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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
朱红色的宫墙在太阳的照耀下像血一样鲜艳,虽然前些日子下了两场雪,但路面却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眼望去,只有在檐角上能稍稍发现一层雪色。
徐奚青跟在喜鹊身后,感觉起码走了得有一刻钟,心中暗道,这巨型迷宫一般的格局,靠他自己恐怕真得迷路。
不过……
“这走的怎么也越来越冷清了?”
从上一个转角后,四周一下就变得空旷寂寥起来,徐奚青看着处处透着“偏僻”两字的无人小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他只当她俩也一时晕了头走错路,当即摇摇头道:“我们返回去吧,这里太荒凉了,应该不是去内务府的路。”
孰料一转头,却看见杜鹃惊惶发白的脸色,心中一凛。
“徐、徐公公……”杜鹃再也受不了似的跪倒在地,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落在石板上,声音颤抖:“公公、公公恕罪,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这么一个昏招!”
“你们……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徐奚青嗓子发紧,他与这两人可说素不相识——这一出戏是在唱什么呢?
四周已经空无一人,连一个发出声响的活物也见不着,喜鹊便也不再强装笑脸,直直地跪了下去,“砰”地给徐奚青磕了一个响头。
十四岁的少女跪在青石板上,脊背挺的像雪松一样直,毫不畏惧地抬眼看向他,看得出徐奚青眼中的戒备和疑惑,斩钉截铁道:“秀鸾欺人太甚,要将我们姐妹逼上绝路!渔竹和莲溪与她抛开情分不谈,素日无冤无仇,怎么也不会为了我们几条贱命撕破脸皮。思来想去,如今也许能救救我们的,只有您了。”
徐奚青的大脑转的飞速,这两人是薛宗白从镇北王府带来的,和宫中几乎没有瓜葛,不太可能和暗暗害他的人牵扯,应该只是想找一个能避开秀鸾眼睛的偏僻地方求他办事,心下稍定,但见着二人模样,又忍不住蹙起眉:“我也是初来乍到,真是什么棘手的问题,我又怎么能帮上你们呢?”
杜鹃泪眼朦胧,听他话里为难的意思,冰天雪地里便抬手开始解衣衫上的子母扣。
“还求公公怜惜——”
卧槽!这什么意思!
徐奚青顿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连连后退两大步,目光惊恐地看向还像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方才还千回百转的心思直接宕机,结巴道:“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
杜鹃红通通的脸蛋上挂着两道明显的泪痕,揪紧衣领,声音哽咽:“我得罪了秀鸾姐姐……她要将我从见竹苑赶走,还、还……”
剩下的话对她而言太难以启齿,喜鹊却不给她软弱的机会,接过她未尽的话直接道:“还要将她送给内侍省一个姓庞的领事太监。”
徐奚青被这一串信息砸的脑壳直痛,真是天杀的封建社会……虽然早知道古人寿命短,十三四岁结婚生娃的也大有人在,这些身家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奴婢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对一个五好四美红旗下成长的好青年来说,这到底是太超过了。
徐奚青沉默数秒,说不可怜她们确实是假话,可他同样涉世未深,在这个龙潭虎穴里每天想着保全自身都困难,又怎么敢随随便便发好心?
“庞太监是太监,我也是一个太监,你求到我这里,甚至还要……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个姓庞的今年快五十了,又是出身内侍省……内侍省都是些什么样的畜生!那老东西好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手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了,杜鹃落到他手里,就真的没命了。”喜鹊紧紧盯着徐奚青的眼睛,不给他分毫退避的机会,语气却又软和下来,“但您不一样,我悄悄地观察您好些日子了,您甚至每日都从厨房捡些谷物去喂鸟,与那等玩弄人命的渣滓怎么能混为一谈!杜鹃跟了您,起码……还能捡条命活。”
听着好姐妹的话,杜鹃的泪水愈发汹涌,一个劲地给徐奚青磕头,砸的青石板地咚咚作响,哀声道:“求公公救救我吧!我愿意为了您端茶倒水、不,做牛做马!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只要别……别让我落入庞公公手里……”
徐奚青感觉自己被道德绑架了,但他看着两个称得上弱不禁风的姑娘,却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秀鸾……为什么要这么做?”
喜鹊抓住了他瞬间的动摇,眼中猛地迸出光来,讽刺道:“秀鸾心眼小哪里还是秘密,世子才多大年岁,她就已经自恃身份把自己当姨娘了,对我们下面这些人,什么时候不是呼来喝去、像猪狗一样使唤!”
“不过是世子前日夸了句杜鹃的簪花好看,她便一颗心泡在了醋水里,转头就勾上内侍省,既能把碍眼的从眼前除了,又卖庞太监一个好……”
徐奚青愕然。一面是对秀鸾和薛宗白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的吃惊,一面是发觉这么草率的理由似乎又很有信服力——毕竟哪怕他只是一个太监,得了小世子几个青眼,也叫秀鸾暗中记恨,甚至还要背地里使些绊子。
他本来只以为这是少女玩闹心性,可如果真如喜鹊所说,这样的恶毒,实在是超出了徐奚青的想象。
杜鹃还在小声抽噎,徐奚青半晌没有说话,但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什么时候?”他叹了口气,二十多年受到的教育最终让他没法对此无动于衷,“秀鸾打算什么时候送你到庞太监那里?”
杜鹃猛地抬头,一双肿成小葡萄的眼睛流出巨大的希冀,几乎是急切地喊道:“明天晚上!”
“庞太监这两日不在宫中,明天晚上才回到内侍省。”
“我知道了。”徐奚青没再多说什么,强硬地伸手把两个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杜鹃和喜鹊明白他这就是答应了,瞬间便要喜极而泣,一叠声的感恩道谢。徐奚青看着两个像是劫后余生般漾起笑意的脸,心里沉甸甸的。
本来想着安分守己,却不料事情总要自己找上门来。他没办法见死不救,只能强行给自己的宫廷生活上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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