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风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停稳。

　　班主任拎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往讲台上一放。

　　“同学们，安静一下，第一次月考的考场，我报一遍，点到名的同学记一下号。”

　　闻声，全班安静下来。

　　“池许言，一考场1号。易嘉，一考场3号……”

　　这两人一直霸榜五班前两名，所以大家不以为意，更加好奇听到谁跟自己一个考场。

　　顾林泽没仔细听，正用课本挡着玩手机。

　　他胳膊肘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搭。

　　池许言:“……”

　　看着自己画的函数图像上多出来的一条线，不免上来了点气焰。

　　“啧……”池许言皱起眉头，伸手一把将对方的书按在桌上，顾林泽的手机磕在桌上“咚”的一声。

　　“你能不能消停点？”池许言小声开口。

　　说完，在多出来的那条线上打了两个叉，在此基础上覆盖了正确的图像。

　　笔尖划过纸张，顿了半秒，池许言侧过头，目光扫过顾林泽搭在两人课桌分界线上的胳膊肘，又落回他那本被手机顶得鼓起的课本。

　　“顾林泽，十考场40号。”

　　班主任的声音砸在顾林泽的脑袋上。

　　虽然说，这是理科班的最后一个考场，且是最后一个座位，但对于刚转学过来的他，坐最后一个位置再正常不过了。

　　顾林泽“哦”了一声，指尖还在屏幕上敲着，胳膊肘却没挪地方，反而得寸进尺地往池许言那边又蹭了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压到了对方正在看的内容。

　　“啧……”

　　池许言皱了下眉，伸手把本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又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力道不轻。

　　　“够你睡两天……”池许言小声嘟囔了句。

　　某位缺根筋的家伙终于放下手机，偏头看过去，“怎么，舍不得我这同桌？”

　　池许言没理他，重新拿起笔，在刚才被压皱的纸页上补写解题步骤。

　　字迹依旧工整，只是比平时用力了些。

　　不一会儿，周围响起搬桌子的动静。

　　整个教室吵闹得不行。

　　顾林泽看着池许言把文具一件件往笔袋里收，黑色水笔、尺子、橡皮，码得像列队的士兵，突然伸手按住他的笔袋。

　　“好同桌，借支笔行不行？”

　　“自己买。”

　　池许言的手指还停留在拉链上，目光也没落在对方身上。

　　“小卖部太远了。”

　　顾林泽露出无辜的眼神，“就用一下下你的，考完还你，保证不咬笔杆~”

　　他这次说话时离得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缠上来。

　　池许言皱眉偏过头去，从笔袋里抽了支没拆封的笔扔过来，塑料包装撞在顾林泽手上，发出轻响。

　　“不用还了。”

　　顾林泽握住笔，笑嘻嘻的说:“谢了啊~同桌。”

　　池许言没搭理他，捧着文具径直走出了教室。

　　顾林泽看着他消失在教室后门的背影。

　　脾气真大……

　　来到自己考场位置，顾林泽刚坐下，旁边一个人就凑过来:“同学，这个考场从没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嗯？搭讪的？

　　他抬头瞅了瞅对方。

　　对方看着吊儿郎当的，校服领子歪歪斜斜。

　　“顾林泽。”他把笔往桌上一放。

　　“哦！你就是转到五班的那个？！”

　　对方眼睛一亮，声音压得低却难掩兴奋，“我叫赵磊，三班的。听说你跟池许言同桌？真的假的？！”

　　顾林泽觉得莫名其妙，嘴角抽了抽，“怎么，他是明星？”

　　“差不多了！”

　　赵磊往他这边凑了凑，椅子腿在地上刮出轻响。

　　“一直霸占年级第一，上学期物理竞赛还拿了省一，老师都说他是清北苗子。就是……”

　　他压低声音，“听说特别凶？上次有人想借他作业抄，被他当众扔垃圾桶了？”

　　听到对方夸张的描述，顾林泽不由想起自己同桌那爱耍小脾气的性子。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你这么关心他，不如去一考场蹲点。”

　　“哪敢啊！”赵磊缩了缩脖子，“一考场全是学霸，进去都得踮着脚走路。不像咱们这儿，最后一个考场，监考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

　　他冲顾林泽挤挤眼，从书包里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抄，“兄弟你要是会，给透个信？”

