。到台上随意吹拉弹唱一番，那般难以入耳，我相信也不会有人给我们投票。就比如说方才上官拉二胡。”苏厌看向上官缘渊。
　　上官缘渊满脸困惑：“哎？我拉得不好听吗？门口那个乞丐卖给我的时候，明明说我很有天赋。”
　　众人：……
　　戴漾同情地看着他：“上官兄，有时候，我真的有点羡慕你。”
　　“嗨呀，我承认我是有点小帅气，但戴兄你也不赖啊。”上官缘渊不好意思地嘿嘿憨笑。
　　苏厌把目光转到周栩白身上：“还没问过许公子是为何而来？看公子的气质，应当不会像我一样只是为了钱吧。”
　　“只是陪朋友，结果没想到我却被选中。此事我也有和子砚说过。”周栩白转头温柔似水地看向身旁的杨子砚。
　　杨子砚瞬间被美貌击中，帮他向苏厌解释道：“是的，苏大哥，许公子也是意外加入了进来。”
　　“那许公子还要继续参加吗？既然是被迫入伙，不然同我们一起退出这大会？”苏厌顺势问道。
　　能多一个人一起搅混水也是好的。
　　周栩白眼神只是微闪，然后从容不迫道：“也好。”
　　在众人敲定主意各自回房后，苏厌与戴漾依旧是分开房间洗漱，然后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躺下。
　　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香炉，里头点燃了熏香，若有似无地飘出着一丝甜腻的味道。
　　苏厌紧闭着眼睛，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等到身侧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后，才缓缓起身下床，穿戴整齐拿上佩剑迅速离开酒楼。
　　他在附近的客栈里找到钱二，悄无声息落进了他的房中。
　　今日回酒楼前，他在暗中向钱二比了比手势。
　　“苏公子。”钱二亦是第一时间翻身坐起。
　　苏厌点燃桌上的烛火：“钱二公子，我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我想让戴漾暗中离开这里，跟你回戴府养伤。”
　　“苏公子，您叫我钱二就好。”
　　“我与你家少爷其实只能算得上萍水相逢，救他也只是巧合。既然你已经将他找到，他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了。”
　　钱二感激地看着苏厌。
　　“我不知道他是被何人追杀，但根据你之前所言，应当是知道些一二，那我也就不必了解也不必费心了。他现在身上有伤，当时我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又废了他大半的武功，加之他又无端失忆了，你家老爷夫人此时也定是心焦火燎、心急如焚。”
　　苏厌接着道：“所以，明日我会找个机会给他下药迷晕，然后你就伪装成城中的菜贩，将他用板车拉走。迷药会让他睡上一天一夜，你在城外备好马车，带着他昼夜不停赶路的话，等他醒来时，就已经没了回头路。”
　　“你不用顾虑其他的，我会帮你们吸引开西夜国的注意。都记下了吗？”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猛地被人推开，戴漾站在门口，脸上乌云密布，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
　　“记不下！”
　　苏厌和钱二都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过戴漾会跟踪至此，周围房客气息繁杂混乱，而戴漾应当也是刚到就推门闯入，故二人皆没有做好准备。
　　“少爷……”钱二自知有错，直接单膝跪地准备认罚。
　　戴漾绕开径直走到苏厌面前，低头紧紧盯着他，眼底的情绪既有委屈也有愤懑。
　　“苏厌，你就这么厌烦我吗？”
　　苏厌的心尖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腮旁的肌肉紧了紧，接着抬头一脸无所谓道：“我的名字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跪在一旁的钱二不由开口为苏厌辩解：“少爷，苏公子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不顾我的意愿，不管我到底想不想走，就一味地把我这个拖油瓶往外送，就是为我好？”
　　这是苏厌第一次见戴漾情绪如此失控，语气中充满了怒火，但声音还是被他压得低低的，像是又怕吓到苏厌一样。
　　“戴漾，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能不能就乖一点……”苏厌无奈道。
　　“乖……你们都叫我乖，我何时又不乖了，你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嘶……”戴漾眉头紧锁，突然弯下腰捂住头，“我的头好痛……呜……”
　　“戴漾！”苏厌脸色骤变，立刻伸手搀扶住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人，“戴漾？你没事吧？戴漾？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钱二吓得倏地跳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直打转。
　　“去请大夫来，快，快去！”苏厌喊道。
　　“对！对，我去请大夫！”
　　苏厌环住戴漾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掌不停拍抚着他的背：“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没事的，我在……”
　　戴漾低头埋在苏厌的颈窝处，嘴里痛苦地呜咽着，指尖紧紧嵌入自己的手心中，脑袋里像是有万名铁匠在击捶着自己的头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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