　　顾林泽刚想开口，讲台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袋走进来。

　　赵磊立马手忙脚乱地把小抄往袖子里塞。

　　顾林泽看着对方的窘态，不免想笑。

　　第一堂，语文考试，顾林泽做得飞快，不过作文没写。

　　无聊之际，稍微偏偏头，就看见赵磊正往草稿纸上抄他的选择题答案。

　　他没吭声，单手撑下巴盯着作文题目发呆。

　　作文题目以“勉励”为主题。

　　他想起这一个月来与好同桌日常：

　　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人在做题；自己玩手机的时候，这人在做题；每时每刻，都在做题。

　　仿佛屁股粘在了椅子上，无法自拔。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无聊。

　　顾林泽拿着笔，在答题卡反面开始了自己的艺术创作。

　　所以语文考试就这么过去了，抛开物理，下午的数学考试，才是顾林泽的“主场”。

　　如此迅速地完卷，旁边的赵磊眼睛都亮了，偷瞄着把人家的选择题和填空题都抄了，然后两手一摊，摆烂。

　　不过，旁边空落落的还真不习惯，平时顾林泽有事没事就会瞅瞅同桌在干什么，即使对方一直在“发愤图强”。

　　……

　　两天考完了整六门科目，不过学校出分的速度也非常快，基本不出两天，整个年级的成绩都能被分析出来。

　　考完这两天，很多人也闲了两天。

　　教室里的吊扇不停转着，但还是吹不散空气里那股既松弛又焦灼的味道。

　　有人把校服外套垫在课桌上，趴在上面补觉；也有人把手机放抽屉里偷偷玩；个别一些人聊着考试的事情。

　　“这次数学考试又不给我留活路啊……！”江东瑞哀嚎着，跟方朔宇抱作一团。

　　苍嘉濯转过头来，三人一起哀嚎。

　　突然，方朔宇示意他们看前面。

　　林奕浩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分析试卷。

　　“耗子！过来！”苍嘉濯喊道。

　　听到声音，林奕浩纳闷地转过身来，“你们…干嘛……？”

　　看着三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林奕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成绩出了……！”

　　苍嘉濯跑在前头，站在教室前门大吼一嗓子。

　　易嘉从办公室拿来了一份成绩表。

　　教室里的喧闹像被按了暂停键，三秒钟后，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叹声炸开。

　　有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有人还趴在桌上睡。

　　众人一哄而上。

　　声音把正在做梦的顾林泽被吵醒。

　　带着起床气的他，“腾”地直起身，懵懂地望着教室前面那坨人群。

　　顾林泽揉着眼睛，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尽的鼻音。

　　他瞥了眼前排闹哄哄的人群，打了个哈欠又想趴下，完全没打算凑那个热闹。

　　前排的人潮还在涌动，突然有人喊了句“班主任来了……！”

　　听到“班主任”一词，大家迅速撤回在自己的座位上。

　　袁栋才抱着教案走上讲台，“好了，同学们，上课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但教室里还是叽叽喳喳的。

　　“同学们，静下心来，真是一考完试你们一个个就放闸了。”

　　大家笑着起哄。

　　“老袁，这次成绩怎么样……！”班里有个人喊。

　　“成绩出来了，班长，把成绩表贴到教室后面去，下课再看，现在拿出语文课本。”

　　顾林泽一直很安分，但听着老师讲题的声音，没多久又开始犯困，脑袋差点栽到桌子上。

　　下课铃一响，班主任刚走出教室，人群立马涌向后排。

　　顾林泽被过道的同学推得晃了晃，打了个激灵，转头看见池许言还维持着上课时的姿势。

　　“同桌，你觉得你这次能考多少分？”

　　“不知道。”

　　顾林泽撇撇嘴，也没指望能得到多热络的回应。

　　他伸了个懒腰，“也是，反正早晚都能看到。”

　　后排的议论声越来越杂，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叹气，动静比上课前还大。

　　顾林泽摸了摸肚子，从桌肚里翻出一包饼干，那是他从江东瑞那儿顺来的。

　　他抽出一块递到池许言胳膊边，“吃吗？”

　　池许言的目光动了动，落在饼干上，没接，“不吃。”

　　不会没考好吧？顾林泽心想着，也不勉强，自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唔…一次的成绩不能决定所有……”

　　他短暂安静地嚼着饼干，嘴角却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散漫。

　　池许言始终没吭声，闷得很。

　　后面突然传来江东瑞的哀嚎：“我的语文不及格……！”

　　紧接着是方朔宇的笑声，混着苍嘉濯拍桌子的动静。

　　本来都是在嘲笑江东瑞的，结果后面连江东瑞也笑了。

　　“顾哥的语文也才八十分！哈哈哈……！”江东瑞笑着喊。

　　　“啊？”

　　顾林泽傻傻的转过身去看着他们。

　　“何止语文八十分？！总共才二百多分……！”方朔宇好奇地凑过去看成绩单，也跟着喊。

　　大家纷纷朝顾林泽看过来，整得顾林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顾哥刚好二百五诶……！”苍嘉濯喊着。

　　顾林泽好奇地走过来看。

　　语文80，数学10，英语116，生物28，化学6，物理9，正好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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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的最欢的那几个人，围在顾林泽周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还好吧……”

　　顾林泽盯着成绩单上那串数字，脸上有点发烫，却还是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好歹英语及格了嘛，还考得不错呢吧。”

　　苍嘉濯笑得喘不过气，“顾哥你这偏科偏得跟劈叉似的！英语能考一百多，数学居然只有10分？！你是只蒙对了两个选择题吗？！”

　　方朔宇凑过来指着物理那栏，“还有这个9分，我闭着眼睛蒙都能有20分打底……！”

　　江东瑞笑得直拍他后背，“关键是这总分，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五，老天爷都想给你颁个奖啊，哈哈哈……！”

　　看着三个傻子围在自己周围，笑得快要岔气，顾林泽故意黑下脸来，做出要揍人的样子，“很好笑吗？”

　　江东瑞立马弹跳开来，远离他两米远。

　　“不好笑不好笑！”

　　苍嘉濯:“不好笑不好笑！”

　　方朔宇:“不好笑不好笑……！”

　　顾林泽斜睨他们一眼，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

　　他刚坐下，后面又爆发出一阵笑。

　　在他们的哄笑下，顾林泽的各科成绩在班里人尽皆知。

　　顾林泽越想越气，一手拍在池许言桌上，打断了他刷题。

　　　“你觉得我考的很傻吗？”

　　池许言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顾林泽气红的脸，没什么温度，却也没带嘲讽。

　　周围的哄笑声还在飘，顾林泽梗着脖子瞪他，像只炸毛的猫。

　　他沉默了两秒，淡淡道:“其实，我看你也挺像250的。”

　　顾林泽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他指着池许言的鼻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才250！你全家都250……！”

　　池许言放下笔，往后靠了靠，眼神里终于多了点波澜。

　　“其实…很厉害。”他顿了顿，语速平稳道。

　　顾林泽一愣，没反应过来。

　　池许言慢悠悠地补充，“总和二百五，刚好跟你配。”

　　周围的笑声不知何时停了，江东瑞他们几个好奇地看着这边。

　　顾林泽被堵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池许言砸过去，“至于这样贬低我吗？！好歹我们还是同桌！”

　　橡皮砸在池许言胳膊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弯腰捡起来放在顾林泽桌上，“我怕被你同化。”

　　顾林泽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不知道为什么，被同桌拉踩的感觉超级不爽。

　　顾林泽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把池许言骂了八百遍。

　　“我倒要看看你考多少分！”

　　顾林泽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几步冲到教室后墙的成绩表前，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飞快地扫。

　　找半天没找到，江东瑞好心地替他指。

　　成绩表的第一行。

　　苍嘉濯他们赶紧跟过去，还没等看清，就听见顾林泽“嘶”地吸了口凉气。

　　池许言的名字赫然排在最顶端，后面跟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六门科目，除了语文，其他都基本接近满分，总分726，比第二名高出将近一百分的差距。

　　碾压式稳坐第一。

　　顾林泽僵在原地，手指在那串数字上戳了戳，又回头看了眼座位上安静坐着的池许言，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我倒要看看你考多少分”像个笑话。

　　“顾哥，傻眼了吧？”

　　江东瑞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神这分数，和你差距堪比地球到月球！”

　　苍嘉濯拍腿狂笑:“哈哈哈……！别碰瓷月球，月球至少还有人想探索，顾哥的分数，连鬼都懒得看……！哈哈哈……！”

　　“闭嘴……！”，顾林泽怼了回去，气势汹汹得回到座位。

　　过了好一会儿，顾林泽才憋出一句：“同桌，你是怎么考得…这么高的？”

　　池许言笔尖没停，淡淡回了句：“总比某人精准控分250轻松。”

　　“你……！”顾林泽差点又跳起来，却在看到对方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时，突然泄了气。

　　他平静下来，嘴里嘟囔了句“学霸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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